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過山底下跟山上沒什麽差別,拳頭大的才是硬道理,不順眼的就打,不好打就暗地裏使絆子,實在打不過就先忍氣吞聲,等靠山過來。


    自然,她的靠山就是師父。


    但是師父說了,山底下這些人沒什麽好怕的,憑她的本事出來,估計沒幾個人敢招惹。


    劇情正進入高潮階段,聰明機智的女主狀似不小心揭露了庶女的真麵目,鏡頭正要切到男主人臉上,然而大門處門把手哢噠一聲,有人要進來了。


    杜清眠的目光轉過去。


    進門的是一個穿著精致的女人,渾身上下名牌包裝,皮膚白皙,隻眼角有些不明顯的魚尾紋,看起來也就三四十。可即便保養得不錯,杜清眠也一眼看透了她的骨齡,五十二歲。


    應該是姚詩嵐了。


    姚詩嵐知道杜清眠今天要回來,所以才回來這麽晚,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不過既然都回來了,麵子還是要做足的。


    換上溫和友好的笑,推開門,她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女孩。


    穿著一身練功的麻布短打,長長的黑發披在肩後,剔透白淨到極致的皮膚跟身上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她的眼皮微耷著,目光掃過來,沒有什麽波動。


    姚詩嵐的目光在她那張臉上緊抓了兩下,心想雖然長得好看,但到底是在山上長大的,估計沒見過什麽世麵。就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小丫頭,不足為患。


    因為她這身衣服,姚詩嵐的心裏對她略微帶了點不屑,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她笑著走過去,親昵道:“眠眠回來啦,離家這麽久可真是辛苦了,媽媽還沒有好好看過你呢……”


    說著就想上手摸杜清眠的臉,誰知杜清眠臉一偏,剛好把她的手躲開。


    她坐得離姚詩嵐遠了兩寸,認真道:“姚女士,我媽已經去世了,你和我爸好像也還沒結婚。”


    杜清眠出生起就被師父抱上了山,對杜家沒什麽歸屬感,對杜家的財產也不感興趣,師父說讓她下山還債,她就來了。可對姚詩嵐,她莫名的不喜歡。


    她的臉上是沒什麽表情,可話裏全都是抵觸。


    姚詩嵐臉色一僵收回手,笑著打趣道:“那你就喊姚阿姨,別叫的那麽生分,這話說的好像阿姨對不起你了一樣。”


    杜清眠側目看她一眼,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張符篆,擺在桌子上:“這張符你認得嗎?”


    姚詩嵐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搖頭:“這是哪裏弄來的,你山上的師父給的嗎?”


    “你準備的床鋪下麵發現的,病煞符。道家製符多為驅邪去災,這樣下作的手段,沒有正經的修道人會碰。”


    姚詩嵐詫異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符紙,總算明白為什麽從沒跟她見過麵的杜清眠對她態度這麽不好。


    “你這孩子,不會以為這東西是阿姨放的吧?”姚詩嵐笑了。


    她哪會這樣對付杜清眠,一個女孩兒搶不了家產又沒背景,長得這麽漂亮還能送出去結親,她是傻了才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玩這種低級手段。


    想到這兒,姚詩嵐看向杜清眠的目光更加溫和了:“阿姨怎麽會幹這種事,可能是誰惡作劇放的呢,別因為這個生分了……”


    她們好像本來就不熟。


    再次躲開姚詩嵐將要伸過來的手,杜清眠道:“既然是惡作劇,那我可以把它放在你床頭嗎?”


