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語也猜出沈寒是在給自己解圍,忙道:“沈大人見諒,是笑語路上耽擱了,這才遲到了。”


    “還來得及。”沈寒放寬語氣,笑道,“走罷。你與姊妹有什麽話,回去再說。”


    唐笑語低頭,快步跟上了沈寒。


    李珠兒心有不甘,想要追,但沈寒卻側過身來,瞥了她一眼。


    沈寒雖生的容貌冶豔、不似常人,但那似笑非笑的一眼,卻真真是叫人心驚膽戰。李珠兒當即有些退縮了,咬牙按捺下衝動。


    ——算了!這回,算唐笑語走運。


    ***


    唐笑語跟著沈寒走出許久,沈寒才停下腳步,對她道:“笑笑妹妹,我瞧那李珠兒啊,一臉傲氣。她不歡喜你,定會再想法子找你麻煩。蘭苑裏還有你其他姐妹在,她不便動手。其餘落單的時候,那可就不一定了。”


    唐笑語微歎一口氣,道:“謝過沈大人關懷。這…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沈寒托著下巴,打量著她。


    方才唐笑語拽著春梅的那副模樣,可當真是有些威風。


    她平日裏瞧著嬌嬌弱弱、清清甜甜的,但似乎……內裏和外表,不大一樣,還有點小小鋒芒。


    她平日裏藏的好,不敢外露。對著李珠兒時,那些刺便悉數外翻出來了。


    好玩。


    這倒是好玩。


    沈寒在心底暗暗笑道。


    忽而間,沈寒眸光一亮,有了個主意。他興致勃勃道:“若不然,我收你做徒弟,教你學醫。如此一來,你跟著我,也就不怕被李珠兒欺負了。”


    唐笑語聽罷,很是詫異。旋即,她為沈寒的異想天開感到無奈,訕訕笑道:“謝過沈大人美意。隻是…笑語是賤籍,這等事兒,不能由自己做主。且這是在王府之中,還是伺候王爺比較緊要。”


    “怕什麽!我和王爺說說,這事兒一定能成。”沈寒不以為意。


    旋即,他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對唐笑語輕快道,“今日是我頭次開班,也不知有幾個人來聽?我辛辛苦苦謄抄了幾個認字用的醫方,也不知夠不夠學生們用!……笑笑妹妹,你可得來坐坐,充充場麵。”話語之間,滿是希冀,似乎很期待自己變成教書先生的模樣。


    沈寒不放唐笑語走,她也不敢走,隻能隨著沈寒的高興。


    沈寒的班,開在後院一處側屋裏。院門大敞,誰都能來,是仆婢們回去休息的必經之路,方便的很。


    沈寒一副夫子模樣,手持書本,早早坐在小凳上,麵露期待之色。他的麵前,則是八張一式一樣的小矮幾,矮幾上各自鋪開了沈寒手謄的醫紙。


    唐笑語坐在第一張矮幾後,肚子餓得開始咕咕叫。


    天色漸漸黑了,遠處的燈亮了起來。有不少仆婢領了飯回來,還有匆匆趕著去值夜的。所有人都路過了這間屋子,毫無停留。


    沈寒的麵前,除了唐笑語,再無旁人。


    唐笑語:……


    她的目光移到了沈寒臉上,卻見那張容色華豔的麵孔,委屈得像是幾乎要哭了。


    “怎麽沒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委屈.jpg


    第20章 懲罰


    沈寒的小課,無人問津。


    可憐唐笑語,餓著肚子,陪坐了許久。


    好不容易回到蘭苑,唐笑語又怕李珠兒想出什麽主意來,因此一直和蘇婉婉一道待著。如此,才安安生生過了一段日子,令李珠兒不必時刻用仇視的眼光盯著她了。


    ***


    又幾日。


    “花嬤嬤,我當真是沒辦法見到王爺呀!無論我怎麽花盡心思,都見不著王爺一麵。如此,又要如何談承寵之事呢?”


