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浚伯也恍然大悟,靜默良久:“當初圍獵之事三位皇子牽涉其中,讓聖上起了疑心,應該的確是韓婕妤為害太子弄巧成拙而為之。至於郡主被引誘出宮一事,明著是韓婕妤所為,暗地裏,應當是後妃為了洗清自己上一事件中的嫌疑在背後操縱的。那麽,幕後之人隻有三個可能,皇後,陳貴妃和劉賢妃。”


    邵恪之道:“郡主失蹤一事對皇後最為不利,何況她與蕭國公夫人姐妹情深,把郡主視為親女,她應該不會讓郡主置身危險。何況皇後今日突然搬去南苑居住,越發證明她是受害一方。”


    長浚伯垂首望著茶盞中漂浮的茶葉:“如此一來,就隻剩下陳貴妃和劉賢妃了,賢妃娘娘是三皇子生母,你最了解她的性情。”


    “姑且不論賢妃娘娘性情如何,這幕後之人對陛下的心思了如指掌,咱們不妨想一想,若皇後無辜,陛下會懷疑哪一個。”他說著,神色驟然一變,“三皇子圍獵之日落馬雖然驚險萬分,但僥幸被我所救,如今安然無恙。安福郡主又是鑽進我的馬車才逃出宮外的……這兩件事若聯係起來,我是怎麽都逃脫不了嫌疑。”


    難怪自打韓婕妤被打入冷宮,他便覺得心中莫名慌亂,惴惴不安。卻原來,有人打主意在他身上了。如此一來,豈不是整個長浚伯府也隨之陷入險境?


    長浚伯眸色一沉,神情也冷凝幾分:“陛下若細思起來,會認為是你和三皇子暗中勾結,險中求勝,目的是對付皇後繼而動搖太子之位。”


    “那麽,在這件事情當中,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還在上次圍獵一事中輕鬆擺脫嫌疑的,就隻剩下一個人……好個一石二鳥之計,既能使皇後遭受冷落,還使得陛下對三皇子越發防備,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長浚伯歎了口氣,仔細叮囑著:“這件事你我看得明白,但站在皇上的立場,他並不知你和三皇子無辜,且兩件事都與你們有關,隻怕此次你難逃嫌疑了。君心難測,你日後在宮裏該越發謹慎小心才是。”


    ——


    翌日,順熙帝和皇後從椒房殿回來之時,方德宣急急忙忙的稟報:“陛下,韓婕妤昨晚上自盡了。”


    順熙帝神色一沉,與皇後互望一眼:“自盡?”


    方德宣頷首應著:“正是,據禦醫查明,所中之毒和孫嬤嬤一般無二。”


    順熙帝沉著臉離開後,皇後回到椒房殿,神情有些凝重。


    韓婕妤死了,怕是再尋不到什麽蛛絲馬跡追查幕後真凶了。


    第37章 真相 。。。


    漪寧重新回到了晉江閣進學, 因為前些日子落下不少課業,她今日學得格外用功,以至於到了午膳時分還在很認真的拿著書冊一邊領會句中涵義, 又執了筆在宣紙上寫著字。


    範女先生離開後, 三公主岑錦玉一如既往是最早收拾東西離開的一個。


    二公主岑錦瑤略坐了坐, 也隨之合起書本站起身準備走,到了門口卻被小姑娘喚住:“二公主!”


    岑錦瑤聞聲回頭,卻見漪寧小跑著走過來,亮晶晶的大眼睛望著她,靈動中透著俏皮可愛。


    “什麽事?”二公主的冷淡一如往常。


    漪寧明顯已經習慣了和二公主的相處模式, 此刻雖瞧她一臉不耐, 卻也並不在意, 隻是將背在後麵的雙手移到前麵, 高高舉起著:“這個送給你。”


    卻見她雙手捧著一隻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蜻蜓,那蜻蜓做得逼真,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蟬翼, 呈透明色, 眼睛處鑲了墨玉,晶亮有神, 嘴巴處一個小孔, 一根繩子從小孔穿過,一看便隻是頸間掛飾。


    二公主不解地望著她:“這是做什麽?”


