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熙帝將阿寧放下來,語氣緩和不少:“阿寧一下子吃了不少點心,恐她胃裏積食,你帶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見這位小妹妹時便喜歡的緊,但礙於父皇視若珍寶,根本不給他接觸的機會。如今眼見父皇親自開口讓自己帶她出去玩,他歡歡喜喜地握住阿寧的小手拜別了帝後。


    正值春天,禦花園裏百花競放,姹紫嫣紅。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天上的雲彩在夕陽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燒一樣。有燕子成群結隊的劃過,在天邊留下翩翩身姿,美不勝收。


    夕陽的餘暉揮灑著大地,仿佛給這禦花園罩上一層金光。漪寧坐在花藤纏繞的秋千架上,頭上戴著新采摘的花編製而成的花冠,隨著岑璋在後麵推動,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後肩的碎發迎風而起。


    禦花園裏漸漸回蕩起如銀鈴般悅耳動聽的笑聲。


    “太子哥哥,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另一邊,兩位少年繞過假山走過來,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兩人雙雙住了足。


    “太子怎會跟個小姑娘玩得這般開心?不會這就是父皇養在宮中的蕭國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蕭漪寧吧?”


    說話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劉賢妃所出,而今不過七歲,因為自幼體弱,他的麵色比旁人稍顯蒼白,有種弱不禁風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沒聽到身邊人的回應,他轉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麽呢?”


    長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過十歲已經是個案首了。按理說,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稱呼其名時才會另取表字,而這位邵二公子格外與眾不同,七歲之時便因為嫌棄自己名字難聽,令取了個表字——恪之。


    自此,周圍親友皆以恪之而稱之,以至於這些年來有些人早已忘記了他的本名,隻知長安城裏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聰穎,偏愛讀書,皇後為其選伴讀時便想到了這位才德兼備,又在長安城裏頗有名氣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興趣相投,又十分合得來,整日裏一起談詩論賦,倒也各有進益。


    邵恪之回過神來,目光仍舊望著不遠處笑魘如花的小姑娘:“夕陽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課業,此情此景若能入畫,想來必是美極。”


    岑琰聞此倒是笑了:“原來是看著眼前美景手癢了,既如此,等你畫好了可要先容我觀賞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輸恪之,何不你我一較高下?”


    岑琰笑著抬手製止:“先生的課業我早想好畫什麽了,如此美景留給你一人便可。”


    說罷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議道:“我看這小姑娘要玩上一陣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畫,這眼前看到的總比你回憶起來的更加鮮活。”


    三皇子說完見邵恪之並未拒絕,轉而對後麵的內監道:“速速去取筆墨紙硯來。”


    第4章 作畫


    禦花園離皇子們讀書的晉江閣不遠,小太監很快便取了作畫所需的工具來,甚至還讓人抬了便攜的桌案。


    邵恪之拿了畫筆,又凝神對著秋千架上笑魘如花的小姑娘望了片刻,開始提筆作畫。


    三皇子岑琰閑來無事,便也站在一旁認真看著。


    秋千架上的漪寧難得這般開心,暖暖的春風吹拂在耳畔,讓她覺得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太子哥哥,這秋千真好玩。”她雙手抓著花藤纏繞的繩子,側過臉對著身後的岑璋道。


    見她開心岑璋也心情大好:“阿寧若是喜歡,以後我每天都帶你來這兒蕩秋千可好?”


    “好啊,咱們一言為定。”


    漪寧說罷,似乎想到了什麽,忙道:“太子哥哥,你先別推了,停下來。”


    岑璋以為有什麽急事,趕緊扶住她的小腰使得秋千停下來,不解的問:“不是說很好玩嗎,怎麽不玩了?”


    漪寧從秋千上下來,指了指:“太子哥哥,你坐下來,該我推你了。娘親說要懂得分享大家才會願意永遠跟我玩兒。”


    岑璋見她小小年紀竟這樣懂事,心裏也覺得很柔軟,他笑著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臉兒:“阿寧好乖哦,不過太子哥哥不喜歡坐上麵,太子哥哥就喜歡推著阿寧蕩秋千。”


    “可是……”漪寧伸出纖細白嫩的小食指,點著腳尖想觸碰他的臉,“你看,太子哥哥你都流汗了。”


    岑璋抬起手背在額頭上抹了一下,手背也被汗水染的濕漉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我不累的。”


    漪寧才不管他說什麽,扯著他的胳膊就把他往秋千上拽:“太子哥哥你坐下嘛,我來推你。”


