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個子稍高些,著了紫衣的丫頭柔柔一笑,同趙梔行了個禮:“奴婢名喚紫雲,身旁的那兒個,喚作紅雲,是老祖宗剛給奴婢們賜的名,前來侍奉夫人的。”


    “不必拘禮,起罷。”


    趙梔望著這一切,並不甚放在心上,無論他們兩人如何說,如何勸,她該走,還是要走的,她就是要讓這藺府丟麵兒。


    “梔兒,這些是你這月的月俸,日後每月的月俸,均在二十五日發放,你隨意命個丫頭,去掌事哪兒處取便是了,日後缺了什麽,想吃些什麽,喝些什麽,同我道一聲便是了。”


    宣詩雲將四錠銀子放在了趙梔的手中,歎息道:“原是想今日讓你識一識這府內的人的,隻可惜大家今日裏累了一日,也無心過來了,我隻簡單同你講上一講,你若能記得,那便記在心裏,若是記不得,往後再慢慢了解。”


    趙梔輕輕點頭,將一百兩銀子放在了袖中。


    一百兩銀子呢,不要白不要。


    “你那些個不在府,令立了門戶的叔叔伯伯們,我暫且不同你去講,單講一講我們府上,你來府上這幾日,該見的人,也都見過麵了,不過這大房二房,都納了不少妾室,這些妾室的麵,你多是都未曾見過。


    四房還有兩個庶子,喚作藺誌文、藺宛知,你曾見過一麵,隻是沒能搭得上話。大房除了藺玉韻一個嫡女之外,還有一個比她年齡要稍大些的嫡子,喚作藺風,這些日子來不在府,你也未曾見到,另還有些旁的,等日後,母親再同你講。”


    宣詩雲說罷,挽住了她的衣袖,一垂眸,發現她的胳膊之上,竟起了不少紅疹子,當即便一蹙眉,鬆開了她的手:“原好好的,怎起了這般多的疹子?”


    錢風泠麵色一白,忙跪在了地上:“要說來,此事都是怪我,那日給母親送衣物,倒忘了那些衣物一直同院內的僵蠶在一處放著了!這僵蠶最易讓人起紅疹子了!哎呀,你說我可真是個蠢笨人,怎的將這事給忘了!”


    宣詩雲一聽是僵蠶致的,鬆了口氣:“既是這般,便沒什麽大事了,回頭塗些過敏的藥膏,修養幾日,也便好了。”


    趙梔蹙眉,緩緩將衣袖掀開,發現一整個胳膊上起的都是紅疹,心中冷笑。


    不小心?這說的倒是比唱的都要好聽。


    “多謝母親,我曉得了。”


    趙梔剛剛說罷,這瀟湘館的門口,便響起了一陣陣怒火滔天的大罵聲,趙梔見藺孔明恰巧轉著椅輪來到了這大堂內,便忙躲在了他的身後。


    “四爺救我!”


    宣詩雲見趙梔躲在藺孔明的身後,微微蹙眉,心中不免便多想了一些。


    藺孔明垂下眼簾,在擺動著膝上的幾片花瓣,薄唇噙了一抹淺笑,沒有吭聲。


    很快,一個著了身玄色衣袍,頭戴了金束發冠,鬢發散亂的年青男子,懷中抱著一個身子嬌軟,正紅著一雙眸,嗚咽抽泣著的女子,正怒火衝衝的朝大堂走來。


    “趙梔!你果真是在此處的!你莫要躲在三哥身後,若是有膽子,便給我滾過來!”


    藺孔明薄唇噙著一抹古怪的笑,抬起了一雙瀲灩的眸,瞥了藺茂肅一眼,藺茂肅心中發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同藺孔明拉開了些距離。


    “鬥大的個兒,倒沒個規矩了!哪有直呼母親姓名的!你懷中抱著個女人,咄咄逼人過來,這是要作甚?不如將我這老太婆給殺了吧!”


    宣詩雲好不易才勸住了趙梔,見藺茂肅又來對趙梔大呼小叫,當即沒被氣的背過氣去!


    “奶奶!這趙梔將孫兒的人送去了青雲坊做妓!若不是孩兒知曉的早,林詩怕早被玷汙了!孫兒去的時候,正有男人意圖輕薄林詩!她這幾日受的驚嚇過多,神誌都有些不清了!直到現今,都渾身發著顫呢!”


    藺茂肅紅著雙眸,惡狠狠的朝趙梔瞪著,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來的。


    趙梔穩了一穩心神,從藺孔明的身後走了出來,眸色微冷,朝林詩望了過去:“四爺隻顧吼我,可曾問了林詩,我將她打發到青雲坊的原因?”


