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雖是舞姬,也和咱幾個差不多,與李珠兒姑娘比可差遠了!”


    “他到底算半個主子呢!還是恭敬點兒,人家日後指不準還能得寵……”


    唐笑語無視了這些聲音,撩起袖口,在洗衣的方塘邊蹲下,將髒衣服一件件泡濕。小石榴在旁氣鼓鼓地,說道:“仗勢欺人,仗勢欺人!”說完,扯了扯手上一件衣服,又氣惱道,“我真想把她的衣服給剪爛了!”


    “她就是欺負人,也沒辦法。”唐笑語說。


    她蹲在方塘邊,將李珠兒的髒衣服都洗了。也不知蹲了多久,腰背都酸得直不起來,但那些衣服還有多的。仔細一看,竟然是李珠兒將丫鬟的衣服也放了進來。


    就在她懊惱之時,忽然聽到身後的奴婢們發出行禮之聲:“飛七大人。”


    唐笑語微詫,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起身行禮。迎麵抬頭,看到的就是飛七不解的臉。但聽飛七道:“笑語姑娘,你怎麽在這裏洗衣服?王爺傳你呢,我都找了你好半天了!”


    石榴聽了,當即氣鼓鼓道:“還不是因為王爺寵愛李珠兒,那李珠兒得了勢,就欺負起我家姑娘來了!”


    石榴年紀小,說話不過頭腦,話語頗為衝撞冒犯。唐笑語聽了,微抽一口氣,正想請罪,卻見飛七並不生氣,反而露出迷惑表情:“王爺寵愛李姑娘?這又如何可能呢?王爺都不曾召見過她。”


    石榴聽了,更加惱。也許是因她與飛七年紀相近,都是半大孩子,說話的語氣也和私底下一般耿直了:“要不是王爺寵愛,李珠兒哪敢要四五個丫鬟伺候,哪敢仗著英嬤嬤的勢,逼迫咱家姑娘給她洗衣服?”


    唐笑語被石榴的話驚壞了,連連請罪道:“飛七大人,石榴年紀小,不會講話,還請恕罪……”


    飛七卻沉了表情,如個大人似的。他沉思一陣,有些不悅,道:“我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笑語姑娘,你跟我一道去齊園吧,就這身打扮。王爺傳你去磨墨呢。”


    唐笑語一怔。


    磨,磨墨?


    又磨墨啊?


    她嘀咕著,在布巾上揩淨水珠,跟著飛七去了齊園。園子裏照舊是一片翠竹青蔥,幽深古樸。半開門扇裏,霍景閑閑坐在桌案後,翻閱著手上的卷宗。


    “怎麽去了這麽久?”


    他低著目光,一縷散碎烏發自肩後滑落。語氣沉穩,卻有一分問罪之意。


    飛七行禮,答道:“回稟王爺,因笑語姑娘在為珠兒姑娘洗衣,這才耽擱了。”


    霍景的筆尖頓住。他緩緩抬眸,蹙眉問:“珠兒?是哪一個?”


    飛七提醒道:“便是姓李的那一位,蔣大人的義女。”


    霍景眉心皺得越緊。


    頓了頓,他淡淡道:“王府不缺奴婢。唐笑語,你日後不必伺候別人,隻需伺候本王便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寧王:你隻需要伺候我!伺候我!【暗示】


    第15章 早餐


    “王府不缺奴婢。唐笑語,你日後不必伺候別人,隻需伺候本王便夠了。”


    霍景這麽一說,唐笑語微微吃驚。


    ——伺候寧王?


    ——是……是哪種意思的伺候


    她心底有小小疑惑。


    但王爺都開口了,她隻能受恩。於是,唐笑語很老實地行禮謝恩:“謝王爺恩典。”


    霍景抬眸,道:“過來,給本王磨墨。”


    唐笑語應了聲“是”,小步挪騰過去;卷起袖口,去拾硯台邊的墨塊。


    前一回替霍景磨墨時,她拙劣的模樣惹來了霍景的不快。離開齊園後,為了小命著想,她還老老實實地練了一陣子磨墨之法。也不知這一回,她能否讓霍景滿意?


