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奇怪


    在高速上行駛的貨車,被薄冰與積雪籠蓋,隻有一扇小窗將光線傳入昏暗的車內。


    臭烘烘的味道拚了命往鼻孔裏鑽,即使屏息也不能將它們排斥在外。搖晃的體感,卷著鵝毛般大雪瘋狂敲打門窗的哐哐撞擊聲……


    多年來逃避的記憶伴隨著容白對劇本設定的介紹,重現在陸瑤麵前。


    明明正坐在陽光正照的落地窗邊,手捧熱咖啡。


    可陸瑤卻冷徹寒骨,手腳冰冷,情不自禁繃緊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世界奇妙的定律太多,在這種時刻,往往能遇到當年事件中的當事人。


    聽到與這些糟糕記憶一同想被她丟進垃圾桶裏的聲音,陸瑤捏劇本的手指突然使勁,雖然沒發出太大的聲音,但還是被桌對麵的容白瞧去了端倪。


    容白沒搭理顧然,瞧了他一眼就又看回陸瑤了:“你怎麽了?”


    怎麽連手指都發白了。


    “沒、沒事,”陸瑤張口才發現,剛剛短短幾秒的狀態變化影響很大,她連嗓子都在發幹發緊,“我突然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沒人請顧然,他卻極其自然的拉開椅子在一旁坐下,還轉頭和陸瑤建議:“那你快回去休息一會兒吧,我聽說你們晚上還要聚餐,現在狀態差,到時候會很難熬的。”


    “……”陸瑤的雞皮疙瘩都要從胳膊上蹦下來了。


    在將這些糟糕記憶裝進盒子丟棄在記憶宮殿地下室的最角落時,對於顧然,這個沒有任何感情糾葛,僅僅是認錯了人的傻子,陸瑤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心情起伏。


    隻是討厭,不想多聯係,僅此而已。


    可現在,她聽到顧然的聲音就生理性厭惡,甚至想要幹嘔。


    “容導,這個劇本我可以先拿走嗎?”陸瑤拎起包站起身,她起身的速度很快,幸好人瘦,力度小,椅子摩擦地麵也沒發出太大的聲音,“等我看完之後再給您答複。”


    “當然。”容白點頭。


    眼前的陸瑤和一分鍾前的狀態簡直判若兩人。


    他還記得一分鍾前她滿懷期待翻開劇本的模樣,怎麽才一分鍾,就變得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


    低著頭抿著唇,手指僅僅地扣著包和劇本。


    想再問問她怎麽了,但看她緊張的樣子,容白覺得還是讓她趕快回到舒適區最好。


    見陸瑤離開,容白眼神一冷,睨向那位不速之客:“你怎麽來了?”


    陸瑤的離開和顧然突然出現多半脫不了幹係。


    “瞧這不待見的口氣,”顧然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調出短信界麵推給容白,然後舉手投降,“你看,我問你在哪兒,你自己告訴我的位置,這不就等於在歡迎我到訪嗎?”


    盡是些歪理。


    “隨你便。”容白懶得繼續扯這些,他半倚在椅子上揚了揚下巴,“說吧,從國外催到國內,找我要談的是什麽事?”


    “那我也就不廢話了。”顧然和侍者點了一杯黑咖,而後帶著頗為玩味的笑意對容白挑眉,“你的畫展上展出了一副陸瑤的畫像?她是不是就是你先前死活不說的繆斯?”


    “是。”容白承認的幹脆,“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這麽遲才發現是她。”


    顧然想要翻白眼,但四周的人雖然不多,卻也有幾個認出了他,即使他們聽不到這邊的交談內容,也能看到他的表情。


    所以不能失態的顧然保持著標準的明星式笑容,對容白暗罵了聲:“滾蛋,你隻說讓我猜,又沒給出任何一條有用的關鍵信息。”


    容白無所謂,他對於顧然的反應原因有了很好的解釋:“笨蛋總會給自己猜不到答案找理由。”


    兩人的家教都不是能容忍罵人的那種,‘滾蛋’是他們能說給朋友最難聽的詞了。


    所以顧然一哂就過去了,沒再繼續回嘴:“哎,容白,問你個事兒,你別不高興,隻是我這麽多年沒見過你對誰上過心。”


