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她對二公主絲毫喜歡不起來,甚至還有些憎恨。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聖上卻分外疼寵這個女兒,總隔三差五的往清池宮裏看她,這才稍稍減輕了她心上的憤懣,對二公主也憐惜幾分。


    可這孩子不知怎的,長大一些後性子變得孤僻難以接近,還總惹得聖上不悅,以至於最後失了寵。自此,陳貴妃越看這個女兒心裏越氣,便比以往更加不待見她。


    大皇子與太子和三皇子他們不怎麽和睦,倒是對這個親妹妹極好,看見她笑著道:“瑤瑤怎麽在這兒彈琴,外麵有風,該多加件衣裳。”


    “謝皇長兄關懷。”她回答的客客氣氣。


    陳貴妃沒給岑錦瑤什麽好臉色,隻淡淡“嗯”了一聲,徑自走了。大皇子追上去後有些不滿地道:“母妃,瑤瑤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別總對她那麽冷淡。”


    陳貴妃搖頭:“你拿她當妹妹,她可沒拿你當兄長。”


    大皇子不解地撓頭:“母妃何出此言?”


    “你呀,”陳貴妃停下來點了點兒子的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長這麽大了怎還如此單純?今兒個晉江閣發生的事你妹妹必然也在吧,依著她的聰慧能不知你得罪安福郡主的後果,可她還不是放任此事演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你說說她心裏可有你這個親哥哥?”


    “也許,也許是瑤瑤當時在認真做功課呢?”大皇子辯解道。


    陳貴妃見跟兒子說不通,隻得無奈搖搖頭,沒再多言。


    陳貴妃和大皇子到了椒房殿時,順熙帝正將漪寧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喂她用膳,旁邊坐著皇後和太子,倒像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麵。


    順熙帝知道陳貴妃和大皇子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專注喂著腿上的小姑娘:“來阿寧,再吃一口水晶餃,這裏麵的餡兒可香了,而且頗為滋養,吃了能長高高哦。”


    漪寧紅不溜秋的小嘴兒一張,咬了半個水晶膠很是享受的咀嚼著,因為味道極好,她小臉兒半仰著,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粉撲撲的小臉兒隨著咀嚼的動作一上一下,讓人很想伸出食指來戳上兩下。


    太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隻覺得今日的午膳分外可口,自己也食欲極佳,跟著拿箸子夾了一塊水晶餃送入口中,嚼勁十足,濃香四溢,他以前竟沒覺得這道菜是如此的人間美味。


    陳貴妃和大皇子就那麽在一旁望著,頗有幾分尷尬。


    還是皇後笑著提醒道:“陛下,陳妹妹和大皇子過來了。”


    順熙帝放下勺子,接過宮人遞來的巾帕悉心為漪寧擦了擦嘴,這才抱著漪寧去了一旁的矮榻前坐下,皇後和太子也隨之起身過去了。


    陳貴妃和大皇子雙雙上前行禮。


    “免禮吧。”順熙帝說著拿著茶盞呷了一口,見溫度適中,便又體貼的喂漪寧喝,漫不經心的問,“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陳貴妃笑道:“今兒個大皇子在晉江閣以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時魯莽同郡主拌了兩句嘴,如今大皇子已然知錯,非要拉了臣妾過來給郡主賠罪。”說罷給兒子使了使眼色。


    大皇子忙上前一步,拱手小心翼翼道:“父皇,母妃所言甚是,今日兒臣是來給郡主賠罪的,還望郡主不計前嫌。”


    順熙帝頭也沒抬,隻目光溫柔的點著漪寧的小鼻子,話卻是說給大皇子聽得:“阿寧不過是個郡主,讓你堂堂皇子來道歉豈不委屈了?”