    “我管你什麽原因!你這女人的心,實在忒過惡毒!幸好三哥未曾娶你!你快些離開我們藺家!”


    藺茂肅剛剛話罷,宣詩雲便一巴掌朝著他扇了過去!


    “砰!”的一聲,聲音清脆響亮,藺茂肅高頭大馬,卻也是被扇的懵了!


    當即,一整個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就連林詩都忘記了哭,隻呆呆的抬頭望著。


    “離開藺家?趙梔是你父親的續弦,是這藺府堂堂正正的大夫人,當家主母,你有什麽資格,讓趙梔離開藺家?就為了那上不得台麵的奴婢?”


    這個愣子!真是分不清輕重緩急!藺府的後輩,真真一個不如一個了!


    宣詩雲語氣平淡,身上的威壓極大,藺茂肅張了張嘴,大腦一片空白,竟忘記了要說些什麽。


    這時,一個小廝慌忙入了大堂之內,神態急切,指著外頭道:“不好了!青雲坊的人來了!他們說四爺搶了他們的人,要帶四爺去官府問罪呢!”


    “問罪?問什麽罪?他敢碰我一個試試?我倒是要看看,哪處的官,敢收押我!”


    藺茂肅聽了這話,當即冷冷笑了一聲。


    第16章 嗬,挑釁她?


    他將懷中的林詩放了下來,便捋起袖子,就要朝外衝去。


    “你給我站住!”


    宣詩雲的拐杖猛地敲了幾下地麵,不悅的瞪了他一眼,眸色冰冷至極的剜了林詩一眼,她的眸色極為狠厲,宛若在看死人一般,林詩嚇的打了個寒顫,柔弱的低下頭去,不敢抬頭再望。


    藺茂肅縱然再桀驁不馴,性子再野,也不敢不聽宣詩雲的話,他腳步一頓,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僵在了那兒,也不敢再往前去走了。


    “鍾雲,去外頭問問青雲坊的,看看這丫頭值多少錢,給他們些銀子便是。”


    “奴婢遵命。”


    一個著了深紫交領衣的丫頭點了點頭,便轉身朝府外走了去,沒多久,她便又回到了大堂內,朝著宣詩雲行了一禮:“老祖宗,他們要三百兩銀子。”


    “嗬!這青雲坊的真是獅子大開口!一個奴婢,竟要三百兩!爺找他們去!”


    藺茂肅雙眸冷冷眯起,被氣的不行。


    “去庫房取三百兩銀子,給青雲坊的送去,同他們說,此事就此結束,若他們敢將事情鬧大,我藺府也不是吃素的。”


    宣詩雲說罷,鍾雲便點了點頭,趕忙出了大堂,去處理這件事了,宣詩雲端坐在了椅子上,手中持著拐杖,眸色微冷,盡是威嚴,朝著藺茂肅凝視著:“你今日若是敢出了這藺府門,我這老太婆便將你從藺府族譜中除名!你若不信,盡試一試!”


    錢風泠無奈瞧了藺茂肅一眼:“四弟,你去青雲坊搶人這事本就不占理,他們要價高,給他們便是,不過一點銀子而已,若我們同他們爭執,事兒鬧大了,倒是顯得我們府仗勢欺人了,對你在宮內的阿姐來說,影響也是不好的。”


    錢風泠這番話,總算使藺茂肅的心氣平和了一些,想通了許多個理。


    “還不快些來同你奶奶和你母親道個歉?都是一家子人,剛剛這般咄咄逼人作甚?定是你那奴婢做錯了事,母親才將她打發走的,莫非作咱們母親的,連這點權利都不剩了?還得被你給訓上一頓?”


    錢風泠又補了一刀,神色微冷。


    她這番話,可真是會看形勢討好人。


    藺茂肅轉過了頭,朝宣詩雲走近了幾步,朝她行了一禮,恭敬道:“奶奶,都怪孫兒剛剛性情魯莽,還望奶奶原諒!”


    “沒什麽原不原諒的,你就說,你將這奴婢弄回家來,是想要做什麽?像你二哥那般,不怕整個皇城的人笑話、嚼舌根子,將這個奴婢納為正房夫人?你可知,你二哥娶李輕雲時,可是挨了你父親五十板子,差點連命都給丟了。”


    “孫兒自然不是娶她為正妻,孫兒的正妻,好歹需得是個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孫兒隻是瞧我那院內沒個女人,無人照料誌文他們兩個,隨意尋個女人照料罷了,又正巧見林詩合適……”


    “若你隻是想納妾,並非是要納正妻,那便隨你,這事,奶奶不管。”


    “多謝奶奶成全!”


