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娘看她,問,“你就單憑這點,就懷疑我是凶手?”


    柚子又冷冷一笑,“當然不是。你們想要製造二伯被劫殺的假象,所以留了個錢包在那裏,對吧?”


    大伯娘聲音略弱,不太肯定也不太敢反駁,“錢包是空的,確實像被打劫了。”


    柚子說,“對,錢包掉落在一旁,錢已經沒了,像是被打劫了對吧,這也是他們想要的效果。但是凶手在殺了人的情況下,還有閑情把錢拿走,留下錢包?這顯然不合理,所以錢包是凶手故意放在他旁邊的。而能夠輕易拿到他留在家裏錢包的人,除了二伯娘你,還能有誰?”


    話裏分析得清楚明白,聽得原本離她很近的薛大都往旁邊靜悄悄地挪遠了步子,心都懸了起來。


    二伯娘還是搖頭,“我沒有做這些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而且二伯的手機還在家裏。手機上有手電筒功能,如果帶了,那說是去散步也能說得通,但他沒有帶,身邊也沒有遺落手電筒。昨晚沒有月亮,村裏也沒有路燈,二伯說要去散步,可竟然不帶一個照明的東西?”


    “他忘了。”


    “如果真的忘了,剛出門就該折回來拿,但他沒有。隻能說明一件事,他是在家裏被害,然後再被人扛到玉米地拋屍。”


    二伯娘說,“這都是你的猜測,你根本不能肯定你二伯沒有離家,或許他的視力特別好,或許他懶得回來拿照明的東西。”


    “不,我可以。”柚子盯著她,說,“二伯腳上的拖鞋,鞋底是幹淨的。”


    二伯娘微愣,就連薛大都反應過來了,恍然大悟,“村裏都是泥路,要是走到田埂那,鞋底怎麽可能幹幹淨淨。不對,別說走到那,就算是從家裏大門出來,也得髒,所以他根本沒有離開過家裏。”


    柚子補充說道,“所以換個說法,二伯是在家裏被害,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大伯娘突然覺得氣氛可怕陰沉,驚叫著往丈夫身旁躲。


    薛起聽得入神,這個小胖姑娘,當真不簡單。


    她明知道他可以幫她,在各種方麵上,但她沒有提。


    跟他以前碰見的活人完全不同。


    他忽然想起進門的時候柚子有事交代自己,彈指之間,人已經消失在屋裏。


    許久,二伯娘才開口,聲音依舊不慌不亂,“可是我一個女人,哪裏來的力氣殺你二伯?剛才辦案的警官說了,你二伯身上除了那道勒痕,沒有其他傷口,傷口甚至不雜亂,凶手是一口氣將他勒死的,你覺得我辦得到嗎?”


    柚子從話裏聽出了挑釁,此時才覺得她的眼神很可怕,看得她都有些心驚。


    大伯娘一想,探頭說,“對啊,你二娘力氣再大也大不過她男人啊,你二伯又胖力氣也大。”


    柚子說道,“是啊,所以我最開始說的是,‘你們’。”


    薛大聽見這話差點跳起來,“你瞎推理啊,我們沒幹這事!”


    柚子說,“我說的‘你們’,不是你和大娘。”


    薛大困惑問,“那是誰?”


    柚子看向二伯娘,唇角微有譏諷,“二娘,裘四叔做的粽子,好吃嗎?”


    二伯娘渾身一震,臉色瞬時變了,跟剛才的淡定模樣,完全不同。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柚子,為什麽——她會知道?


    “你血口噴人!”


    柚子冷笑,“你就吼吧,我已經讓人去叫他了。要對質,就當麵來!”