    大皇子顫了顫身子,脊背上不覺間出了冷汗:“兒臣不敢,蕭國公為國捐軀,郡主乃蕭家血脈,烈士遺孤,自然擔得起兒臣的致歉。”


    順熙帝陰沉著臉沒說話。


    龍顏盛怒之時,大殿之內無人敢出聲,所有人都捏了把汗。陳貴妃有心想為兒子辯解,可到底身份尷尬,不好多言,便也隻是默默垂首。


    皇後莞爾一笑,溫婉開口道:“陛下,大皇子年幼,又以為三公主受了委屈,一時護妹心切說了些不得體的話,索性並未釀成大錯,陛下便饒他這一次吧。想來大皇子記著此事,日後也會待郡主極好。”


    順熙帝斂著眉似在沉思,突然低頭看向漪寧:“那阿寧原諒他嗎?”


    漪寧原本乖乖在順熙帝腿上坐著靜聽,如今見聖上問起,她略微有些怔愣,隨即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順熙帝道:“既然郡主原諒你,皇後又這般為你說情,朕姑且饒你這一次,你日後須得謹言慎行,好自為之。”


    大皇子如蒙大赦,忙恭謹應著:“多謝父皇恩典。”


    順熙帝瞥他一眼:“你該謝謝阿寧和皇後。”


    “是,兒臣多謝皇後娘娘,多謝阿寧妹妹。”


    遣退了陳貴妃和大皇子,順熙帝抱著漪寧重新回到膳桌上:“阿寧還沒吃飽吧,再吃些。”


    皇後和太子方才也隻用到一半,此刻便也跟著過去。


    想到方才的事,皇後神色一暖,緩緩道:“其實陛下本就無意懲罰大皇子,方才卻一直不吐口,就是等著臣妾為大皇子求情的吧?”


    陳貴妃的父親陳丞相一直盯著太子之位,總想尋了太子的錯處讓大皇子取而代之。她身為皇後卻在此時還願為大皇子求情,必然博得個賢良淑德的名頭。想必此事傳入陳丞相耳中,他暫時也不好打太子的主意。


    今日這事,分明是聖上故意借此賣了人情於她。


    順熙帝神色溫和,夾了塊筍絲親自喂進她口中,不接她的話茬兒:“尚食局今日的菜炒的不錯,你多吃些。”


    皇後當著兒子和阿寧的麵就這麽被順熙帝喂了菜,一時間麵頰紅潤,倒像個害了羞的孩子。


    直到膳後太子和漪寧都去午憩了,順熙帝躺在椒房殿的鳳榻上,摟著懷裏的妻子幽幽說了句:“阿瑋雖是長子,到底嫡庶有別。璋兒是嫡子,又聰慧過人,朕自會護著他的儲君之位。”


    皇後倚在他的懷裏,淺淺笑著:“多謝陛下。”


    順熙帝把玩著皇後的手:“做了九年的皇後,你這雙手也算脫胎換骨了。記得在宮外時,這雙手上還滿是厚厚的繭,到了冬天河裏的水結成冰,你就在河邊鑿出口子來洗全家人的衣裳,最後凍的手上全是口子。朕總說以後功成名就了,就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皇後閉著眼在他懷裏假寐,沒有說話。


    其實,她倒是更想念以前那樣的生活,日子苦了點,但心底是甜的。而他對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的。


    不過,現如今她是皇後,他是帝王,這樣的話她已經不敢說出口了。


    第12章 瓊花


    回到清池宮,陳貴妃的臉色一直陰沉沉的,一雙媚若朝華的眸子裏好似染了冰霜,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


    這陳貴妃素日裏寬和待人,闔宮上下無不誇讚一聲賢良淑德,可隻有自幼跟著她的采薇知道,那一切都隻是為了給大皇子鋪路而偽裝出來的。


    而這一次,娘娘明顯動了真怒,傷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為娘娘揉著肩,卻不知該拿什麽話來勸慰。


    陳貴妃國色生香的臉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揚的笑意是苦澀的。


    陳貴妃眼前略有些濕潤,但很快被她斂去,借著喝茶的動作把頭垂下去。盞中氤氳的熱氣撲麵而來,卻讓她的視線越發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聖上和皇後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的在演戲,好送人情給皇後?好一對恩愛夫妻啊!


