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月瀾熙輕飄飄的戳破固態般的氣氛,她在陸以寒額前落下一吻隨即遠離站直身子柔聲道:“用這個交換好不好?”


    陸以寒感受到額前冰涼的觸感,吊頂的燈光灑在二人肩頭。


    一樓拐角處端茶的老懶驚呆了,他整個人崩成一根弦,以保證在陸以寒發怒前敲暈月瀾熙,避免被陸姓外的人知曉陸以寒的身份。


    然而——


    陸以寒道:“好。”


    老懶:“……”


    老懶默默地走開了。


    陸以寒切入正題,他不是很熟練地——可以說根本就不知道正確拿筆姿勢地拿起準備好的簽字筆,在老懶說了幾百遍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抬眸盯著月瀾熙的眼睛,手上把筆往月瀾熙麵前推了推,示意月瀾熙輪到她簽字了。


    看這麽認真的陸以寒,月瀾熙忍著笑意,拿過筆準備簽字。


    隻是看合同上‘陸以寒’三個字,歪七扭八,那個‘寒’字下麵還少了一點。


    月瀾熙終於忍不住,笑道:“陸以寒,你的字好醜。”


    陸以寒沒吭聲。


    月瀾熙把‘寒’字添上一點後才簽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又把合同往陸以寒麵前推了推道:“陸總檢查一下。”


    陸以寒垂眸看見‘月瀾熙’三個字後麵色一動,再抬頭看月瀾熙時,眼角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之意。


    月瀾熙拿過自己的那份合同道:“陸總,一式兩份,這份我收好了,你的那份你收好喲。”


    陸以寒道:“好。”


    月瀾熙又注視了陸以寒一會兒才道:“陸以寒,我教你寫字吧。”


    陸以寒道:“好。”


    月瀾熙來了興致,她找到幾張白紙,挨著陸以寒坐下後問:“陸總,想學什麽字?”


    陸以寒想了想道:“月瀾熙。”


    其實陸以寒是認字的,但認字不代表都會寫。


    月瀾熙反複被陸以寒撩撥,這次還是經不住一笑,像一輕雲般,揉進滿滿的蜜罐裏。


    月瀾熙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遞給陸以寒。


    陸以寒抬眸望去,隨即接過月瀾熙遞來的筆,在紙上緩緩寫出一個‘月’。


    再然後就沒了動作。


    月瀾熙問:“怎麽了。”


    陸以寒認真道:“難。”


    月瀾熙失笑。


    ***


    夜深,月瀾熙回到房間。


    這段時間找她簽約的經紀公司確實有幾家,她隻是在觀望,卻沒想到陸以寒竟然成立了公司。


    一條什麽都不懂的狼,現在是自己老板了。


    這麽想著,月瀾熙一一拒絕了其他公司拋來的橄欖枝。


    而肖建在得到郵件回複後,第一時間給月瀾熙打了電話。


    月瀾熙立在窗邊看陸以寒房間熄了燈。


    “肖建哥。”


    “熙熙,我沒別的意思,既然an不在你考慮範圍,就是想知道你目前屬意哪家公司,你也算我看著長大的,我幫你把把關。”


    月瀾熙說了聲謝後才一字一字念道:“懿娛。”


    肖建疑惑:“懿娛……哦,這家公司我沒有了解,我托朋友問問看,這麽晚打擾你了。”


    肖建受李顏之托,月瀾熙雖然拒絕了簽約an,但他還是要給李顏一個答複。


    彼時李顏正扶額望著桌上一堆資料失神,聽到肖建說月瀾熙拒絕了an,還屬意一家從未沒聽過的小公司時,李顏又差點崩潰。


    到最後肖建查到懿娛全名是陸氏懿娛傳媒有限公司後李顏才把自己從奔潰的邊緣拉回來。


    桌上是月嘉欣和月瀾熙所有資料。


    月瀾熙幼兒園什麽時候得過一朵小花都記錄在案,於是李顏也看見了月嘉欣替她簽下寫真合約和爭渡的合約。


    還有月瀾熙替月嘉欣還不完的高利貸,甚至有幾次因為還不上債被黑/社會威逼。


    李顏算算,月瀾熙十四歲替月嘉欣還100萬和爭渡簽下合約,那年好像正是她初中畢業。


    她自己做了什麽呢,同一年把月瀾熙拉上車子裏,話裏言間全是嘲諷。


    而簽約後的月瀾熙因為演藝事業在高中落下大半課程,隻有選擇學費高昂的音樂學院,上到一半又因為演戲耽擱了。


    李顏捂著胸口,她為自己常常嘲月瀾熙沒文化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再看月嘉欣的資料,資料裏顯示她並不是和自己在一家醫院生產的。


    也確實,李顏生產在陸氏醫院,月嘉欣怎麽有錢去陸氏醫院。


    李顏一目十行地看著月嘉欣的資料,既然不是同一家醫院生產那麽就不存在醫護人員抱錯的情況。況且是陸氏醫院,裏麵的人員搞錯孩子的可能比陸氏一夜破產的可能還小。


    再看月嘉欣生孩子是在自己前一周。


    李顏想起來了,她生產比預產期早上半個月,原因就是前一周江乾經常夜不歸宿,她和江乾大吵一架後氣得自己腹痛從未導致早產。


    李顏是個有脾氣的,她本打算直接讓孩子姓李,但看江乾貼心照顧,每天一下班就早早來醫院陪自己也就算了。


    從孩子出生起,江乾就愛抱孩子,那段時間江乾最愛說的就是:李老師,你瞧,孩子真的是一天一個樣。


    李顏還回答說,剛出生的孩子皺巴巴的,當然得每天一個樣,不然永遠擰巴下去嗎?