    ——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第9章 不要從垃圾堆裏撿老公


    薛大夫妻倆也沒蠢到那種程度,一看畫風不對,立刻猜到這弟媳和裘四有一腿。原先的恐懼也頓時衝散了些,還不忘八卦一下,“弟妹你綠了我弟啊。”


    二伯娘偏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宛如劈出幾把刀子,紮得薛大不敢再開口。


    柚子忽然看見門口跑進來一個人,她微微瞪大眼,那個人……可不就是自己。不過那個“柚子”忽然朝自己飛了個媚眼,這一瞬間柚子竟然覺得自己長得真好看!


    “柚子”飛快跑過,化作一陣煙霧,變成了祖宗。


    然後柚子就聽見裘四叔的聲音了,“柚子你跑慢點,到底是什麽事,你別……”說話時,人已經跑了進來。


    裘四叔看見滿屋子的人,又見柚子氣不喘臉不紅好端端地站在那,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大伯娘躲在自己丈夫背後,朝他呸了一口,“奸·夫!”


    裘四叔猛地一頓,一會笑道,“什麽奸·夫?”


    大伯娘想起這事還沒證實,急忙朝柚子看,“你倒是說。”


    “沒什麽好說的。”二伯娘神情淡漠,對柚子說,“你二伯死了,你汙蔑我是凶手,但以我的力氣殺不死你二伯,你就又汙蔑你裘四叔跟我有關係,柚子,你太沒有良心了。我對你不好我認了,可你裘四叔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不清楚嗎?”


    柚子說,“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猶豫了那麽久。”


    寥寥幾句,裘四叔已經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事,說,“柚子……你說我殺了你二伯?你在胡說什麽。”


    柚子吸了一口氣,說,“藥叔說,二伯是因為窒息而死,我看過二伯的傷口,是被人從背後用細繩勒死的。”


    裘四叔說,“這事誰都知道。”


    “是啊,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人比二伯高很多。因為他脖子上的勒痕是往上的,脖子被勒住時,著力點在脖子中心,所以那裏的傷痕最深,越往脖子後麵,力氣就越小,留下的痕跡也就越淺。而二伯傷痕的深淺走向,是往上的。也就是說,那個人比二伯高很多。”


    薛大問,“可你為什麽說你二娘跟裘四有一腿?”


    柚子看看那兩人,說,“昨天裘家做了粽子,裘四叔裹的粽子很漂亮,我印象很深刻。到了下午你去給親朋送粽子,後來傍晚我二伯也來了,也給我拎了一袋粽子。那袋粽子裏麵,有兩顆粽子,裹得特別漂亮……”


    “啊!”大伯娘突然插話,“我知道了,裘四偷偷送了粽子給你二娘,卻不知道怎麽被你二伯拿了還送給了你。”


    柚子看她一眼,這滿臉的雀躍,聽見八卦連人都聰明起來了。她說,“是。”


    大伯娘頓時一臉驕傲。


    裘四叔頓了頓說,“我沒有做這種事。”


    柚子又說,“老宅偏門的鑰匙,是我二伯娘給你的吧。”


    裘四叔平靜說,“不是我。”


    薛起歎道,“演技真好,騙得我都想去看看眼科了。”


    柚子說,“我想一會辦案的警官還會再過來,到時候我會拜托他們查查你們的手機,各種通訊記錄,信息、語音,尤其是……我二伯死前的那幾個小時,你們究竟有沒有互通過消息。”


    兩人怔住。


    這一怔,薛大夫妻倆就完全肯定了柚子的推論,薛大更是叫了起來,“你真殺了我弟!!”


    裘四叔沒有答話,神情已經開始恍惚。


    柚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有些發抖,問,“二娘,你為什麽要殺我二伯?”