    屋中,李珠兒氣悶地坐著,美豔的麵龐上滿是懊惱。


    坐在她斜對麵的,是蔣府夫人的陪房,花嬤嬤。今日,花嬤嬤奉了蔣大人之命,到王府來看看李珠兒這位“蔣家義女”近況如何。可不看不知道,這一看,花嬤嬤才發覺李珠兒竟連王爺的麵都沒見過。


    “那唐笑語就有本事近得了王爺的身,珠兒姑娘你又怎麽會沒機會?”花嬤嬤雖然驚詫,卻也不氣餒。畢竟這三個女子都是蔣大人買來的,無論誰得了寵愛,都是好事。


    聞言,李珠兒愈發惱恨。她絞著手帕,道:“那唐笑語慣會耍心計,也不知是怎麽收買的英嬤嬤,給她安排這樣好的差事。我也不曾對英嬤嬤說過狠話,怎麽這好事就輪不到我?她到了王爺身旁,自然是百般阻攔我見王爺。原本王爺都給我新撥了丫鬟差使,擺明兒是要收用我了,可偏生後來又一直沒動靜!不是她做的好事,又能是誰?”


    花嬤嬤聞言,心裏暗暗好笑:這李珠兒,恐怕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那唐笑語能得好差事,定是私底下給寧王府的英嬤嬤塞了好處,這豈是李珠兒一句“不曾對英嬤嬤說過狠話”能比得過的?


    花嬤嬤沉思片刻,道:“珠兒姑娘,你不必心急。你到底是咱們高門蔣家出去的姑娘,雖不是從小養到大的,但咱們夫人心裏也掛懷著你。你先靜候消息,老奴回去稟報了夫人,讓夫人和大人想想主意便是。”


    李珠兒眼前一亮。


    有蔣家人的幫忙,總好過自己在王府裏摸滾打爬,還要受唐笑語的氣來的要好。


    “那就靜候嬤嬤的消息了!”李珠兒道。


    ***


    齊園。


    “王爺,蔣海忠大人遞了拜帖來,您看……”


    飛七稟報此事時,霍景正在練劍。


    劍鋒掠過空中,挽出一道鋒銳劍花。不抖不閃,直直來去,仿佛瞬息間,便可取人性命。


    每一回飛七看見霍景練劍,都要在心間讚歎一句賞心悅目。


    下一瞬,霍景的劍鋒停下了。


    “蔣海忠?可寫了要做什麽?”霍景停下腳步,將寶劍歸於鞘中。他的額上掛著薄汗,長眉緊皺。


    “蔣大人說他思念女兒,想要探望一番。”飛七有些躊躇,道,“王爺,珠兒姑娘與蔣大人雖隻是義父女,但到底也是個父女的名頭。要是想攔,還真不好攔。”


    如今,蔣家勢力大不如前;蔣海忠千方百計的,便是想搭上寧王的大船。可王爺如今位極人臣,不會隨意與蔣家結盟,更是煩蔣家煩得緊。況且,那宮中的皇帝陛下本就忌憚王爺,又豈會願意這種事兒發生?


    “他若非要來,也不是不可。”霍景勾唇,揚起一道冷冷的笑,星眸中掠過一道深色,“屆時,多邀幾個同朝友人一並前來。皇上若問起,便說招待這蔣海忠隻是順帶。貴妃不是正當寵?便將那貴妃的哥哥宋春山拉來,鬧一鬧蔣海忠。”


    飛七一聽,便覺得有理:“那屬下這就去安排。”


    有了其他人作陪,就不會顯得王爺是特意招待蔣海忠了。明麵看來,不過是王爺與宋春山大人飲酒作樂罷了。


    ***


    王府要招待宋春山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蘭苑。


    宋春山是當朝貴妃的親哥哥,在京城內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他接到寧王邀請,即刻便應下了。不僅如此,他還放浪地說:“我宋春山,飲酒必有美人相陪。”


    以是,寧王想起了蘭苑裏的女子,遂令英嬤嬤吩咐下來,要李珠兒準備一番,為宋春山獻舞。


    英嬤嬤來傳達這條命令時,蘇婉婉有些納悶,悄悄與唐笑語耳語說:“笑笑,怎麽這次,王爺不讓你去跳舞了呢?是嫌你上次跳的《金穀園》不夠好嗎?可李珠兒又不會跳舞的,能做什麽呀……”


    對於此事,英嬤嬤也有些納悶。


    這三個女子中,唯有那唐笑語擅長跳舞。這李珠兒,則是空有一張臉蛋,其他什麽都不會的。招待宋春山那樣的貴公子,用李珠兒,豈不是丟人?