    藺茂肅心中一喜,站起了身,便要帶著林詩離開。


    藺茂肅在說‘需得是個名門閨秀’之時,林詩的麵色稍白了一白,心中微有些痛意。


    她當初……當初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乃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求親之人踏破門坎的千金小姐,甚至還有侯府的公子來求取她,可如今呢?


    如今她林詩隻是這藺府的一個奴婢而已,連做正妻的資格都沒有,就連現今四爺應許的妾位,也是靠她千辛萬苦爭來搶來的。


    這藺府內,連李輕雲這個娼妓都能爬上正妻之位,她比李輕雲的身份還要高上一些,隻要能抓住藺茂肅的心,做正妻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日後她林詩定要做上這藺府的當家主母,讓那些瞧不起她,看低她的那些人,盡不如她!


    藺茂肅剛扯住林詩的手,便轉過頭,眸色陰戾的望了趙梔一眼:“給我等著!今天這件事情,四爺跟你沒完!”


    林詩轉過頭,唇角勾起了一抹清淺的笑,微微昂頭,雙眸中帶著些許挑釁。


    趙梔,我們且走一步看一步!你爹爹還上我們林府給我爹爹下跪過,日後,我照樣讓你下跪!


    不過下三品官的女兒,父親如今賦閑在家,連朝堂的門都進不去,還沒個縣令權力大,有什麽資格呆在這藺家,做這藺家的主母?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


    趙梔望見了林詩眸中的挑釁,她微微抬頭,眯起了雙眸。


    嗬……挑釁她?


    藺孔明轉著椅輪,便朝大堂外走了過去,聲音悠悠的:“不想走了罷?”


    趙梔小嘴微抿,不搖頭,也沒有點頭。


    這三爺倒是會看人心思,她向來是喜歡逆流而上的人,既然藺府內這般多的人都瞧不上她,她倒要讓這些個人看看,他們該聽誰的。


    按照輩分,這整個藺府內,除了宣詩雲以外,數自己最大,她要留在此處,讓他們分清自己個兒的身份。


    至於林詩?不過是她繼子的一個妾罷了,她日後想如何整治她,便如何整治她,看誰又敢說些什麽!


    趙梔微眯起了雙眸,眸色有些腹黑。


    “小丫頭學壞了,日後不定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成了壞丫頭咯。”


    藺孔明一邊轉著椅輪離開,一邊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揶揄。


    路遠忙跟在了他的身後,藺孔明朝著路遠使了個眼色,路遠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石頭,裝作不經意般,隨手朝窗外一拋,窗外便響起了藺茂肅憤怒的驚叫聲。


    “哪個不長眼的,敢拿石子打爺?”


    路遠的動作極快,誰都沒有瞧清,隻有離他較近的趙梔瞧了個清楚,她唇角微彎,差點便笑出了聲。


    剛剛藺茂肅臨走前同趙梔說的那句話,宣詩雲和錢風泠並非沒有聽到,而是在裝聾作啞,沒有吭聲。


    宣詩雲拄著拐杖,緩緩站起了身,朝著趙梔走了過去,麵容慈祥:“梔兒,你輩分大,莫要同小輩計較,母親先去處理旁的事了,今日讓風泠陪你出門逛上一逛,買東西的銀錢,暫且算在我賬上。”


    趙梔點了點頭,朝著宣詩雲行了一禮:“母親慢走。”


    很快,兩個丫頭便跟在了宣詩雲的身後,虛扶著她離開了此處。


    錢風泠雙眸一轉,忙朝著藺孔明追了過去,朝著他笑了一笑:“三弟今日可是有空?”


    藺孔明雙手一頓,輪椅停在了那兒,似笑非笑的朝前風泠望了去。


    “想我陪母親去挑選成衣首飾?”


    “旁人都說三弟神誌不清,我瞧倒比旁人要好得多,一點便透的呢。”


    “哦,不去。”


    藺孔明淡淡搖頭,神色淡漠,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折扇,撕成了兩半,塞到了錢風泠的衣袖裏。


    錢風泠唇角的笑意僵在了那兒,太陽穴抽了幾下。


    她今日要忙的事還頗多呢,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那丫頭身上。


    路遠見錢風泠神色尷尬,忙朝她行了一禮,正色道:“若是錢夫人無空,便讓屬下陪趙夫人去吧!”


    他話音剛落,藺孔明便舉起手中的扇柄,“砰!”的一聲敲了敲路遠的腦殼。


    “老子去!”


    “好好好,爺您去,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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