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主管不會對喻岐出手,還打算替她解決掉對方。


    “退後,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大叔。”鬱深在約書亞的耳邊低聲說道,不等約書亞回應,淩厲的刀光已至眼前,她一把推開約書亞,猛地向後跳去,翻飛的衣角被刀刃劃過,發出細微的布料切割聲。


    鬱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逼至巷角,她單腿微屈,右手緊握麻醉槍,興奮地勾起唇角,戲謔地看向喻岐:“你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喻岐也爽快地笑了:“你需要我手下留情嗎?”


    “當然——不需要!”鬱深的聲音顯得格外暢快,她後腳抵住牆壁,輕點幾下便像一隻敏捷的動物迅速攀上身後的窗台。此時已是深夜,每戶人家基本都關緊窗戶,因此沒有人發現鬱深鬼魅般的身影在窗台間飛快竄動。


    喻岐反手持刀,刀背朝向鬱深的方向,兩人在小巷深處迅速纏鬥起來,剩下的人與約書亞、人形師二人遙遙相望,卡巴拉眾人看著兩位非人物種躍躍欲試。


    這可是卡巴拉最引以為傲的ai和最寶貴的異常啊!如果能夠生擒他們,相信以後一定會前途無量,說不定順便拿下控製部主管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利益的誘惑讓他們忘記了異常的危險性,一個個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一群慢慢逼近的餓狼。


    人形師看著對麵這群人,發出一聲陰冷的低笑。


    這些家夥,似乎忘記誰才是真正的獵物。


    “也好,那就稍微陪你們玩會兒吧。”他不緊不慢地解開纏繞在右手上的繃帶,露出沒有血色的右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關節處是圓潤瑩白的球形,泛著冰冷的微光。


    “你要殺了他們?”約書亞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人形師的手腕。


    人形師似笑非笑地抬起睫羽:“不然呢?”


    “這裏是父親生活的地方,我不允許你用鮮血汙染這裏。”約書亞麵無表情,“主管也不會允許的。”


    “是麽?”人形師微轉手腕,下一秒,他的身形便如幻影般在約書亞的麵前瞬間消失。


    嗯?人呢?


    目睹人形師消失的卡巴拉員工們頓時吃驚地瞪大眼睛,他們紛紛轉頭四處尋找起來。


    “——他在上麵!”反應最快的顧紹祺忽然抬頭大喊一聲,眾人急忙向上望去,隻見無數透明的細線在空中閃過淩厲的銀光,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正在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向他們襲去!


    “快點拔刀!開槍!快啊!!!”員工們從未見到如此密集而又巨大的線網,他們大吼著拔出長刀和槍支,瘋狂對著停留在半空中的人形師掃射起來。


    “該死!這些線根本砍不斷!”員工憤怒地揮舞長刀,然而細線的堅韌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眼看著密密麻麻的細線如鞭子般從他們頭頂上方快速抽下,不少員工的動作開始慌亂起來。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一名長手長腿的男性員工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痛苦的哀嚎聲響徹天空,讓人不寒而栗。


    正與喻岐打得不可開交的鬱深快速向下一瞥,在看到嚎叫之人斷掉的半截手臂和噴濺而出的鮮血後,她立刻高聲呼喊。


    “人形師!”她用一隻手緊緊握住喻岐手中的刀背,另一隻手舉起麻醉槍對準人形師的方向,“不可以在這裏殺人!”


    “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員工們發現無論是刀還是槍都對眼前的天羅地網無效,而且發射出去的子彈根本抵達不到人形師的麵前,他的線就是最無敵的屏障,而他們隻能任其切割,就像鐮刀收割生命,無聲而迅速。


    鬱深清亮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恐懼的哭嚎嘶吼中,但人形師還是聽到了。


    他抬起臉,靜靜地看向鬱深,然後微動手指,空中那些翻飛的細線驀地靜止。


    他輕輕落到地麵,透明的細線再次飛速抽動,鋒利的線急劇擴散,如尖針般爭先恐後地插入凹凸不平的牆壁,短短幾秒便在小巷裏形成一張透明而又嚴密的巨網。


    這樣,敵人就無法靠近他們了。


    見此情形,鬱深微微驚訝。人形師真的聽話了不少,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他似乎很聽你的話?”喻岐也發出疑問,他順著鬱深的目光看向人形師,發現那個纏著繃帶的黑發青年依舊牢牢注視著鬱深,琥珀般剔透的眼眸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什麽。