    “娘娘……”她一時間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後悔了?”


    陳貴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意,突然嘲諷一笑:“後悔什麽?後悔我堂堂相府千金當年卻看上了有婦之夫,執意嫁他做妾,最後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當朝貴妃,放眼整個大夏,除了皇後又有哪個女人比您更高貴?”


    陳貴妃嗤笑:“我甘願為他付出一切,不過希望他的溫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縱然我做什麽,在他眼裏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萬分之一。後位給了她,儲君之位給了她的兒子,她什麽都不必做就可以擁有一切,而我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


    采薇眼底裏盡是疼惜,卻又不知該怎麽勸她。


    陳貴妃閉了閉眼:“既然他不給,那本宮就一樣一樣的奪回來!”


    這時,外麵的人過來稟報說韓才人身邊的宮女春桃求見。


    陳貴妃斂了情緒,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銳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莊與賢淑。


    春桃走進來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禮:“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


    陳貴妃低頭輕撫著手裏的靛青色絹帕,漫不經心地問著:“你來找本宮所為何事?”


    春桃道:“回稟娘娘,韓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來稟告娘娘。”


    陳貴妃長長的睫毛顫動幾下,眼皮漸漸抬起:“此話當真?”


    春桃斂眉回著話:“回稟娘娘,韓才人這個月的月信已經推遲半個月了,又總愛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時宣了太醫為其診脈,的確是有了身子。”


    這個韓才人原本隻是陳貴妃跟前的一名小宮女,順熙帝某日酒醉時臨幸了她,陳貴妃便做主讓順熙帝封了她個才人的位分,沒想到居然一次就中,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須臾,隨口問道:“這件事目前有誰知道?”


    春桃回話道:“奴婢讓那禦醫秘而不宣,是以尚無人知道此事,就連韓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陳貴妃抬手撫了撫鬢角的碎發,看上去很是隨意:“那你為何偏偏跑來告訴本宮?”


    春桃低著頭道:“奴婢和韓才人原都是清池宮裏的宮女,承蒙娘娘寬厚大度,善待宮人,奴婢一直對娘娘心存感激。誰想韓焉貪慕虛榮,趁聖上酒醉爬上了龍榻,娘娘您不計前嫌讓她做了才人,還讓奴婢盡心伺候她,可韓才人卻從不念著您的好,日日背地裏說您的壞話,奴婢實在為您不值。她沒身孕尚且不將娘娘您放在眼裏,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豈不更加囂張跋扈?”


    陳貴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韓才人的欺負倒是真的。”


    被陳貴妃看出來了,春桃便也沒打算隱瞞,索性挽了袖子給陳貴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這傷全是韓貴人打的。自從她做了才人,從來未曾再被聖上臨幸,她每日裏心上憋著氣,便總拿奴婢來撒氣。奴婢也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還望娘娘您能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給調回清池宮。”


    春桃的這些話陳貴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宮裏當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們的底細,平日裏對症下藥,的確籠絡了不少人心。那韓焉當初背著她爬上龍榻,她不是不知道,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留下她日後當顆棋子也不錯。而選擇與韓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韓才人,也是她當初有意為之。


    好在,她這步棋並沒走錯,這春桃也未曾辜負她的用心。


    她靜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悠悠啟唇,不緊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顧你家主子。”


    陳貴妃的態度讓春桃有些失望,抿著唇一時間不知怎麽辦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韓才人這樣的人,就該給些教訓才是。