    漪寧道:“前段日子二公主曾提醒過我,後宮之內危機暗伏, 讓我小心些,莫要給人抓到軟肋。那時候我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後來就有人借著我心係爹娘之事設計害我,說明二公主當初所言是對的。我應該謝謝你。”


    二公主看了眼她手上捧著的蜻蜓,卻並未伸手去接:“這道理既然是你被害之後才明白的,便與我沒什麽幹係,無功不受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著,她轉身往外麵走。


    漪寧跟在她後麵,一臉真誠:“二公主,我是真的想送你東西的,你就收下吧。”


    二公主依舊不肯要,漪寧也是個死性子,她不要她便一直像個小尾巴一樣的跟著她。


    到了禦花園,二公主實在被這小姑娘折服了,轉過身來對她伸了手:“拿來吧,我收下了。”


    漪寧聽了很開心,忙將小蜻蜓遞過去:“二公主,你看這蜻蜓多漂亮,你戴上肯定好看。”她說著,咧嘴輕笑,可愛極了。


    二公主似乎被她的天真和熱情所感染,猶豫了一下,從腰間解下一塊吊墜兒給她:“送你這個,就當是回禮了。”


    那是一個圓球狀的白玉瓷,上麵畫著金黃的菊花,白玉瓷下則是淡紫色的流蘇。見漪寧望著那吊墜兒發呆,她道:“雖然比不上你的玉蜻蜓珍貴,但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當真不要?”


    漪寧一聽這話頓時兩眼放光,趕緊從她手裏“奪”過來:“要要要,當然要,謝謝二公主。”


    二公主眸中笑意一閃而逝,側首卻看到前麵的涼亭裏三皇子岑琰和邵恪之在說話。


    她望過去之時,漪寧也瞧見了,頓時有些興奮:“咦,三哥哥和邵哥哥怎麽在那兒?”


    她話音剛落,那邊邵恪之對著岑琰福了福身子,拄著拐杖走了。


    漪寧眉頭緊皺著:“三哥哥和邵哥哥吵架了嗎,我怎麽感覺他們倆好像心情都不好的樣子。”


    岑錦瑤看她一眼:“我聽聞今早上邵恪之突然去找父皇,以腿傷未愈為由辭了三皇子伴讀之職。”


    “為什麽?”漪寧突然有些不解,邵哥哥的腿傷明明都快好了的。


    岑錦瑤什麽也沒說,徑自走了。


    漪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小跑著去追邵恪之了。


    邵恪之拄著拐杖走路慢,漪寧很快便追上了他,在後麵邊跑邊喊:“邵哥哥!”


    邵恪之聞聲停下來,扭頭撞見小姑娘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他上前迎了兩步:“郡主?”


    漪寧因為跑得太急,小臉兒紅撲撲的,一張小嘴兒微微張著,嬌喘籲籲。緩了好一會兒,她才仰臉望著他:“我聽說你不給三哥哥做伴讀了?”


    邵恪之聞此微微一怔,笑著點頭:“我如今腿上有傷,出入皇宮並不方便,還是在家好生養傷的好。”


    “可是……那我以後是不是就見不著你了?”


    邵恪之想了想:“倒也未必,若賢妃娘娘偶爾傳喚,我還是會入宮來的,到時候就能給郡主帶你愛吃的瓊花軟糖糕了。”


    被邵恪之戳中心事,漪寧頓時有些心虛,臉頰紅紅的,理不直氣不壯地反駁他:“誰,誰說我是為了吃瓊花軟糖糕的?”


    她這樣越發顯得俏皮可愛,邵恪之眸中湧出一抹淺笑,卻也不戳破她。


    ——


    清池宮


    陳貴妃倚在貴妃榻上,肩膀側靠著兩個富貴花開圖案的綢緞麵迎枕,雙腿微曲,一手支在耳後,一手隨意搭在大腿一側,慵懶而愜意。


    她臉上略施粉黛,妝容淡淡的,但眼角眉梢自有一股嫵媚與風情。


    宮女采薇拿了蒲扇在她後麵站著,溫柔的為她扇著風,見陳貴妃雙目微翕,明顯未曾睡去,便小聲道:“娘娘,奴婢聽說邵敬霆向聖上辭了三皇子伴讀一職,聖上也已經允了。”


    陳貴妃睜開雙目,神情淡淡。


    采薇接著道:“果如娘娘所料,這件事陛下明顯懷疑在邵敬霆和三皇子身上了,如此一來,咱們大皇子也就安全了。”說到這兒,她頓了頓,“隻是沒想到,陛下居然親自去南苑將皇後給接了回來……”


    采薇說著小心翼翼望了眼陳貴妃,卻見後者目中一派清冷,一隻手攥緊了衣角。這一點,她的確是不曾料到。原以為,聖上縱然不至於廢後,卻也至少能使得帝後離心,她日後再徐徐圖之,總還是有希望的。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陛下對皇後的感情。


    這件事若是易地而處,她和皇後互換身份,陛下對她一定不會這般用情至深吧?