    對。


    李顏猛拍桌子,隻有江乾有機會換孩子。


    所以偷偷摸摸給月嘉欣送生活費被自己發現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李顏猛地把桌麵的資料掃到地上,之前她問過江乾,江乾沒有承認。她苦於沒有證據,這幾天在國外又有一場音樂會便耽擱了,現下李顏立即讓助理訂了最早一班飛機回國。


    ***


    次日。


    陸然拿著幾盒糕點還有羊肉幹到了清水灣。


    月瀾熙晨跑回來就瞅到陸然陸堯拿著大包小包,旁邊還跟著一個江靈。


    陸然也瞅到月瀾熙立即道:“叔母。”


    幾個人走上前去,陸然這段時間和月瀾熙一齊健身建立了些革命友誼,於是很自然道:“叔母,靈靈來看陸鬱,給你和小叔叔帶了些禮物。”


    月瀾熙麵無表情地看著江靈。


    陸家長輩對外生了四男一女。四男分別是陸堯、陸楠、陸然爸爸,還有一個是陸以寒。而那一女嫁給了李顏的哥哥,生了一個女孩叫李鬱,是江靈的表妹。


    可是前兩年李鬱的爸爸身故,李鬱跟著媽媽回到了陸家,改名叫了陸鬱,今年十歲。


    江靈經常去陸家看陸鬱,也隻有月瀾熙知道,她是想見陸以寒而已。


    月瀾熙淡淡道:“陸以寒去懿娛了,東西放在這裏就好。”


    江靈笑了笑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


    清水灣後院涼亭。


    月瀾熙斜眼睨著江靈。


    江靈眨了眨眼道:“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是怎麽發現真相的。”


    月瀾熙作勢要走。


    江靈喝住她道:“月瀾熙,我媽都知道了。”


    月瀾熙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那你也夠臉皮厚的,還用‘媽’這個字眼。”


    江靈愣了愣,隨即憤恨道:“你搶走了我的媽媽。”


    月瀾熙嗤笑道:“我還搶走了陸以寒。”


    江靈不曉得什麽時候月瀾熙說話變得這麽氣人,她忍了忍道:“其實我一直很害怕,這二十多年來我沒睡過一天好覺,擔心真相會被戳穿。”


    月瀾熙沒吭聲,看江靈像跳梁小醜樣自導自演。


    江靈聲音都在顫抖:“你知道嗎?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給我媽洗腦,說你這不好那不好。沒想到最後,我媽這麽看重血緣這個東西,竟然為了那麽一個不堪的你查我所有通話記錄還有銀行流水,甚至還查了我所有體檢報告,妄想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她似乎很不甘:“你當初為了月嘉欣來江家要醫藥費,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嚎啕大哭嗎?我以為你知道真相了,來搶我的位置……”


    江靈笑了:“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擔驚受怕,所以我想被發現就被發現了。你是不是想問我底氣來自哪裏?我告訴你啊月瀾熙,就算我媽不要我了,但我仍舊是江家大小姐,我有一家上市公司,有錢,名下房車無數,就算沒了李顏又有什麽關係?”


    月瀾熙依舊冷冷看著她。


    江靈道:“想知道當年你我怎麽被掉包的嗎?因為江乾啊,月嘉欣生了孩子想要上門鬧,而江乾怕被發現,就提出一個條件,隻要月嘉欣不鬧事,你我可以對調。其實我還是挺感謝月嘉欣的,你這種日子我是一點都不想體驗,如果不是她太思念我,求江乾把我帶出來,讓我知道了真相,我也不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江靈見月瀾熙始終無動於衷,她又道:“你看我就懂得什麽叫感恩,而你卻不知道。江乾白血病,你拒絕移植骨髓,他死了,財產又怎麽會給你這種白眼狼。”


    江靈想到,還有半個小時醫生去到江家就可以看見江乾的屍體,江乾死後遺囑公布,江家所有財產全部歸她,她根本不怕李顏拋棄自己。


    月瀾熙淡淡道:“演出結束了嗎?”


    說完月瀾熙一嗤轉身離開。


    “月瀾熙。”江靈喚住她,憤恨道:“其實當年和陸以寒上床的應該是我。”


    月瀾熙一頓。


    見終於有可以紮月瀾熙心窩的點,江靈得意且有些癲狂道:“陸鬱改姓那天,陸以寒也出席了。我給他下了藥,本來是我,本來是我和他上床的,你不要臉。”


    月瀾熙轉身回去,她眼本就有些淩厲,此時沾了刀鋒般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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