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修撰?”漪寧蹙了蹙眉頭,這怎麽還牽扯到邵哥哥了?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和邵稀在承慶殿內飲酒來著,後來邵稀喝暈了,她讓佟迎送邵稀來自己房中休息。


    再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麽?


    她怎麽覺得腦子好像有部分忘記了一樣,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


    她揉了揉腦袋,頗有些鬱悶。她喝多了酒,怎麽還跟邵哥哥扯上關係了?


    佟迎觀察她片刻,猶豫著問:“郡主,你莫不是醉得太厲害,忘了之前發生了何事?”


    漪寧是有些不記得了,她揉了揉太陽穴,抬眸看向佟迎:“發生了何事?”


    佟迎想了想:“其實奴婢也不大知道,邵姑娘喝醉了,郡主吩咐奴婢帶她來您房中歇息,後來便看見您也醉得不省人事,是邵修撰親自背著您回來的。”


    “背著我?”漪寧吃了一驚。雖說她和邵恪之也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了,可在宮裏被他背著回來,她想想還是覺得怪怪的。


    吩咐佟迎下去端粥,漪寧抱膝坐在床上,努力回想著腦海中那片莫名的空白。


    她喝多了酒,怎麽還就遇上邵哥哥了呢?


    也不知她酒醉之後可有胡言亂語說些丟人的話。


    她拍了拍昏沉沉的腦袋,頗有幾分懊惱。


    佟迎端了熬好的白粥進來,見漪寧還在榻上坐著,將粥擱在圓桌上扶她起身:“郡主起來喝些粥吧,今日壽宴上您除了喝酒什麽都沒吃呢。”


    漪寧現在胃裏難受得緊,也想吃些東西墊墊,便由著她攙扶自己下了榻,去旁邊的花梨木圓桌前坐著,捏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喝著。


    ——


    這日夜裏,邵恪之躺在自己房內的榻上輾轉多次,竟是無法安眠。


    不知怎的,他腦海中總是揮之不去的想起今日在宮裏時與安福郡主的對話。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入了魔了,那分明就是一個小孩子喝醉了以後的胡話,興許酒醒了也便被拋諸腦後,可他居然還很認真地答應了。


    任誰都知道,安福郡主將來長大了必然是陛下和皇後看重的太子妃人選,她與太子青梅竹馬,太子又對她甚為照拂,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的。


    而自己年長她六歲,等過兩年她長大了,自己隻怕都近二十歲了。在大夏朝,二十歲大多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十四五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還怎麽可能看上年紀那麽大的自己呢?


    他這般想著,腦海中卻又冒出來另一個念頭:沒準兒,小丫頭就喜歡這樣兒的呢?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也不知小丫頭酒醒之後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這般想著,一時間竟啞然失笑。自己這是魔怔了,居然相信一個小孩子酒醉間說的話。


    這一晚,思來想去的,竟是一夜未眠。


    早膳過後,因為今日沐休,不必去當值,邵恪之便在自己房內看些書。但因為心神不寧,竟是一句話也沒看進去。


    這時,父親長浚伯卻突然來了。


    “這些書你反複的讀,倒也乏味,該趁著沐休之日到處轉轉。”長浚伯說著,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邵恪之親自起身過去為他奉了茶,笑道:“也沒什麽地方可去,倒是前些日子約了幾個同僚賽馬踏青,卻也就那麽回事。”


    長浚伯笑著搖頭:“你呀。”目光突然瞥見他書案上擺著的書,略微詫異了一瞬,“那是兵書,怎麽看起這個了?”


    邵恪之點頭:“是《六韜》。”


    長浚伯十分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如今中了狀元,進了翰林院,仕途一帆風順,因何學這些個?莫非還想棄文從武不成?”


    邵恪之笑笑:“目前倒也並未多想,隻是覺得兵法詭變,細讀起來也大有收獲。多看些兵書,興許以後能用得到。”


    長浚伯想了想,倒也讚同他的話:“如此也好,若能文武雙全,卻也不失為一件美談。隻是還要多注意休息,莫要損了身子才是要緊。”


    “孩兒謹記。”


    長浚伯默了須臾,又道:“昨兒個你去宮中赴宴,可曾與哪位姑娘搭上了什麽話?”


    邵恪之身形明顯一僵,下意識望向自己的父親,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好端端的,父親這麽問究竟是什麽意思?


    再仔細回想昨日之事,他一直跟三皇子在一起,除了遇到安福郡主之外,也沒別的什麽姑娘了吧?


