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那個被美人魚所救的夢,是一個得到救贖的美夢的話,那麽在那之前,他常年在這個所謂的母親給自己帶來的陰霾泥沼中掙紮。


    還是小孩子的陸晝便大多數時候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裏玩積木。


    空蕩蕩的房子能有什麽聲音呢,除了電視機的背景音,就是積木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每天見到的不是保姆,就是司機。對陸父的印象比顧婉之更淺,畢竟這人每天不是飛機上,就是剛下飛機,或是公司裏,威嚴、冷漠而又無情。


    大概顧婉之也受不了這種壓抑,於是後來和某個男人私奔了。


    那天保姆也不在,她留了陸晝一人在家裏,她走前沒有關窗戶,小陸晝發著燒,半夜迷迷糊糊瘋狂做噩夢,燒到脫了水,差點燒出什麽毛病來。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來工作的保姆發現,才送去醫院,因為肺炎住了一個月。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之後的陸晝,被人從醫院帶出去,在一處黑屋子裏,關了整整五個月。那時陸晝太小了,如今對那件事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隻留下殘破的,餓、痛楚、冷、害怕的印象。


    等後來才從陸父嘴裏知道,原來是顧婉之和她私奔的男人將自己關了起來,試圖綁架親生兒子,要挾陸父分她財產。


    可笑到陸晝都笑不出來。


    不過,之後顧婉之便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裏,不知道是不是要到了錢,便遠走高飛了。


    最後,仍然是留下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冷清的別墅裏,度過無人問津的少年時期,直到現在。


    有一次陸晝去向宏家,見到他們家吃早飯,原來是有一大群人的,碗碟筷子交錯的聲音,熱鬧,有家的氛圍。


    陸晝很喜歡那樣的氛圍,忍不住多去了幾次。


    之後向宏開玩笑地抱怨,自己一直帶陸晝回家玩,什麽時候陸晝才能邀請自己和別的朋友去他家,順便見見傳說中的陸氏企業的陸父。


    陸晝聞言,眼皮子一跳,假裝若無其事道:“我爸爸很忙。”


    但他知道,並非忙,而是壓根不在乎自己,所以更不會為自己抽出時間來見一見自己朋友。


    從那之後,陸晝再不敢去向宏和其他人家裏了。


    向宏再邀請,他隻打著遊戲,傲慢地嗤笑道:“你家裏那麽多人,吵死了,我才懶得去。”


    陸晝也沒舉辦過生日宴,圈內人都隻道陸家人低調,錢財權勢都有了,怕過於張揚,才低調行事,然而圈內誰不知這動一動都要地震幾尺的陸氏企業?


    但是隻有陸晝知道——


    陸父生性冷漠,且憎惡他母親,是從沒提起過給他辦。


    陸晝自己也覺得沒意思,請一群朋友去吃飯,唱歌,完了還得自己一人回冷清的別墅,落差太大,不如不請。


    頂多也就是和向宏他們吃飯時,自己默默給自己碗裏多加幾筷子喜歡吃的肉罷了。


    所以,陸晝倒是在這群富二代裏,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但若是向宏等人問起他生日怎麽過的,他必定會懶洋洋道:“還能怎麽過,家裏人一起吹個蠟燭就算了,年年都有這一天,那麽麻煩幹什麽。”


    ……


    陸晝吃著泡麵,漫不經心地嘲笑自己,他一開始還以為謝糖喜歡自己呢。


    畢竟,以往她總是偷偷看自己,無論是清晨校門口,還是上午跑操,還是國旗下講話。


    還有那天,自己受傷她拎著傷藥來,自己對竹筍過敏,她都知道。


    而且,她那樣像夢裏,拚了命對自己好的小美人魚。


    夢裏那樣濃烈的情緒和感情,是陸晝從未體會過的。那天半夜他從那場無比真實的夢境中醒來,全半段夢境令他嘴角上揚,後半段卻令他胸口窒息。


    但他的確在那場幻境般的夢中,感覺到幸福過,因為被人深深喜歡著,甚至是用生命去保護。


    ……但是後來才發現,自己自作多情。


    現實中,不存在這樣一個深深喜歡自己的謝糖,也不存在深深喜歡自己的任何人。


    陸晝輕輕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他泡麵吃了沒幾口,便失去了胃口,他將泡麵連同叉子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裏,沉默地望著外麵的大雨,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幸好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時,不然他還真無處可去,簷下的燈光透過櫥窗玻璃,照在他漆黑眼底,晦暗不清。