    那個眼神,就像在渴望著少女的肯定與嘉獎一樣。


    鬱深嗤笑:“都是假象罷了。”嘴上這麽說,她的心裏還是泛起了點點漣漪。如果人形師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順從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安心地讓他待在自己和大叔的身邊。


    這段時間,她已經漸漸習慣了人形師的陪伴,這也是她不能原諒人形師欺騙她的原因。


    如果那個欺騙她的人是其他異常,她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但那個人是人形師就不行,因為他教導過她,幫助過她,也求助過她。


    他們是互相利用、互惠互利的關係。


    這讓她感到安心。


    “我居然有些羨慕他呢。”喻岐自嘲地輕笑一聲,手臂驀地發力從鬱深的手中抽回唐刀。他迅速翻身後退,緩緩舉起唐刀抵在身前。


    “鬱深,你為什麽會離開卡巴拉呢?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但你甚至在臨走前都沒有和我打聲招呼。”他筆直地站在屋頂上,冷風吹拂著他漆黑的碎發,璀璨的星眸中閃過隱約的失落。


    鬱深突然發現他和年輕時的大叔還挺像的,身上那種意氣風發的蓬勃之氣像太陽一樣熱烈,耀眼地讓人無法忽視。


    不同的是,他比年輕時的大叔還要溫暖真誠許多,令人無法拒絕。


    “喻岐,難道你也想和我一樣,被卡巴拉到處抓捕嗎?一旦被抓住就會被囚禁起來,淪為本部的實驗對象,到時候隻會生不如死。而我如果對你透露了自己的行蹤,你也會被追捕,這樣隻會白白害了你。”她放下麻醉槍,耐心地對喻岐說,“和我扯上關係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不想連累你。”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話,被追捕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喻岐微微側臉,餘光掃過小巷中的約書亞和人形師。


    他沒有責怪鬱深的意思……隻是一想到自己在她的心裏還不如那個ai和異常重要,總歸是有點失落的。


    他還以為自己是鬱深在卡巴拉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他希望鬱深可以毫無顧忌地信任他,可是她並沒有。


    喻岐的聲音很低,夾雜在風中仿佛夢中囈語,鬱深聽得不是很真切,她正要讓喻岐再說一次,喻岐忽然皺起眉頭。


    “……等等。你說實驗對象?”喻岐驀地抬起臉,疑惑的目光直視鬱深,“什麽實驗對象?”


    ——他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鬱深的心裏閃過一絲欣慰。


    “是這樣的……卡巴拉,一直在背地裏用活人做人體實驗,他們甚至已經造出了第一批畸形的實驗品。”鬱深將自己和約書亞在野生動物園裏見到的那四個人形怪物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喻岐聽完眉頭緊鎖:“他們居然造出了那種可怕的生物?”


    這是他聞所未聞的,他怎麽也想不到卡巴拉居然會做出這種喪失人性的事。雖然這隻是鬱深的一麵之詞,但他本能地選擇相信鬱深。


    或者說,最近卡巴拉的一係列行為與決策,已經讓他在潛意識裏開始懷疑卡巴拉的動機了。之前連映安也曾告訴過他,她手下的員工在執行任務無視她的指揮襲擊鬱深,還說是中央本部的強製命令。


    仿佛一群戴著麵具的野獸正在迫不及待地撕開虛偽的包裝,露出猙獰可怖的麵目。


    “沒錯,他們早就喪心病狂了。”鬱深擔憂地看著喻岐,“喻岐,你要小心中央本部。”


    也許很快他們就會認為普通人滿足不了實驗的需求,為了造出素質更加優秀強大的品種,他們會將目標轉向公司內部的員工和主管也說不定。


    畢竟這些人在中央本部的高層眼裏也不過隻是好用一點的消耗品罷了。


    “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喻岐沉吟片刻,突然問道。


    鬱深想了想:“先找到剩下的幾個異常,然後再去調查卡巴拉製造的那些生物吧。”