    但看父親的神情,他覺得父親話中所指應當並非是安福郡主。


    這時,長浚伯又開了口:“是喬國公府的嫡女,似乎叫喬晗章的,與你同齡,昨日跟隨喬國公夫人一起去宮中給太後賀壽,若你並未與喬姑娘說過話,想來是入了喬國公夫人的眼。今兒個為父在外麵遇上了喬國公,他話裏話外都是想與我們結為親家。”


    邵恪之沉默著,沒言語。


    長浚伯又道:“這喬國公府乃是簪纓世家,早年祖上便是開國元勳,被太。祖皇帝封為國公,世代襲爵。這幾代喬家棄武從文,在朝中威望頗高,已逐漸形成與陳丞相相互製衡的局麵。這樣的門第,咱們若能與之結為姻親,對你的仕途也是極為便利的。除卻這個不談,喬晗章乃是長安城屈指可數的名媛淑女,無論才情還是樣貌都位居首位,想必能與你合得來。”


    “父親答應了?”邵恪之抬頭望著長浚伯。自打他中了狀元,上門說親的早已是絡繹不絕,但還沒有哪個似這位喬家嫡女般,得父親這般誇讚的。


    長浚伯沉吟片刻:“喬家乃是高門大族,喬晗章又的確頗為出色,在為父看來的確能與你般配。當然,為父曾說過,婚姻之事皆先問了你的意見再做商榷,是以倒也並未準確給喬國公答複。”


    長浚伯的話倒是讓邵恪之鬆了口氣,他默了片刻,認真道:“父親,孩兒覺得,婚姻之事尚且不必如此著急。何況,孩兒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修撰,又是次子,並不能承襲父親爵位,豈能與喬姑娘般配?”


    “這話為父倒也如實與喬國公說了,但喬公看中的乃是你的學識和能力,倒是不介意你次子的身份的。若你是擔心這個,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不止這個……”邵恪之抿著唇,猶豫著道,“孩兒尚未有成親的打算。”


    長浚伯定定地望著兒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喬晗章這樣的姑娘可遇不可求,你若是不願意,依著她如今的年紀怕是也會早早的嫁與旁人,屆時你便再無機會了。”


    邵恪之不假思索地回道:“孩兒不後悔。”


    “二郎……”長浚伯沉吟著看他,“你心中莫不是已有了意中人?”


    邵恪之微微有些怔愣,旋即回道:“未曾,隻是想再等兩年不遲。”


    長浚伯曾說過婚姻之事要征詢他的意見,如今見他態度堅決,便也當真未曾強求。隻是歎息一聲:“既如此,且隨你吧,隻是可惜了那喬家的姑娘。”


    長浚伯離開後,邵恪之依然定定地坐在那兒,一時間陷入沉思。


    他覺得自己也是可笑,當父親提及自己的親事時,他腦子裏想到的居然是昨日阿寧醉意朦朧間的那句話。


    ——“邵哥哥,等我長大了,你娶我可好?”


    他不知道小姑娘酒醒後是否還記得這句話,可他卻像鑽了牛角尖一樣,真的想等一等。


    他想等等看,等她長大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機會。


    他其實不清楚自己對這小丫頭是什麽樣的心思,隻是覺得她無父無母在深宮之中也挺苦的。如果可以,他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當然,等幾年後,她如果真的嫁給了太子,他也沒什麽可後悔的,祝福她也就是了。


    自己如今的確沒什麽心儀之人,等一等看又有何妨?


    趙源方才就在外麵的,如今見伯爺走了,自己跟著進來,卻根本不明白他家主子那點心思:“公子也真是的,這麽好的姻緣卻讓您給推了。唉,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遇見喬姑娘那樣的人了。”


    邵恪之飲了口茶水,抬眸看他:“你見過那姑娘?”


    趙源道:“喬晗章姑娘是長安城出了名的第一姝女,在姑娘們的名聲裏頭可不比公子你遜色的,小的老早就聽過了。昨兒個小的在皇宮門口等公子和姑娘,你們出來時,喬姑娘和喬國公夫人也恰好出來,小的還看見她們母女兩個往咱們這邊看呢。當時喬國公夫人不知對喬姑娘說了什麽,小的還瞧見喬姑娘的臉立馬便紅了。當時覺得納悶兒,現在卻是懂了。”


    邵恪之睇他一眼:“平日裏正事不見你做,這樣的事你倒是挺用心。”


    趙源嘿嘿一笑,撓著頭沒好意思接話。他這不是關心他家公子的終身大事嘛,若真能把那位喬姑娘娶進門做少夫人,那可就好了。


    第59章 守孝 。。。


    惠風和暢, 碧空如洗,潤紅的驕陽變幻成大大小小的光圈,跳躍著, 歡呼著, 為這大好的晴天增添幾分綺麗的色彩。


    喬國公府一處裝點極為雅致的院落裏, 丫頭用托盤端了上好的青提繞過連廊,掀開繡著清風明月圖案的簾子走入內閣,卻見一位十五歲上下的妙齡少女正在窗前的書案旁站著。纖纖玉手握著一支狼毫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那細白的腕子。隨著腕子的擺動, 雋秀流暢的簪花小孔躍然紙上。


    這女子頭上斜插一支紅鸞點翠的珠釵, 釵上有流蘇自然垂下, 隨著她低頭寫字的動作, 流蘇輕輕搖曳。


    細看之時,卻見她生得淡白梨花麵,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一張俏臉細致清麗, 出塵脫俗,竟宛若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水芙蓉一般。身上一條緋紅色束領高腰襦裙, 頸上掛著一條瑪瑙串兒, 映著那皓白如玉的肌膚,好似白裏透著紅,分外嬌俏。