    ……


    第33章


    不知道是不是陸晝和向宏他們發的那些傳單起的作用,總之第二天是周末,王香雯和謝糖在甜品店裏打開櫥窗,就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過來買了。


    看到第一個顧客的時候,謝糖異常驚喜,她以為自己和王香雯她們並沒有宣傳,就有顧客出現了。


    窗外蟬叫正盛,陽光灑進來,她臉上擺出笑容,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開端。


    除了美食係的學生之外,其他係的學生其實對吃不是特別講究,但是女孩子嘛,總是喜歡吃甜品的,而且,和這些光從名字來看都非常可愛的甜品相比,食堂的那些飯菜可就倒胃口多了。


    尤其現在是夏末,炎熱、悶燥,大家不想吃食堂的酸辣,更想吃一些涼涼的、甜甜的東西。


    “你看,那個是不是最近學校論壇很火的那個,他們係的新係花。”兩個男生剛好走到甜品店外麵,看著玻璃櫥窗裏,穿著藍色格子短裙正在忙碌的少女,忍不住道。


    “皮膚很白,腿也很長,就是看不到正臉,要不進去看看?”這男生擠眉弄眼的。


    另一個也動了心思,畢竟之前在校園論壇上麵看到的那些照片,的確是非常漂亮的,當時還拿謝糖和她姐姐謝翩躚,也就是上一任係花比,不比不知道,一比,謝糖完全勝出百倍。


    於是兩人一合計,便朝著裏麵走了進去。


    而當他們走進去以後,許多來到附近覓食的女生見到這裏人還挺多,也不由得好奇地走了過去,想看看裏麵到底在賣什麽。這就是所謂的人群效應,越是熱鬧的地方,越是有人擠過去。


    一開始,看到又是甜品,難免有些失望。


    “到處都是甜品店,能有什麽特別的?就算名字起的好聽、好吃一點,可還是會長胖啊。”大夏天還穿著長褲,就是為了遮掩腿上肥肉的晏黎不無抱怨道。


    另一個瘦一點的女生叫張蘭蘭,不太害怕長胖,看見兩個男生拿著芒果味的布蕾出來,空氣中都散發著香甜的氣味,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說:“我倒是想嚐一嚐,聽說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做的,你陪我去買,待會分你一口。”


    晏黎不情不願,但還是答應陪她去。


    說著,兩人走了進去,沒有想到,隊伍居然比想象中的更長,一共三條隊伍。


    兩人左看右看,發現最右邊那條隊伍正在把甜品往外拿的竟然是個看起來就很溫柔的男生,白襯衣,眉眼清俊,忍不住眼前一亮,心照不宣地往右邊隊伍挪了過去。


    “他也是我們學校的?”


    “對,我記得是藝術係的,但是……”晏黎低聲在張蘭蘭耳邊說了什麽。


    張蘭蘭立刻感到有些惋惜,這男生看起來實在是優秀,怎麽攤上這種事呢,怪不得要來勤工儉學。


    有了溫和的少年、漂亮的少女做服務生,這家店果然要比別的店火熱一點,剛開張買的人都很多。


    本來一直盯著藺決看的,可是,等到將甜品拿到手以後,張蘭蘭的注意力立刻完全被手中的草莓椰果甜點給占據了。


    她小小嚐了一口,神情立刻變得驚喜。


    晏黎在一邊看著,為張蘭蘭很瘦能吃甜品,而自己太胖不能吃,感到酸溜溜的,忍不住抱怨了句:“快點走,逛街要遲到了。”


    可是,嘴裏立馬猝不及防被張蘭蘭給塞了一口,“你先嚐嚐看。”


    說好吃,還真不是蓋的。甜中帶酸,浪漫的味道充斥了味蕾,而且涼涼的,仿佛在冰箱裏凍過,一下子讓夏季的暑熱蒸氣一掃而光。


    “哇——”晏黎愣了一下,才低低驚呼一聲,“我倒是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甜點,就是賣得有點貴啊。”她抬頭看向菜單價:“比一般的店都要貴。”


    而一眨眼功夫,張蘭蘭竟然都快把剩下的甜點飛快吃幹抹淨了,欣喜道:“但是很值得,這家太好吃了。”


    她飛快吃完後,忍不住又擠回到隊伍中,這次,她沒再刻意擠藺決那條隊伍了,美食當前,什麽男色都是浮雲,她又買了一塊芒果布蕾,剛才看見那兩個男生拿著這款出去,她就想吃了。