    她定定看著姚詩嵐,清透的眸子裏無波無瀾,姚詩嵐的心裏忽然打了個突,忍不住輕咳了一下,順便把桌上的病煞符扔進了垃圾桶:“就是張廢紙,阿姨給你扔了行吧……別放在心上。”


    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張符的嚴重性。


    杜清眠眯了眯眸子。


    剛到家就給她下病煞符,萬一她真是個沒修為的普通人,過不了幾天就纏綿病榻一命嗚呼了。


    眼看著杜清眠油鹽不進,姚詩嵐也沒耐心繼續溫柔可親了,剛見麵看她年齡小給她點麵子,還真把自己當千金了。


    嗤笑了一聲把包往旁邊扔了扔,她倚靠在沙發上笑看著杜清眠:“眠眠啊,以後咱們可是要住在一起的,你這生活學習找對象都得阿姨負責,雖然我不是你親媽,可該負的責任還是會負到底的。你現在還小,脾氣大不懂事,過些年就知道大人的苦心了。”


    杜清眠似乎不怎麽喜歡說話,聽她嘴皮子翻飛,眼睛都沒眨。


    姚詩嵐不著痕跡翻了個白眼,心想山上養大的就是上不了台麵,要想以後能派上用場,還得好好□□□□。


    電視裏的劇情還在繼續,男主人已經給過庶出心機女兒懲罰,鏡頭切到剛才吃虧的嫡女:“就說庶出的上不了台麵,姑娘家的懷著這種蛇蠍心思,真叫人不齒……”


    門聲一響,又有人從外麵回來了,姚詩嵐倚靠在沙發上的背微微直了些,笑得也真心實意了點:“寧寧回來了,今天出去玩的開心嗎?”


    杜清寧剛準備回應,瞧見旁邊坐著的杜清眠,掃了她兩眼,步子頓住,一下子抿起了唇。


    家裏人寵她,外麵人也奉承她,杜清嘉常年在外不回家,杜清眠自小被抱走,她就是杜家唯一的公主。如今杜清眠回來了……杜清寧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掃過,眸子裏帶了不快。為了不輸陣仗,她今天專門去買了新衣服做了保養,可眼前土到穿著一身抹布的杜清眠竟然絲毫不落下乘……


    當然,她看杜清眠不順眼絕不僅僅隻是因為這一樁事。


    嫉妒地剜了一眼她白透的臉頰,杜清寧聽見自家母親給她介紹:“寧寧,這是清眠,你妹妹呢。”


    杜清寧冷笑:“我隻有一個哥哥,哪兒來的妹妹,媽,您可別給我亂認親了。”


    杜清眠淡淡掃了她一眼,道:“師父說我隻有一個姐姐,其他的沒有聽過。”


    杜清寧遠不如她的母親會做表麵功夫,□□桶一下子被點炸了:“擺這幅臉色給誰看,誰稀得當你姐?趁早跟你那個姐姐遠走高飛別回杜家了!杜家不歡迎你!”


    杜清眠倒是沒被她罵生氣,還是麵無表情的開口:“1950年起華夏開始實行一夫一妻製,規定男女雙方同時隻能有一個配偶,我媽雖然去世了,卻還沒和我爸離婚,不受杜家歡迎的是你們。”


    “確切的說,你們的存在,是杜家的汙點。”


    她話音剛落,電視上宅鬥劇的鏡頭就切到了正室夫人:“宴會都上不了桌的東西還敢唆使人坑害我女兒,趕緊發配出去賣了,好讓她看清自己的斤兩,沒人提點她還上天了!”


    這下連姚詩嵐的臉色都不好了,王媽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又見杜清眠腳一伸,把垃圾桶往前麵踢了踢,給杜清寧看:“這道符是你放的嗎?”


    杜清眠淡淡的語氣跟現在嚴峻的氣氛格格不入,然而就在看到那道符之後,剛才還醞釀著怒氣的杜青寧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她的臉上浮上一絲心虛,抓著包掉頭就往樓上跑,罵了句神經病。


    王媽瞧見她上樓心頭一緊,心說你別上去啊,上去了不得更生氣嗎?果不其然念頭剛落,杜清寧暴躁的吼聲就從上麵傳了下來:“誰幹的?!”


    隨即哐當一聲推開門,又發出驚嚇過度的尖叫聲。


    姚詩嵐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麽,猛然起身想去看她,就在這時,門聲又響起來。


    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從門外進來,身邊還伴著一個身材妖嬈的長發女人。瞧見客廳裏的人,他先是喊了姚詩嵐一聲媽,又把杜清眠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裏閃過驚豔,問:“四妹?”


    姚詩嵐沒應聲,看向他身邊的女人,皺了皺眉,這又是哪個?