    她的手指握著墨塊,慢悠悠打著圓,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著。


    霍景看著紙頁上的字,視線掃過那些橫豎撇捺。


    不知何時起,霍景的心漸漸浮了起來;不自覺地,便想將餘光投向右側;待瞥見了一道女子輪廓,再將目光快速地移回來。


    紙上的一豎一鉤,好似脫離了原本的意思,淪為了無味的符號。


    唐笑語磨墨的模樣,已不似之前那般手忙腳亂。不過,這本身也不是什麽難學的活兒,這倒也不奇怪。


    “長進不少。”霍景說。


    “……謝,謝王爺誇獎…”唐笑語道。


    霍景半斂眼眸,想要去分辨她身上的香氣。他隱約記得,那夜所遇的女子,身有一道淺淡香氣,令他一夜安睡再無夢魘。


    但她剛從洗衣的方塘邊出來,身上隻有皂角的味道。這氣味不濃,淡淡的,透著一股市井煙火味兒,本是平平無奇,但在她身上,卻偏好聞的緊。


    “伺候本王,卻帶著一身皂角味,不妥。”霍景的聲音有點兒冷。


    唐笑語的心跳一緊,連忙鬆了墨塊,有些無措地請罪:“是奴婢的不是,還請王爺責罰。”


    “日後,不準給他人洗衣,再帶著這身皂角味來齊園。”霍景道,“誰讓你洗衣,便是違抗本王之命。”他垂眸,聲音愈發冷。


    唐笑語應了,心底卻微微一懵。


    寧王的話雖然凶巴巴的,不過,卻能真正免了李珠兒仗勢欺人的困擾。


    她應當高興的。


    唐笑語今天在方塘邊蹲久了,有點兒累。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腳酸腿軟,忍不住輪流踮著左右腳,來減緩酸累。她的動作雖小,卻還是叫霍景注意到了。


    “算了,你下去吧。”霍景無心再寫字,這樣說道。


    霍景本來還想罰她磨上一陣子墨的,看她有些疲憊,現在倒是沒這個心思了。


    唐笑語一聽,心裏暗道一聲“糟了”。她餘光瞥見霍景麵色嚴寒,猜到當是自己磨墨水準不佳,王爺見了心煩,要將自己趕出去。


    唐笑語心底懊惱得很,但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應下。


    “……是。”唐笑語低著頭,趕緊退出去了。


    “等等。”霍景喊住她,“過兩日,別忘了來伺候。”


    唐笑語一怔,剛想答話,霍景便抬手道:“出去吧。”


    這回當真是趕人了,唐笑語不敢多話,馬上出去了,還將門給帶上。


    飛七在門口,見到唐笑語出來,少年爽朗一笑,露出白淨牙齒,道:“笑語姑娘,你放心,我已經和英嬤嬤交代過了,她會多多照顧你的。”


    見飛七這麽善心,唐笑語有點感激,連連道謝。


    “我陪你一起回蘭苑去。”飛七思索一下,說,“李珠兒姑娘是蔣大人的義女,身份特殊;但她也不可隨意欺負你。有我陪著,她多少會收斂些。”


    唐笑語和飛七一起回了蘭苑。


    李珠兒眼尖,她原本坐在樹下悠閑地打扇,見到唐笑語先進了院門,她當即站起來,勒令丫鬟攔人,又質問道:“唐笑語,我的衣服洗完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看的人生氣。


    “珠兒姑娘,王爺有令,日後,唐姑娘隻伺候王爺一人。”就在此時,飛七跨進門來,對李珠兒冷眼道,“你讓笑語姑娘伺候你洗衣,居心何在?”


    李珠兒雖然自傲,但也知道飛七是寧王跟前的人,得罪不得,先前跋扈的麵孔瞬間收斂了起來。待聽清了飛七的話,李珠兒心頭一驚。


    唐笑語隻伺候寧王,若她強令唐笑語伺候自己,豈不是在說,她也想做個王爺?


    這可是大逆不道!


    李珠兒麵孔陡然蒼白。


    李珠兒結巴了一下,掛著冷汗,對飛七低聲下氣道:“珠兒絕無此意。我和笑語是姐妹,怎會讓她伺候自己……笑語……笑笑,笑笑!你說對不對?”