    看到陳貴妃目中流露的哀傷,采薇不免覺得心疼:“娘娘寬心,不管怎樣,這件事到底也是有成效的。至少,陛下不會再因上次圍獵之事對大皇子和娘娘心生猜忌,而且,三皇子也算徹底出局了。”


    說起這個,陳貴妃心情明顯又好了些:“邵敬霆此人年紀雖然不大,但卻聰慧之極,這樣的人留在三皇子身邊遲早會出事,如今他們二人受陛下猜忌,依著劉賢妃素來怕事的性子,必然不敢讓自己的兒子對儲君之位肖想半分。”


    “是啊,邵敬霆為了他們邵家滿門考慮,經此一事,他日後必然不會參與到皇子的爭鬥當中,少了此人,娘娘做起事來也會得心應手許多。”采薇話音剛落,抬眸看到站在門口的岑錦瑤,她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忙福了福身子,“公主!”


    陳貴妃聞聲望過去,與岑錦瑤的目光對視,緩緩從貴妃榻上坐直了身子。


    岑錦瑤徑自走過來,麵無表情的盯著她:“是你幹的。”


    “公主,你,你說什麽呢?娘娘……”采薇還想辯解什麽,卻被陳貴妃抬手製止,神情淡淡地望著她,“誰允許你以這樣的口吻與我說話?學得規矩都學去哪兒了?”


    岑錦瑤依然毫不畏懼,隻輕扯了扯唇角:“貴妃娘娘的心真狠,為了你兒子能夠坐上儲君之位,視人命如草芥。蕭漪寧不過是個四歲的小姑娘,你指使孫嬤嬤設計將她誘騙出宮時,可有設身處地為她想過?”


    陳貴妃眸中燃起一絲薄怒:“放肆!如若沒事你便退下,在這神神叨叨說些什麽?本宮一句也沒聽懂。”


    “母妃聽不懂?”岑錦瑤嘲諷地看著她,“方才我過來的時候遇上韓婕妤身邊的宮女春桃,逼問之下她什麽都招了。”


    “太子的馬是韓婕妤指使孫嬤嬤做得手腳,目的隻是為了加害太子。當初孫嬤嬤答應為韓婕妤做事,是因為韓婕妤許以豐厚的報酬,還說有朝一日飛黃騰達便封她做誥命夫人。孫嬤嬤利益熏心,故而答應韓婕妤對太子的馬下手。卻沒料到圍獵之事最後引來三位皇子被聖上猜忌,她心中害怕,此後根本不願再見韓婕妤。是你從春桃那裏知道真相後,拿孫嬤嬤家中幼子做要挾,逼迫孫嬤嬤主動又去見韓婕妤獻計,設計了安福郡主誘拐出宮的戲碼。可笑的是,韓婕妤至死恐怕都沒想明白,孫嬤嬤突然找她獻計傷害安福郡主以打壓皇後一事,根本就是你在後麵出謀劃策的。”


    “孫嬤嬤來過清池宮,我親眼見過的,當時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就全解釋得通了。”見陳貴妃沉著臉不說話,岑錦瑤勾唇一笑:“怎麽,莫非母妃這般健忘,前幾日剛做的事如今便不記得了?”


    “一派胡言!”陳貴妃被徹底激怒,一個耳光直接揮了過來,在岑錦瑤左臉上印下鮮紅的五指印。


    采薇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心疼地望著,卻不敢發聲。


    岑錦瑤單手撫上火辣辣的左臉,眸中閃過一絲記恨,直直地站在那兒仰臉瞪著她。


    陳貴妃的手微微顫了顫,麵無表情地對她道:“岑錦瑤,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和你哥哥若是出了事,你在這宮裏又能落得什麽好下場?”


