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乎乎的。”


    綠盈湊過來看了眼,也笑,“我那時對殿下暗示攝政王的心意,殿下還死活不信呢。”


    “他自己都沒明白過來,我信什麽信?”薛嘉禾將盒子一蓋,沒好氣道,“我要那時信了,我能跑得掉?”


    “那或許您就不必跑了呢。”綠盈說著,將其他盒子箱子搬了出來一字排開。


    薛嘉禾戳戳綠盈的腦袋不跟她計較,挨個打開看了一遍,依舊險些被那箱圓滾滾的大珍珠給閃了眼睛,連忙合上。


    最後一個箱子的蓋子都沉得很,見到裏頭放著的細弓,薛嘉禾才挑了眉。


    這是容決送她的弓,還送了兩回。


    第一回 叫生氣的她親手給退了回去,容決又給送了第二次,但那之後她便沒再碰過了。


    薛嘉禾頗覺有意思地摸了摸弓身,道,“這個掛起來吧。”


    綠盈一怔,“掛在西棠院裏?”


    西棠院是照著長公主身份裝飾的,樣樣是奢華沉穩,可又看得出是女兒家的住處,乍掛上一張弓,實在不太匹配。


    “小寶以後許能用得著呢。”薛嘉禾信口道。


    綠盈看了眼還沒弓長的小主子:“……”


    將弓安排好了後,薛嘉禾又想起另件東西來,“從陝南帶回來的東西放哪兒來?”


    “殿下要尋什麽?我去取便是。”


    薛嘉禾眨眨眼睛,朝綠盈不還好意地笑了。


    等容決這日回府後,進西棠院時便看見院內的屋簷上掛了個牌子似的東西,風一吹輕輕晃蕩,陽光照在上頭還頗有些流光溢彩。


    容決眯眼看過去,發覺那是他十一年前想贈予薛嘉禾的甲片,不知怎麽的在一角打了個洞,用繩子拴起來掛在了屋簷。


    容決:“……”這掛的不像是他的甲片,看架勢怎麽看怎麽像是他的人頭。


    攝政王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轉頭問管家,“她這一天幹了什麽?”


    “長公主上午見了藍家夫人等,下午便是整理屋中物什。”管家誠懇道,“連西棠院的門檻都沒出去過。”


    容決聽著萬事太平,可遙遙望著那歡快搖擺的甲片又有點不太確定,踟躕片刻後道,“我先去趟廚房。”


    管家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後頭走,“傳飯的話,我去便好了。”


    “……我看看菜色。”


    等容決帶著雞腿進到西棠院屋裏、看見掛在廳中那張眼熟的細弓時,更是十分肯定自己繞道先去一趟廚房的行為萬分正確。


    薛嘉禾這恐怕是觸景生情,想起了從前的事兒,在這等著跟他翻舊賬呢!


    見到容決進來,薛嘉禾抬頭笑道,“回來了?”


    容決謹慎地嗯了一聲,“給你帶了雞腿。你在……”


    他將視線移到薛嘉禾的手上,一瞬忘記了自己想講什麽。


    薛嘉禾手指靈活地將最後的草葉尖尖藏好,舉著綠油油的草編知了朝容決炫耀道,“看,手藝猶在。”


    容決心中鬆了兩三分,想起兩人頗為幼稚的那段互相送禮的日子,道,“你原先送我的,還在書房裏,倒褪色了不少。”


    他剛說完,就見到薛嘉禾轉身將草知了放到了搖籃中間,給兩個小蘿卜頭把玩去了。


    容決:“……”


    他默默地將雞腿親手放到了桌上。


    第131章


    容決早就聽說過一句話,他也不記得是那位懼內的官員隨口說的了。


    對著自家夫人時感覺不對勁,甭管覺得自己錯了沒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承認自己錯了。


    當時的容決嗤之以鼻,現在的容決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妙處。


    他目不斜視地和薛嘉禾一道用完晚飯,連公文都是在西棠院裏處理的,管家帶走時倒也不算太晚,離就寢還有那麽約莫一個時辰。


    容決思來想去,找了個話題試探,“弓找出來了,要不要去演武場練練手?”


    薛嘉禾正抱著兒子逗趣,聞言捏著他的小手朝容決招了招,“等小寶長大了,給他用就好。”


    容決哦了聲,點頭,“去年秋狩前,我讓人按你的體量做了弓,過幾個月便能拿到了,那張弓更輕便,更適合你用。”


    薛嘉禾失笑,“攝政王殿下這意思,要我和兒子一起跟著練箭?”


    容決摸摸鼻子,“又不是沒教過你。”


    “少來。”薛嘉禾毫不留情道,“也不知道你那時候想的什麽心思,我本都在心裏想‘這攝政王說不定是個好人’了,你又在秋狩時變了張臉,叫我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


    容決:“……”起因是自己和自己吃醋這話怎麽說得出口。


    薛嘉禾也就是隨意擠兌一句,沒揪著說個不停,見容決麵色尷尬便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將今日見太後的事和他說了。


    容決倒不是不明白其中違和之處,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這是個能叫藍東亭徹底死心的好辦法,他甚至還有點想攛掇薛嘉禾同意,但理智讓他隻是問了一句,“你拒絕了?”