    岑璋見她如此較真兒不免覺得好笑,當真坐了上去。


    漪寧很開心,仰臉道:“太子哥哥,你等著我推你哦。”說罷小跑著繞到後麵去,用力去推岑璋。


    漪寧如今不過四歲,小胳膊小腿兒的哪裏推得動,使出吃奶的勁兒也不過讓上麵的岑璋稍微晃了晃。


    其實岑璋自己也能蕩起來,不過是想逗她兩下,故意坐在上麵沒動,心裏暗自竊笑。眼見後麵沒動靜了,他困惑的扭頭去看,誰知小丫頭居然伸手揉著眼睛撇起嘴來。


    這下岑璋慌了,趕緊從秋千上下來跑去哄她:“阿寧怎麽了,怎麽哭了呢?”


    漪寧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委屈噠噠的開口:“阿寧好笨哦,推不動太子哥哥。”


    岑璋哭笑不得:“誰說阿寧笨了,你還小嘛,等你長大了就能推動了。”


    漪寧可憐巴巴看著那秋千:“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岑璋道:“那我還推你好不好?”


    漪寧搖了搖頭:“太子哥哥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她怎麽能隻顧自己玩呢。


    岑璋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這般講義氣,開心的同時又有些不忍心,正想著怎麽哄她,漪寧卻突然一臉驚奇的看著遠處。


    “太子哥哥,那裏有兩個哥哥,咱們喊他們一起玩好不好,這樣就能推動太子哥哥了。”她話一說完自己小跑著過去了。


    岑璋見此也追了上去。


    三皇子岑琰正認真看邵恪之作畫,突然感覺似乎有誰扯住了他的衣袖,他順勢低頭去看,卻是方才那個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眼見她後麵跟著岑璋,岑琰忙恭謹行禮:“太子殿下。”


    邵恪之原在專心作畫,聽到動靜也擱了筆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岑璋看到案桌上的畫不免驚訝:“我當你們二人在這兒做什麽呢,原來跑來作畫。畫好了嗎,給孤瞧瞧。”


    太子的話誰敢不尊,邵恪之將畫遞了上去。


    隻見白色的宣紙上,夕陽西下,雲霞散滿天際,花草叢生的園子裏有小姑娘坐在秋千架上,秋千蕩的極高,風吹起她背上的墨發,衣袂也隨之翻飛。周遭還有幾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是極好的點綴。


    邵恪之雖不過十歲,畫功卻極為了得,隻見畫中的小姑娘柳眉如黛,杏眼桃腮,鼻子小巧精致,淺笑盈盈間有梨渦淺放,美不勝收。而最美的莫過於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波光流轉,似笑非笑間透著小孩子獨有的純真無邪。


    “恪之畫的不正是安福郡主嗎?”岑璋說罷比著畫卷又低頭看了看跟前的小姑娘,連連讚歎,“像,實在是太像了,簡直就和我們阿寧一模一樣嘛。”


    說罷,岑璋似又發現了什麽,略有些不滿的問:“怎麽隻畫了阿寧沒有孤?”


    太子突然問起這個,邵恪之自然不能說畫這小姑娘太過認真,因而忽略了太子的存在。他略頓了頓,恭謹道:“時間不夠,還未來得及。”


    岑璋雖有些遺憾不能入畫,但對這副畫卷卻喜歡的緊,也就不去計較那些。


    漪寧聽說畫的是自己也有了興致,急忙伸出了小手:“太子哥哥,給我看看,我也要看。”


    岑璋正欲把畫給她,不料漪寧還未接到又被從天而降的一隻小手奪了去:“邵二哥的畫嗎,好漂亮啊!”


    奪了畫的是位年僅五歲的小姑娘,頭上梳著雙苞髻,兩邊髻上各插了一對兒蝴蝶簪,簪上綴有丹色寶石,襯得她肌膚潔白勝雪。


    她穿著煙霞色交領宮裝,領口處繡著紫色的夕顏花,邊緣處用金線勾勒出鳳尾一樣的紋路,彰顯她高貴的身份,美不勝收。


    這便是三公主岑錦玉了,乃魏淑妃所出,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


    眼見自己辛辛苦苦的畫落了三公主手中,邵恪之有一瞬間的心疼,上麵墨跡未幹,生怕她一不留神弄壞了。


    岑錦玉看了看那畫,突然一臉希冀的看向沈恪之:“邵二哥,你給我也畫一張吧?”