    而晏黎看她可以一連幸福地吃兩塊,很是羨慕,咬了咬牙,也買了一款。胖就胖吧。


    就這樣,當天買的人倒是有一些,但並不算多,畢竟到處都是甜品店,而這家除了味道特別好以外,也沒什麽特別的特色。


    會吃甜品的是女孩子居多,而女孩子們又都怕長胖,即便因為好吃,忍不住連吃兩小塊,可是到了第三塊,就都不敢再多吃了。


    *


    張蘭蘭算是這家甜品店的老顧客了,畢竟她本來就是一個愛吃甜品的人,而在她的帶動之下,晏黎雖然有點小胖,但還是忍不住每天早上跟著她來買一小塊。


    連續吃了一周,晏黎抱怨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都怪你,我肯定要胖很多斤了。”


    這天早上,兩個人又拿著甜品往學校裏走,可是張蘭蘭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麽感覺,你這一周好像變瘦了一點點……也沒有,瘦太多……但就是看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而她話還沒說完,晏黎也皺著眉頭,有些一頭霧水地看著她,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你好像也變白了一點。”


    要知道,之前張蘭蘭一直都是黑瘦黑瘦的,在班上被起了個非洲人的稱號,可是現在,她的確是有變白一點。


    兩個人頓住腳步,都是詫異萬分。


    張蘭蘭首先道:“我這一周都沒有抹防曬啊,而且天氣這麽熱,太陽這麽曬,我也一如既往地沒有打傘。”


    “我也是。”晏黎喃喃道:“我每天還是和以前吃的一樣多,晚上回去也沒有運動,而且每天早上我們還要多吃一塊甜品,不長胖才怪——怎麽還可能瘦?”


    兩個人都是匪夷所思。


    學校裏的甜品店開張了快一個月,轉眼入秋,她們兩個算是最堅持每天去甜品店報道的了,可是,她們越是吃,一天一天的,張蘭蘭就越是白一點,晏黎就越是瘦一點。


    她們感到詫異萬分的同時,又覺得可能是心理作用,畢竟從稱上來看,晏黎體重並沒有減少,但是有這樣的心理作用,多少也是個安慰,於是去甜品店吃得更勤快了。


    而不隻是她們有這樣的感覺,事實上,學校論壇也有很多人忍不住發貼,說——


    學校旁邊那家甜品店到底是什麽配方的啊,好吃也就算了,竟然沒有變胖,而且吃了以後竟然沒有像吃別的甜品一樣,瘋狂長痘。


    其他人效果沒有張蘭蘭和晏黎這樣明顯,她們隻是覺得——


    她們很多女生一向都是吃一小塊甜的就瘋狂長痘的體質,可近來在這家甜品店買了數次甜品,臉上卻居然仍然光光滑滑,一顆痘都沒有長。


    這簡直是奇了怪了!


    那就說明這甜品做到了幾乎零gi,可是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難不成真的有什麽特別的配方不成?


    這件事情暫時還隻是在學校裏傳開了,但是對於忙忙碌碌、絲毫不覺時光飛逝的謝糖等人而言,賺錢倒是賺得飛快。


    幾個人合計了一下,這大半個月、將近一個月以來,除去成本,可能總的還賺了好幾萬塊,現在隻是剛起步,小小甜品店賺的不多,但是,如果繼續做下去,必定能夠賺更多錢。


    甜品店一路經營穩妥,而且有方秋照顧著,謝糖心裏多少踏實很多。


    她已經有些存款,但現在就離開謝家,肯定是不夠的。她心裏隱隱有了做一個品牌的主意,但是現在還並沒有確定,也不好意思和任何人說。


    但無論如何,這個夏末,謝糖無比充實,不僅要忙甜品店的事情,還要抽空去汪教授那邊學習,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這段時間,陸晝果真沒再出現在她麵前,自從上次公交車上直截了當地拒絕之後,陸晝似乎終於放棄了。謝糖心裏到底是鬆了一口氣。


    上一世,當她還是那個站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卑微膽怯的謝糖的時候,她經常清晨早早來到學校,從走廊上,悄悄往下看。


    陸晝和他的幾個朋友拎著書包從校門口進來,意氣飛揚,他有時候單肩背書包,有的時候一隻手拎著,有的時候還會很搞笑地用額頭頂著,有點中二,又有點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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