    “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薛嘉禾搖頭道,“交給陛下去辦了,左右中秋之前我都不必再入宮,也不會見到太後。”


    離中秋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幼帝將事情處理妥當了。


    交談間氣氛柔和下來,個把時辰眨眼似的飛逝。


    容決有些舍不得,但還是道,“該就寢了。”


    話說完,他便瞧見薛嘉禾含笑看了他一眼。


    容決自覺這是逐客令的意思,抿著唇慢吞吞地站起身,“你早點休息。”


    薛嘉禾目送他一步一步往外頭走,到了門口又停下轉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綠盈。


    綠盈眼觀鼻鼻觀心,輕聲道,“我去取熱水來服侍殿下洗漱。”


    待綠盈識趣地出去,屋裏隻剩兩人,卻一時之間沒人開口說話。


    薛嘉禾等了幾息,故作訝然道,“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說的要猶豫這麽久?”


    容決像座雕塑似的杵在門口,張了張嘴,目光遊移,“我能不能……”


    “就一牆之隔了,可別半夜再偷偷進內屋了吧?”薛嘉禾揶揄。


    “……”容決抬眼看薛嘉禾,知道這話是調侃,但仍有些憋屈,他往薛嘉禾的方向走了兩步,才接著道,“我現在可以隨我喜歡地碰你了吧?”


    薛嘉禾稍稍仰臉看他,存了兩分逗弄的心思,沒答話。


    得不到回答的容決不由得焦躁起來,他再度逼近薛嘉禾,在她麵前停步,伸手托住她的側臉,用拇指輕輕蹭過那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白皙的臉頰。


    指腹緩緩從無暇肌理上掃過去的時候,容決一時間有種將她染上了自己顏色的充實感。


    薛嘉禾眨了眨眼,她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容決的眼睛,頸後一小塊的皮膚隱隱發燙起來。


    好似發燙的蒸汽從每一寸血管裏蒸騰沸騰而起一般,容決隻覺得自己的手心都隱隱濕潤起來,叫他不安地將掌心弓了弓,不想被薛嘉禾發現。


    他輕咳了一聲,“你要是不喜歡我碰你,我就收手。”


    薛嘉禾又朝他眨了下眼睛。


    向來覺得這雙眼睛會說話的容決此刻卻瞧不出裏麵究竟蘊藏著什麽話,他在靜默之中等待了片刻,最終有些沮喪地將手收了回來。


    他的手指幾乎都有自身意識地叫囂著不想離開薛嘉禾。


    忍了半天的薛嘉禾到底笑出了聲,她扣住容決收到一半的手腕,笑道,“我也沒說不可以啊。”


    容決動作一頓,低頭再度審視盛滿笑意的明眸,不由得皺緊了眉,他在薛嘉禾的許可中俯下身去,低聲抱怨,“從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是這個脾氣……”


    無論是七歲時假扮成小男孩的薛嘉禾,還是後來當了長公主的薛嘉禾,都不曾有這麽喜歡捉弄人的一麵。


    到底是她藏得太好還是怎麽著?


    容決帶著幾分不滿咬了薛嘉禾的唇瓣,到底舍不得用力,頂多叫是磨了一下,才向內侵占。


    薛嘉禾仰頭迎合了片刻,覺得脖子有點不舒服,小小掙紮著推了容決的肩膀。


    容決深吸了口氣才好不容易抽身退開,他嘖了一聲,不滿道,“嬌生慣養。”


    薛嘉禾好笑,“攝政王殿下看來有諸多不滿?”


    “……沒有,”容決氣悶地又低頭親親,不敢大力,忍得艱辛,“我中意得很。”


    他說著,鬆了手上兩分力氣,果然見到薛嘉禾下頜旁邊叫他方才情到濃處時按紅了一小塊,隱約看得出是個指印,心中一燙,鬼使神差將先前沒能說出口的問題給拋了出來,“我能不能留在這裏睡?”


    薛嘉禾悠悠然道,“我當攝政王殿下已經睡在西棠院有些時日了呢。”


    和薛嘉禾尚未生產時一樣是在外屋打了地鋪的容決:“……”他艱難地道,“我說的是內屋,你的床上。”


    “外屋那張榻壞了?”薛嘉禾故作驚訝地問。


    容決輕輕吸了口氣,他帶著兩分不知道該說是委屈還是憤懣的情感直起腰來,抱怨脫口而出,“你都主動親我也讓我親了,睡一張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薛嘉禾真沒想到容決還自己跟自己強上了,抬頭端詳他氣悶的神情,將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咽回了肚子裏,可仍從眉梢眼角滿溢了幾絲出去。


    容決的惱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接了下一句,“我保證不對你做什麽。”


    薛嘉禾原想再逗他兩句——別無他爾,她近來發現容決逗起來實在太有趣了——但綠盈已經端著熱水到門口候著了。


    瞧見綠盈的身影,薛嘉禾便收了再調侃容決的心思,招手讓綠盈進了內屋,“熱水放下,你去休息吧。”


    綠盈低頭稱是,緩步退了出去。


    薛嘉禾將手探入溫度正好的水盆裏,笑道,“攝政王殿下不用洗漱?”


    容決瞪著薛嘉禾不緊不慢的動作,抱著手臂等一個答案。


    “回答,我剛才就給過你了。”薛嘉禾淡然道。


    容決腦中電光火石地將方才的對話掠過一遍,皺著眉不太確定地問,“……你沒說不可以?”


    薛嘉禾朝他揚了揚眉。


    容決頓時舉一反三,“那我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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