    這位三公主向來喜歡纏著他,又脾氣古怪愛捉弄人,邵恪之並不怎麽喜歡,往往都是敬而遠之,如今聽了這話又哪裏肯真心為她作畫?可人家是公主,又不能直言,隻能委婉道:“恪之才疏學淺,怕畫不出公主的花容之姿,反而貽笑大方。”


    三公主不過五歲,自然聽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繞,隻當他是在謙虛,便又道:“怎麽會呢,我看你這張就畫的不錯啊。”


    邵恪之有些無奈,隻得又回了一句:“改日吧。”


    這就是很直白拒絕自己的意思了。


    三公主頓時有些不開心了,氣的臉頰通紅,瞪了眼蕭漪寧跺腳道:“她有什麽好畫的啊,醜八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小孩子也是聽不得被說成醜的。漪寧一聽這話果真有些委屈了,但礙於這麽多人在此,她也不想被人說愛哭鬼,隻眼眶紅紅的站在那兒,也不說話。


    這般可憐巴巴的模樣岑璋看在眼裏心疼的緊,忍不住對三公主嗬斥:“岑錦玉,注意你的措辭!”


    岑錦玉向來橫得狠,又被魏淑妃嬌慣的不知禮數,仗著自己年幼也不把太子放在眼裏:“她就是醜八怪,還是沒爹沒娘的醜八怪!”這個蕭漪寧可惡至極,父皇每天寵著她,她這個親生女兒都沒這個待遇呢。現如今邵二哥還給她作畫,就連太子都幫著她!


    “岑錦玉,你給孤住口,越說越離譜了!”太子厲聲嗬斥,“你若再這般蠻橫無理,就跟孤去見父皇,看父皇怎麽罰你!”


    談到父皇岑錦玉的臉色變了變,一時間沒了方才的盛氣淩人,不屑地瞪蕭漪寧一眼,罵了句:“野丫頭,長這麽醜,活該沒爹沒娘!”將手裏的畫卷扔在地上囂張的走了。


    漪寧握緊拳頭站在原地盯著岑錦玉的背影,眼眶紅紅的似乎有了血絲。岑璋心疼的安慰著:“阿寧乖,是岑錦玉胡說的,你可是最漂亮的姑娘,不要聽她……阿寧,你去哪兒?”


    眼見小姑娘突然向著岑錦玉離開的方向跑了,岑璋急得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大喊。


    一旁的邵恪之和岑琰也被這小姑娘突然的古怪反應搞得摸不著頭腦,心下好奇,撿起那幅畫也追了上去。


    誰知,人還沒到跟前,耳邊卻傳來三公主殺豬般的嚎叫:“啊,好痛啊,蕭漪寧你敢咬我!啊……我要回去告訴母妃……嗚嗚嗚……”


    漪寧趴在三公主的胳膊上,在她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眼見三公主都疼哭了她也不鬆口,直到岑璋過去拉她,她才站直了身子,氣呼呼瞪著哭成淚人兒的岑錦玉:“陛下說了,我爹娘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們都很愛我的!”


    岑錦玉被咬得不輕,如今也不敢再還嘴,哭哭啼啼著跑了。


    眼看方才還囂張跋扈的岑錦玉居然就這麽哭著走了,岑琰和邵恪之兩人都難以置信。


    又見漪寧雙手抱環,腮幫子氣得鼓囊囊煞是可愛,岑琰麵露讚賞之色:“虎父無犬女,蕭國公戰場上所向披靡,從來沒吃過敗仗,想不到他的女兒也是個小辣椒啊。”


    話音剛落,原本氣勢洶洶的漪寧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讓在場的三位少年措手不及。


    岑琰覺得這姑娘有趣,彎下腰問她:“阿寧,好端端的,你怎麽哭了?你剛剛那麽厲害,三哥哥好佩服你的。”


    漪寧一邊哭一邊道:“乳娘說我是郡主,公主比我大,讓我不要跟公主打架的。”


    “那你剛剛還敢咬她?”邵恪之忍不住勾了勾唇,覺得這姑娘傻乎乎的竟有些可愛。


    漪寧擦了擦眼淚,突然不哭了,指了指邵恪之手裏的畫:“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這小姑娘話題轉變的太快,邵恪之一時沒反應過來,愣神好一會兒,鬼使神差的就把畫卷遞了過去。


    第5章 故事


    煙霞宮


    魏淑妃見女兒哭啼啼的回來,既詫異又疼惜的親自迎上去:“我的寶貝兒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魏淑妃在這宮裏多年卻隻得了岑錦玉這一個寶貝女兒,向來疼惜如命,如今見女兒哭成這般模樣,肝兒都跟著疼了。


    岑錦玉一邊哭一邊把被蕭漪寧咬傷的手腕伸給魏淑妃看:“母妃,蕭漪寧她咬我,你看都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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