    包括上輩子,他不僅沒見容白有打算拍攝《大山》這部電影的意願,也沒見過容白對任何異性或同性感興趣。


    和容白走的最近的就是顧然他自己。


    由於兩人合作聯手拿獎到手軟,所以有人戲稱他兩人是神仙搭檔,導致容白母親一度用有色眼光瞧顧然。


    甚至在某次參加酒會的時候,顧然看到二樓窗台旁站著容氏夫婦,想上去打個招呼。


    可腳步剛走近,就聽到白清秋半是撒嬌半是鬱悶地和容伯父抱怨:“我倒是能接受兒子的伴侶是男性,可顧家那小子不是都有個童養媳了嗎,他和咱們兒子在一起,那對得起那個小女孩嗎?可他要跟那個小女孩在一起,咱們兒子可怎麽辦,肯定要傷心了。”


    這是鐵了心覺得容白和自己有一腿。


    顧然渣男的形象在白清秋心裏是落了實錘的,被白清秋的表現洗腦到最後,連顧然都差點懷疑容白。


    容白根本不需要顧然說完問題,他直接回答了顧然:“對,我喜歡她。”


    顧然又確定了一遍:“陸瑤?你喜歡的是陸瑤對嗎?”


    “是陸瑤。”和陸瑤講話時,因為知道對方是真不懂,所以容白解釋時會格外有耐心。


    而顧然這種,明知還要再問確定幾次的,就難免讓人覺得煩了。


    容白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而後風淡雲輕地提醒麵前的若有所思的顧然,“所以,管好戚白白。”


    “這敵意還……”顧然的話沒說完,身後響起了杯盤碎裂聲,尋聲轉頭,他“咦”了聲,喊容白,“那不是一直追你的鬱家那位千金嗎?”


    不止容白和顧然,整個大廳的人都一同朝著發出聲音的門口看去。


    被潑了一身咖啡的鬱雨桐,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雖然是鬱雨桐的匆忙轉身碰到了侍者,可侍者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絕對是大師剪裁,怕對方要求賠償,他趕緊將手帕遞給對方:“對不起客人,您快擦一擦。”


    從剛剛聽到容白的那句‘是陸瑤’之後,鬱雨桐就六神無主了,此刻的她大腦一片混亂,整個人就像個空殼子。


    撞翻東西後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看著對方遞過來手帕,她就順手接了過來,直到在擦拭裙子時餘光掃到皺著眉朝這邊走來的容白,鬱雨桐的魂才歸了位。


    她將手帕扔掉,轉身就跑。


    鬱雨桐追求了容白那麽多年,對他的好意從來都不加掩飾,而容白也直白的拒絕過她很多次,所以這次他會追上來,肯定不是為了再拒絕她一次。


    他要說的肯定和陸瑤有關。


    幹嘛,是要警告自己不要對陸瑤做壞事嗎?


    鬱雨桐踩著高跟鞋跑速飛快,像是穿著運動鞋再跑學校八百米,腳趾和腳腕處傳來的酸痛抗議通通被她忽視。


    她是真的不想聽容白講話,兩人本無緣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這麽多年來全靠鬱雨桐自欺欺人強撐,隻要容白沒說他喜歡上別人,那她就可以一直假裝自己才是他的第一位。


    可……


    直到胳膊被他抓住,怎麽使勁也掙脫不了時,知道無論如何必須直麵的鬱雨桐才破罐破摔:“幹嘛啊,你追我幹嘛啊,我又沒站出來反對你們交往,你是不是怕我背地裏對陸瑤下手,要來警告我啊?”