    岑錦瑤沒答話,默默轉了身準備往殿外走。


    陳貴妃卻突然大喝一聲:“來人,押二公主回宮閉門思過,沒有本宮的允許,她不得踏入月居宮半步!”


    岑錦瑤怒不可遏的回頭,雖然因為年紀的原因個頭不高,但看著陳貴妃時卻氣勢迫人:“你想關押我?莫非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去告訴父皇事情的真相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妃為一己之私手段用盡,不怕遭報應嗎?”


    陳貴妃也不跟她廢話,眼見外麵的宮人進來,厲聲吩咐:“還愣著做什麽,拉下去!”


    直到岑錦瑤被人帶走,采薇仍有些惴惴不安:“娘娘,一直關著公主也不是辦法啊,若給陛下知道了,還是會一問究竟的。”


    陳貴妃苦笑著搖搖頭:“放心吧,她不會說出去的。”


    采薇詫異地望著陳貴妃,明顯沒弄明白主子的意思。明明方才二公主的語氣就是她一定會稟報聖上的,怎麽貴妃娘娘卻似乎很篤定的樣子。


    陳貴妃瞧出了她的困惑,重新在貴妃榻上坐下:“這孩子嘴硬心軟,她若當真想稟報聖上,方才直接拉了春桃麵聖即可,何必自己過來質問我?”


    采薇恍然大悟,心下了然:“看來公主還是顧念著母女情分的,那娘娘方才為何……”想到公主挨的那一巴掌,她不免覺得揪心。貴妃娘娘雖然對公主冷淡,但這還是第一次動手呢。


    陳貴妃眸中帶了幾分凜然:“她在我跟前越發放肆,也是該教訓一下了。”


    說到這兒,她略頓了頓,對著采薇道:“那個春桃,你想辦法處理掉,她什麽都知道,活在這宮裏與我們來說便是危險。”


    采薇低頭應諾。


    當日夜裏,寧秀宮失火,一名宮女被活活燒成一堆骸骨,經尚宮局鑒定乃是韓婕妤以前的貼身宮女春桃。


    ——


    夏日漸濃,到了正午外麵的知了聒噪地吵鬧著,惹得人心上煩悶。


    金嬤嬤午憩醒來入了椒房殿,緩步去床帳前站立,輕輕撩開幔簾低喚:“娘娘,該起了。”皇後雖然有午憩的習慣,但中午不能睡太久,否則睡得太沉起來容易頭悶。今兒個皇後早膳用罷沒多久便說身體疲乏,直接便睡了一個上午,眼瞅著午膳的點兒都過了娘娘還不醒,金嬤嬤怕她醒來不適,便想著喊她起來。


    皇後睡眠淺,平日裏都是喚兩聲便能醒,今兒個卻不知怎的,金嬤嬤一連叫了三次,榻上的人兒卻隻是眉頭蹙了蹙,並未醒來。


    她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忙抬手放在皇後額間試了試溫度,不由大驚失色:“哎呀,怎麽這麽燙!”


    她匆匆出了寢殿,見銀嬤嬤端了洗漱用具進來,忙接過來:“先別忙活這些了,去禦醫院請禦醫過來,娘娘發了熱,趕緊讓人來瞧瞧。”


    銀嬤嬤一聽也慌了,應著便往外跑。


    皇後待人寬厚,因念及午間燥熱困乏,準了大家午膳後去歇個晌,隻留兩人當值。銀嬤嬤出去時沒瞧見今日當值的宮人,也懶得去喊,索性自己頂著大太陽疾步往著禦醫院奔去。


    此時正是午膳時間,禦醫院裏冷冷清清的,有位二十歲上下的醫工此刻正在院中半陰涼之地曬藥,瞧見銀嬤嬤慌忙迎上來,規規矩矩行禮:“銀嬤嬤,什麽事兒讓您親自跑一趟?”


    銀嬤嬤奔走得滿頭大汗,此刻也顧不得去擦拭,隻是氣喘籲籲對著醫工道:“皇後娘娘無端發熱了,禦醫們呢,全都跟我去椒房殿。”


    皇後生病自然是大事,尤其前段日子見識了陛下對皇後的恩寵,醫工自然知道此事耽誤不得,忙道:“小的這便讓人去通知各位禦醫。”他說著急急往禦醫院外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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