    “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陳貴妃說著捏了捏眉心,看樣子似乎真的很困。


    “可是娘娘……”春桃還有些不想放棄,可眼見著采薇走了過來,麵色淡淡,她又不好再多說什麽,便隻得低聲應著起身退了出去。


    走出大殿,春桃忍不住對著采薇道:“采薇姑姑,韓才人背叛娘娘,娘娘怎麽還護著她,奴婢都有些咽不下這口氣。您是娘娘跟前兒的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氣的吧,不如您再勸勸,奴婢以前沒少受娘娘恩德,不管娘娘讓奴婢做什麽奴婢都是願意做的。”她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


    采薇道:“我知道你對娘娘的忠心,說起來你也是清池宮裏出去的,咱們自然有幾分情誼,也是見不得韓才人這般欺負你的。不如這樣吧,你且先回去,韓才人有孕一事先隱瞞著,待我再勸勸娘娘再做處置。”她說著將自己腕上的紅玉鐲子套在了春桃手上。


    春桃見了采薇的態度自然歡喜,如今又接了鐲子,高高興興的應下來。


    送走了春桃,采薇扶著陳貴妃去妝奩前為她卸去頭飾,順便把外麵與春桃的談話一一稟報了。陳貴妃點點頭:“你做的很好。”


    采薇想了想問:“娘娘,韓焉剛坐上才人那會兒趾高氣昂的,連娘娘都不放在眼裏,如今見自己不得聖寵才消停了些,可若是當真叫她生下子嗣,依著她的性情恐怕又要對娘娘不尊重了。您真的希望她腹中之子平安產下來?”


    陳貴妃滴了一滴玫瑰香露在掌心,細細的揉搓著,麵上似笑非笑:“我自然不會讓她如意,不過,有些事未必要親自動手,能借刀殺人才是上策。”


    ——————————


    長浚伯府


    邵恪之沐浴後一身月白色繡著祥雲圖案的直綴,如墨的發絲因為剛洗過,尚且低著水,濕漉漉披散在後麵,雖是少年男兒身,但那精致絕倫的五官卻是美極。不過,他的美不似女兒家那般陰柔,而是舉手投足間透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矜貴。


    他雖隻有十歲,但個頭卻是比同齡人要高上不少,且自幼跟著一位江湖師傅習武的緣故,體格十分強健,俊俏的容貌瞧上去也透著剛毅。


    他此刻直挺挺站在窗前的長案前,手裏拿著兩個荷包,左手上羽藍色的荷包是今日在晉江閣安福郡主給她糕點的那隻,而右手上的秋香色荷包,其上同樣繡著“聚八仙”的瓊花圖案,右下角也同樣繡著一個“寧”字。她仔仔細細比對著上麵的圖案,花樣、紋路乃至針腳都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邵恪之是家中次子,上有長兄,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都是嫡出。他剛出生沒多久母親就懷了三弟,他自幼便是由乳娘養著,後來又接連有了四弟和妹妹,母親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他和三弟便是被忽略的存在。從小到大,不論他做什麽,無論他怎樣努力如何優秀,在母親眼裏終究什麽都不是。


    一年多以前,他從小養到大的一隻鸚鵡被母親偷偷送給了四弟,結果被四弟給烤吃了,他大發雷霆的要找四弟算賬,卻被母親狠狠教訓了一通,說他不顧兄弟情誼,為了隻鸚鵡跟自己的親弟弟置氣。他委屈的跑出府去,一個人在未央湖畔坐了許久。


    而恰好那晚是上元之夜,有個小姑娘由一位美貌的婦人領著看燈。兩三歲的年紀,粉粉嫩嫩的一團兒,突然跑到他跟前蹲著,托腮望著他:“哥哥,你被人欺負了嗎?”


    第13章 乖巧


    她身上穿著桃粉色的小裙子,烏丫丫的頭發在頭上梳了兩個苞,上麵貼著花鈿,生的粉雕玉琢,手裏還拿著一隻小狐狸形狀的小花燈。被她純淨無暇的眼睛望著,他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原本快要流下來的眼淚到底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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