    “……”容白被問的一愣。


    男人的思維向來比女人簡單,追鬱雨桐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怕她告訴陸瑤,他現在還沒做好告白的充分準備。


    卻不知道這你追我趕的一路上,鬱雨桐已經幻想到了容家全線對她封殺,甚至將鬱家所有生意攪黃的片段了。


    “不,”他頓了頓,解釋道,“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


    鬱雨桐是大小姐脾氣,是會當眾給人難堪,甚至會給陸瑤臉上潑水,可她不是那種會在背後搞陰損手段的人。


    不然容白也不會在拒絕了她那麽多次後,還願意和她說話,而不是直接讓她滾遠點。


    “……”剛剛跑了一路,鬱雨桐都處在一種難過到了極點反倒忘記流淚的狀態,剛安慰自己‘可能我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喜歡容白,連眼淚都沒流’,這會兒就被容白一句‘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給逼紅了眼眶。


    察覺到視線模糊,鬱雨桐趕忙垂頭,問他:“那你要說什麽?”


    “我和陸瑤沒有交往,但我喜歡她這點是肯定的。”容白並非直男到連姑娘的鼻音和哭腔都聽不懂是什麽意思,隻是即使對方在哭,他也不可能因此就心軟不說,“我希望你能將今天聽到的事情保密,不要告訴陸瑤。”


    “嘁……”鬱雨桐笑話自己。


    瞧瞧,追了這麽多年的男人第一次求你,是求你不要提前告訴那個女孩他喜歡他。


    你喜歡的,拒絕了你那麽多次的人居然也有沒把握的一天。


    你哭的稀裏嘩啦,他還在擔心這樣捅破關係會讓告白顯得倉促和不完美。


    鬱雨桐想問容白‘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或者‘你一點都不了解我,陸瑤她死定了,我一定和她作對到底’。


    可說出口,卻是冷冷淡淡地另一種意思:“嗯,知道了。”


    她努力壓抑著難過的感情,努力憋著不哭出聲,連鼻涕都不敢吸一下,知道聽見前麵的男人說了聲“謝謝”然後起身離開,她才敢抬頭。


    桌麵上是容白的手帕。


    “還是丟臉了。”鬱雨桐帶著哭腔說完了這句話後,從桌上拿起了那方黑色的格紋手帕。


    它有他的氣味,他用過的每一種香水味道都出現在這方手帕上。


    鬱雨桐緊緊地攥著這方手帕,十秒後,突然從桌前站起身,走到了走廊旁,狠狠地將手帕丟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用光著的胳膊胡亂在臉上抹著,眼淚,鼻涕,糊了注重外表的鬱大小姐一臉。


    “本小姐不稀罕。”


    手帕也好,男人也好。


    她都不要了!


    又不是買不起新的。


    晚上聚餐時的氣氛如果忽略陸瑤和鬱雨桐的話,那還算火熱。


    從下午撞破自己暗戀多年的人對朋友坦白心上人後,鬱雨桐的心情就沒從低穀被撈起來過。


    尤其是當發現桌上有一半的菜肴都和龍蝦有關,而左手邊又有一個不停給自己夾龍蝦讓她多吃點的傻狗腿子後,鬱雨桐更不爽了。


    哀怨之中加了些憤怒。


    而坐在鬱雨桐右手邊的陸瑤看上去也興趣懨懨的,劇本她翻了一遍,很好看,有意思,有深度。


    可要她去演這部和拐賣有關的戲,無異於是在挑戰自我。


    陸瑤也聽醫生說過,像她這種刻意逃避往事的情況,應該就是ptsd,不僅自己不願意去回想,甚至撞見或遇到沾邊的事情後,都會有強烈的反應。


    像剛剛突然又如掉進冰窖似的,渾身發冷的過激反應一樣。


    這還隻是聽了一兩句簡單的介紹而已,陸瑤不確定自己真到了演戲那天,會不會有更過激的反應。


    尖叫,崩潰?


    要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當著全劇組做出了那樣的反應該怎麽辦?


    陸瑤心情低迷,狀態不佳,周圍的人在說什麽全都沒入她的耳,隻是拿著筷子機械地朝嘴裏送著食物。


    對這場聚會,容白也心不在焉,他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往鬱雨桐和陸瑤這邊瞟。


    下午發生了那樣的事,他還以為鬱雨桐會刻意和陸瑤離得很遠,沒想到在看到隻有陸瑤旁邊有位置時,鬱雨桐隻是停了兩秒,就去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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