    “他該死。”二伯娘笑了起來,笑容瘮人,再也沒有掩飾,“他從來沒有對我好過,明明是個軟弱蛋子,跟在你大伯後麵當哈巴狗,在別人麵前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可回到家裏,就變成了天王老子。稍有不如意,就破口大罵。就算沒什麽不如意的事,也從來不會好好跟我說話,他沒把我當妻子,也沒有把我當人。”


    她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起來,又哭,又笑,“每次他生病,我都是24小時在他身邊,生怕他有一點難受。可他對我呢?那次我生了大病,醒了一看,旁邊被窩是冷的,他一早就出門去了,到了中午也沒回來。我渴得快要死了,可連伸手拿床頭杯子的力氣都沒有。”


    “他一走就是半天,連午飯都沒回來做。我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直到你四叔有事來找你二伯,他見大門開著,找了上來,給我倒了一杯水,又跑去給我拿藥。他比你二伯好了一千倍,一萬倍。”


    柚子沉默,所有的果,前麵都有個因。


    二伯的果,大半的“因”在自己身上。


    二伯娘是個聰明人,這得是多心灰意冷,才會做出這種事。


    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柚子想跟她說,談戀愛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從垃圾堆裏撿老公。


    “晚上你二伯才終於回來,卻是一身酒氣。他去跟人喝酒了……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把我當人,任由我自生自滅。”


    二伯娘不哭了,裘四叔聽得兩眼發紅,“我說過……讓你跟我走……”


    “跟你走?你能走去哪?你能扔下你爸媽,能扔下你瘸了腿的妹妹?”


    裘四叔頓時無話可說。


    “這不是你殺二伯的理由。”柚子說,“你有敢殺人的心,為什麽沒有勇氣離開?你喜歡裘四叔,裘四叔也喜歡你,你為什麽不離婚,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你可以不走,但可以嫁給裘四叔,和他一起住在村子裏。”


    “光明正大?”二伯娘又忍不住冷笑,“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怎麽在一起?你堂哥堂姐還要回來,你讓他們怎麽抬頭做人?我要臉的,我不想讓別人指指點點一輩子。”


    柚子皺眉,出軌綠了丈夫就不丟人,離婚追求真愛反而丟人。是因為一個沒有擺在台麵上,一個擺在了台麵上嗎?


    二伯娘的心思就是太細了,想的太多,在意的太多,所以把自己禁錮在了一個痛苦的圈子裏,出不去。


    最後自己承受不了,圈子就炸了。


    然後炸死了她的丈夫。


    也炸死了她自己。


    可是……


    柚子盯著她,說,“就算這是你殺我二伯的理由,那我呢?為什麽要放火燒我?”


    “決定縱火的人是我。”裘四叔說,“柚子,無論你信還是不信,四叔都沒有想過要殺你。”


    柚子不信,“那為什麽從雜物間燒起,當時我就睡在隔壁。”


    裘四叔說,“我不知道你睡在隔壁,隔壁房間原先是你奶奶睡的,一般人都會避諱,不是嗎?”


    柚子微頓,沉默一會說,“那你為什麽要從雜物間燒起,不是因為火勢會迅速蔓延,讓住在裏麵的人沒有時間逃走嗎?”


    “因為你爺爺的寶物,就埋在雜物間底下。”


    薛大頓時兩眼發亮,“真的?”


    “老太太臨死前說的。”


    柚子怔然,看著這從小就對她好的人,不知道該信他,還是不該信他。


    裘四叔說,“修路的事很著急,談妥了也就是這十天半個月的事,你一直住在那裏,我們就沒有辦法拿到那些寶貝,所以你必須得走。”


    柚子禁不住笑,“你們很缺錢嗎?”


    “缺!”裘四叔的聲音終於有了起伏,“隻要有很多的錢,我就可以安心帶你二娘走,雖然我走了,但阿香可以用那些錢好好給爸媽送終,我也可以沒有牽掛地走。”


    柚子想說他愚鈍,錢可以代替兒子嗎?


    不能,永遠都不能。


    二伯娘問,“你為什麽不報警?”


    柚子看看她,緩緩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筆,摁下停止鍵,“喂”了一聲叫薛大,就將筆扔給他。


    薛大急忙去接,差點沒接住,“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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