    唐笑語抿了抿唇,懶得理她,道:“你的衣服還在方塘那裏,自己去取吧。”


    飛七在這裏,李珠兒不敢多嘴,連忙假笑說:“好,好。我們姊妹,何必分的那麽清?”


    這句話情意綿綿的很,卻說得唐笑語起雞皮疙瘩。她不搭理,笑對飛七說:“謝過飛七大人了!”


    待飛七走了,李珠兒的麵色才略好了點。


    她盯著唐笑語,想起飛七那句“唐姑娘隻伺候王爺一人”,心底如百爪撓似的不舒服。


    她才風光了沒一會兒呢,這唐笑語,怎麽又作起妖來了?


    李珠兒心裏嘟囔一陣,但想起英嬤嬤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模樣,心底又舒坦了。


    如今,王爺認定自己便是他夜晚偶遇的佳人。隻要她咬死自己便是那女子,日後,王爺定會寵愛自己。她又何必杞人憂天,去想這唐笑語的事情呢?


    李珠兒又心滿意足了起來。


    有了飛七的威嚇,李珠兒總算沒再多事。


    但唐笑語也不得輕鬆:霍景點了名要她伺候著,這磨墨添香、端茶倒水,總少不得她去做。


    英嬤嬤得知此事,還暗暗吃驚一陣:王爺向來對女人無意,這一回,竟要唐笑語去跟著伺候,做的還都是些紅袖添香的活,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唐笑語?


    一時間,英嬤嬤還有點躊躇——到底是討好李珠兒,還是討好唐笑語?思來想去,她索性兩眼一閉,決定一視同仁了。雞蛋不可放在一個籃子裏,兩頭討好,也不怕吃虧。


    霍景手握軍權,有軍營要務時,從來都起得早。唐笑語去伺候他的第一日,便恰逢霍景早起。天蒙蒙亮,才一線魚肚白,唐笑語就得到齊園裏候著霍景起身了。


    晨光透亮,齊園裏一片清淨井然。飛七抱著劍,倚在門前,頭一點一點的,好像還困倦著。他本是少年郎,貪睡也是常事。但瞥見唐笑語來了,飛七便一下子清醒了。


    “笑語姑娘,王爺穿衣洗漱不需要人伺候,你進去布個早膳吧!”飛七揉揉眼,笑容爽朗。因為往常是他來做此事,飛七就掰著手指,細細地叮囑道,“王爺喜靜,布膳時別發出大的響動。要不然啊……”


    想起霍景的麵色,飛七心底微微哆嗦。


    唉,都到王爺跟前這麽久了,他還是對王爺敬畏不已。


    唐笑語向飛七道謝,踮著腳尖,朝屋裏小小望了一眼。屋內帷簾低垂,窗扇小開,一縷晨光斜斜落入,半照亮青紗後一道隱綽修長的身影。


    前幾天,英嬤嬤已經和唐笑語仔細說些伺候王爺的事兒,不過她頭一日來,心底還是打鼓。


    光是叫她磨個墨,都能叫王爺不高興兩三回;做其他的事兒,豈不是得氣得王爺頭頂冒煙?


    “快進去吧。”飛七壓低聲音催促,指了指屋內。


    唐笑語硬著頭皮跨進去,隔著青紗,給霍景行禮。那青紗後的人理也不理,半個字不答,隻簡單抬了下手指,示意她起身去布菜。


    唐笑語將膳食分好,霍景便在桌前坐下,慢悠悠提起筷箸。唐笑語安靜站在他身後,隻能打量著這位王爺的後腦勺。


    從背影瞧去,他的肩寬窄合宜,不顯得瘦削,也不太過健實,是恰到好處的度量。他偶爾側頭,露出一小片側顏,下頷的線條鋒銳而流利,正如他予旁人的感覺。


    王府的早膳不算太過奢侈豐盛,卻樣樣精致,用料切工皆是上好。不僅如此,碗碟湯盞也是描金鏤銀,薄薄透光的瓷壁上綻一朵嬌豔牡丹,絕非是尋常工匠之筆。


    在眾多菜品中有一盞甜點,名字清簡,就叫做金絲奶卷,但瞧起來奶白生甜,澆一點金黃糖汁,看著便甜滋滋的可愛。唐笑語瞥了一眼,便覺得舌尖缺了點甜味,分外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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