    目前看來,散布各處的異常要比卡巴拉更具威脅性,當務之急是找到編號010,也就是大叔提到的“女王蜂”,否則還會有更多市民被她的工蜂蟄到並陷入昏迷。


    喻岐微微垂首,他輕輕撫摸下巴,似乎在認真地考慮著什麽。


    “你在想什麽?”鬱深見他沒有再次進攻的打算,歪頭好奇地問他。


    “我在想……”喻岐忽然抬起臉,衝鬱深粲然一笑,“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鬱深:“啊???”


    第102章


    “——哈?”鬱深驚訝地睜大眼睛,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是說……加入她們?加入她和這些異常,一起對抗卡巴拉嗎?


    哪有人打著打著突然投敵的???


    鬱深提醒喻岐:“你是在開玩笑嗎?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意味著你再也不能回到卡巴拉,一旦和我牽扯上,卡巴拉是不會放過你的……”


    喻岐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也認為比起抓你回去,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去找到那些散落在外的異常。而且我對你說的秘密實驗也很感興趣,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調查。”


    青年笑得一臉爽朗無害,一如初見時的情形,很容易便會令人對他心生好感。


    鬱深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到喻岐開始感到微妙的不自在,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撓了撓臉頰,有些無措地開口:“你幹嘛一直盯著我不說話?難道你不歡迎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鬱深見喻岐誤解她了,連忙解釋,“我隻是在想,如果我將你從卡巴拉拉到我這邊,會不會害了你。”


    而且尋找異常的過程也很危險,她無法在此期間保證喻岐的安全。


    喻岐沒想到鬱深居然是在為他考慮,一時有些驚訝。


    他還記得剛進入卡巴拉的鬱深,整天冷著一張臉,一副對誰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事實上她也的確不在乎別人的死活,無論那些人是她的同事還是她手下的員工。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在很認真地為他考慮著。


    喻岐的心底忽然升起隱約的喜悅與欣慰。


    他現在的心情就好比在玩一款難度頗高的養成遊戲,他將自己的一腔熱情投入到遊戲裏的主人公身上,本以為主人公從來不會回應他,而現在,她居然開始在意他了。


    ——這種意外之喜讓他受寵若驚,雖然這個比喻在這裏似乎不太恰當。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為我考慮什麽。”喻岐彎彎唇角,俊秀的眉眼也透著毫不掩飾的溫暖與欣喜。


    “我沒有在為你考慮,我隻是擔心卡巴拉……”鬱深很不擅長和性格直球的人打交道,她本能地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什麽?”喻岐看向她的雙眸亮亮的,在幽藍的深夜裏仿佛盛滿細碎的星光。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鬱深繳械投降,她放下麻醉槍,略微尷尬地移開視線,掩飾性地望向地麵上的眾人,“那麽,我向你保證。”


    喻岐:“保證?”


    鬱深轉回臉,目光認真而專注:“隻要我在你的身邊,就絕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她笑了一下,耳邊的碎發隨著微風輕輕飄動,看起來有種聖潔的柔和。


    就像中世紀的騎士一樣,強大而又可靠。


    喻岐忍不住笑出聲。


    她保護他?怎麽感覺他們兩人的身份好像顛倒了呢?


    但他沒有提出異議,因為鬱深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她說的這番話有何不妥。在她眼裏,喻岐沒有她強,如果對上卡巴拉製造的那些畸形怪物,喻岐很可能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她有義務去保護他,確保他的人身安全。


    “為什麽?你沒有必要對我的生命負責。”喻岐的眼中充滿好奇,也許還有一絲絲的希冀,但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在希冀著什麽。


    鬱深理所當然地揚起下巴:“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她的朋友很少,一定要說的話,裴星移應該也算一個,還有那個和她打了一架的連映安。


    說實話,連映安那家夥的性格和她其實還蠻和的。


    如果日後還有希望相見的話,希望她們不會再是敵對的關係。


    被她看做是“朋友”的隻有這寥寥幾人,而在這些人之中,喻岐又算是最頂端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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