    英嬤嬤也向寧王提議了,說讓唐笑語去為宋春山獻舞比較好。可王爺卻是頭也不抬,隻說讓姓李的去了便行,唐笑語就不必在宋春山跟前露麵了。


    如是,才定下了李珠兒。


    李珠兒得知這個消息,真是好不得意,臉上的歡喜勁都要飛起來了。待英嬤嬤走了,她當即便傲了起來,儼然一副已經受寵的陣仗,瞧人的目光都分外高傲。


    李珠兒選的曲子,也是《金穀園》。她早就想壓過唐笑語一頭了,因此這一回,她打定了主意,要跳同一首曲目,還要跳得比唐笑語更出彩些。


    小石榴聽聞這件事,暗地裏忍不住說風涼話:“珠兒姑娘那身板,就根本不是個跳舞的!叫她去跳《金穀園》,隻怕綠珠都要成了男人了!”


    石榴正在倒茶,忽而間,門外就響起了李珠兒尖尖的嗓子:“臭丫頭,你在說誰呢?!”下一刻,門就被大剌剌推開,李珠兒不悅著麵色,狠狠瞪向石榴。


    唐笑語忙將小石榴藏到自己身後,笑道:“哎,我們在聊《金穀園》裏的公子和姑娘呢,正說到石崇是否真心寵愛綠珠,你就來了。”


    李珠兒稍稍緩了點氣,冷哼一下,慢步踏進來,道:“唐笑語,你也知道,我要為王爺跳《金穀園》。此事關乎王府的臉麵,必須得鄭重以待。你這兒有《金穀園》的舞衣罷?借我穿個一二日。”


    原來為的是這事,這唐笑語倒是好鬆口。橫豎她舞衣多,開箱拿兩件不要的丟給李珠兒,搪塞一下也就是了。


    “好說,我這就去取。”唐笑語鬆了口氣,進了青簾子後。她從衣箱中取出兩套舞衣,捧了出來,道,“喏,你挑一套吧!”


    李珠兒橫疊雙臂,冷著眼打量一下,道:“我要的,可不是這一件。先前你跳《金穀園》時穿的那件舞衣呢?快拿出來。”


    唐笑語一聽,暗自頭疼。


    李珠兒所指的舞衣,可是王爺開了庫房賜給她的,又豈能隨便借人?


    李珠兒看出了她的躊躇,挑眉道:“唐笑語,你可別想私藏。你要是為了一己私欲,藏起了這件舞衣,那就是不把王府的臉麵放在心上!”


    這個罪名著實大,唐笑語也被驚著了。想到霍景那張總是令人膽寒的臉,她小小地吞咽了口唾沫,道:“行吧,我給你就是。但你可得保管妥當才是。”


    李珠兒聞言,滿意一笑:“還不快點?”


    唐笑語這才將那件王爺所賜的舞衣拿了出來。李珠兒看見這件金絲為縷、繡工精美的舞衣,不由眼睛都亮了,當即就要試上一試。她對春梅道:“快,伺候著我更衣。”


    主仆二人霸道地占用了唐笑語的內屋。


    隔著一道屏風,唐笑語還能聽見春梅奉承的聲音:“姑娘,您國色天香,定然和這件舞衣極為相配!也隻有您呀,才配得上這等寶貝……”


    話音未落,便聽得“刺啦”一聲裂帛之響。


    刹那間,整座屋子都寂靜了。


    唐笑語的心弦,亦為之一繃。


    她忽然想起,英嬤嬤曾說過,這件舞衣乃是禦坊繡娘比照著宮中樂司所製,腰身格外小些。方才那聲撕裂之聲,怕不是……


    唐笑語顧不得冒犯,連忙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屏風後的主仆二人沉默許久。


    半晌後,李珠兒怒氣衝衝地走出來,將那件舞衣丟到了唐笑語的懷裏,怒道:“你是怎麽保管這件舞衣的?!我穿上去才發現,衣服上竟然裂了這麽大一個口子!”


    春梅的麵色有點尷尬,她支支吾吾著嗯了幾聲,幫起腔來:“就是!唐笑語,你保管不當,這可是要問罪的!”


    李珠兒的麵龐不知為何有些發紅,但她的語氣依舊傲然。她理了理衣襟,道:“既然是破損的舞衣,我就不要了,自己再去裁一件!不過你得記著,這件舞衣本來就是破的,是你保管不當,與我無關!”


    她氣勢洶洶地丟下這句話,拔腿出了門。


    唐笑語看著她離去,拿起那件舞衣。定睛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舞衣腰部的位置,竟然撕裂了一道口子,像是有人強撐開布料的褶子一般。


    這可是王爺賜下來的舞衣啊!這要她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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