    丫頭憐星跨入閣內, 將手裏的青提擱在方桌上搭著的錦繡桌布上:“姑娘,新運送過來的青提,快來嚐嚐新鮮。這個季節能吃到青提可是不容易呢。”


    喬晗章將手中狼毫筆擱下,走去洗臉架前淨了手,這才去往桌邊。隨著她走過來的動作,腰間一條月白色繡著蘭花圖案的敝屣微微擺動著,影影綽綽,身姿婀娜動人。


    看到桌上那剛洗過的青提,上麵還沾染著晶瑩通透的水珠,伸出纖細的柔夷撚起一顆瞧著。她朱唇微啟,一口皓齒若隱若現:“這個時候哪兒來的青提?”


    她的聲音溫柔婉轉,如幽穀之中傳來的清麗鳥鳴,又似懸崖峭壁間偶然乍現的一朵雪蓮,讓人很難忽視。


    憐星回道:“說是從新疆那邊快馬運來的,倒是難得的新鮮呢。”


    喬晗章將那青提送入口中,檀唇微動,酸甜飽滿的汁液流淌在唇舌間,甘冽可口,倒也是極好的美味,她下意識又撚起了一顆。


    憐星在一旁站著,欲言又止。


    喬晗章望她一眼:“有什麽話兒想說?吞吞吐吐的。”


    憐星道:“方才奴婢在路上遇見了夫人房裏的丫頭梅兒,她說今兒個公爺在外麵遇上長浚伯,提及了有意與邵家結親之事。”


    喬晗章不動聲色地將青提籽吐出,扔在一旁的青花碟裏,又拿帕子揩了揩手。整個動作優雅流暢,仿若對憐星的話並不十分在意一般。但事實上,她的一顆心卻早已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


    她突然想到了昨日遇到邵恪之的畫麵,當時她覺得壽宴上有些悶,獨自一人出來總動,卻遠遠地看到他背著一個小姑娘緩步走著。那姑娘她先前在宴會上見過,是安福郡主。


    她看到他背著安福郡主之時格外溫柔小心,臉上的表情也是溫和的。那時候她就在想,這樣一個人必然也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吧。


    她早到了適嫁之領,昨日母親帶她參加太後壽宴原本就是奔著自己的親事去的。宴會結束後,在出宮的路上,她和母親恰巧便走在邵恪之的後麵。


    那時母親曾低聲問她:“章兒,你覺得邵修撰此人如何?你心氣兒高,長安城裏那麽多少年才俊你都看不上,我看這個邵敬霆很是不錯,年少有為,又生得一表人才,與你是再登對不過的。”


    她原本對邵恪之是沒什麽想法的,卻沒料到母親突然這麽直白的問她,一時間竟是麵紅耳赤,心跳加快起來。


    後來出宮的那一路上,她的眼神總情不自禁地落在他的身上。


    她自幼心高氣傲,這兩年上門求娶之人無數,卻並無人入得她的眼。未曾想,居然會有這麽一個人突然出現,亂了她的心神。


    “姑娘,那長浚伯府的邵修撰您昨日在太後的壽宴上想必也是見了的吧,奴婢聽聞他長得一表人才,談吐氣度也是矜雅不凡,此人又頗有才能,跟姑娘您可是再般配不過的了。”憐星繼續說著話,卻見自家姑娘不知怎的,竟兀自發起呆來,狐疑著看向她,“姑娘怎麽不說話?莫非您不中意邵修撰嗎?”


    喬晗章原本在怔愣,聽到憐星的話恍然間回過神,一張臉竟已是發燙起來。


    “星兒,你說邵家會答應這門親事嗎?”她眼眸低垂,玩弄著手裏的一顆青提,明顯一副女兒家的嬌羞之態。


    憐星見此眉眼帶笑,原來她家姑娘竟是中意的。


    她笑著道:“姑娘何須擔心這個,咱們國公府這樣的門第放眼長安城能有幾家,邵修撰不過是個次子,縱然他能力出眾,可若是求娶姑娘,卻還是他高攀了呢。”


    喬晗章無奈歎了口氣,憐星這話她是不愛聽的。邵恪之,也不會是那等攀附權貴之人。


    “姑娘不必憂慮,隻等著長浚伯府那邊拿著聘禮來提親就是了。姑娘素來可是最自信的,怎還胡思亂想起來了?放眼整個長安,宮裏的公主郡主們還小,邵恪之雖說做過伴讀,可依年齡來看卻跟她們沒什麽可能。至於長安城的其她適嫁的姑娘家,莫非姑娘還沒信心比得過她們嗎?”


    喬晗章被憐星說得啞然失笑,是啊,她隻怕是緊張了,所以才這般患得患失,胡思亂想。


    。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喬晗章來說,是緊張而又難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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