    兒子平時愛玩,她沒什麽意見,可前幾天剛把兒媳婦氣回娘家就又帶人回來,不是讓嶽家抓把柄?


    講道理,他不至於這麽沒分寸。


    挑剔的看向女人,瞧她豐腰翹臀無一處不散發出女人味兒,連眸子不經意流轉間都透出魅惑,姚詩嵐大抵也明白了,就是心裏隱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杜清翰咳了一聲道:“這是小可,晚上在外邊手機沒電又迷了路,附近也沒個認識的人,就在這兒借住一晚。”


    杜家的大宅給個不認識的人借住?


    姚詩嵐眼神古怪的收回目光,卻發現杜清眠也在盯著女人看。


    女人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笑了,探身道:“小妹妹,盯著姐姐看什麽呢?你身上噴了什麽香水……”


    檀香般的香氣幽幽散入鼻中,恍然間有種讓人遺忘一切的魔力,她眼神迷離了一下:“真好聞。”


    姚詩嵐聳了聳鼻子,什麽香水?她怎麽就沒聞見?


    作者有話要說:  不單機的感覺真好0.0


    謝謝檸檬甜、晨熙麻麻、一貓一狗、啦啦啦、19757637的地雷


    謝謝一樣的糖類的深水魚雷


    謝謝淺橙橙、繁華映月的營養液


    第3章


    杜清眠在冥山上時從沒見過活人,但鬼魂,她卻見過不少。


    冥山很大,大到可以容納很多心中有遺憾的鬼魂,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遺忘,去轉生。


    很顯然,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一隻鬼,且是一隻能化形的鬼。雖然不知道她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但杜清眠沒準備出手。


    “你聞錯了。”杜清眠道。


    “怎麽會呢……”女人還想說什麽,卻見她已經轉身離開。


    離得遠了,那股香好像就散了,女人的眼神漸漸清明過來,仿佛也忘記了剛才那道若有似無的香,嬌笑著挽上杜清翰的手臂:“杜先生,您家裏可真大呀。”


    這女人像水蛇一樣柔軟地靠在他身上,杜清翰心底燥熱,暗罵了一聲,卻也略帶得意地挺直了脊背,領她往前去:“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不值一提。今晚……你就住我屋子旁邊。”


    女人捂住嘴巴嬌笑了一聲,倚在他耳邊道:“晚上一個人睡,人家可是很害怕的……”


    她說話尾音像是帶著勾子,撩人心弦,杜清翰心猿意馬,暗暗在她柔弱無骨的手背上捏了一把,見她發出吃吃的笑聲,一本正經道:“這裏安保還是不錯的,不會有什麽意外。”


    女人嗯了一下,嬌聲道:“人有什麽可怕的,人家怕鬼呢。”


    杜清翰笑了:“害怕就開著門。”


    似乎是達成了什麽共識,杜清翰帶她去看自己的屋子,結果還沒上樓,就瞧見杜清寧臉上帶著怒氣蹭蹭蹭從樓上下來,氣得牙齒都在打顫。


    自家妹妹經常發脾氣,杜清翰都習慣了,擱平常他還會安慰一聲問問情況,但現在身邊跟著個大美人,他實在不想在杜清寧身上浪費時間。


    結果還沒避開她,就被她叫住了:“哥!你是杜家唯一的男人了,有人欺負我,你管不管?!”


    杜清翰心道誰敢欺負你,敷衍道:“我在公司忙了一天,你先讓我上去休息一下。”


    “你是要休息還是玩女人!”杜清寧尖聲道。


    “說的什麽話,這是客人……你等我一下。”


    杜清翰私生活混亂,但又不喜歡被人直接嚷出來。他知道跟杜清寧沒道理可講,也根本講不過,隻好先指了屋子讓女人過去,無奈問她:“怎麽了?”


    杜清寧氣得發抖:“你看看,誰把我床扔出來了,還往我房裏放了一頂棺材!這是咒我死嗎!”


    “什麽?”


    杜清翰一下子正色起來,過去一看,那張公主床確實在門口擺著,而臥室裏放著一口黑沉沉的棺材。現在已經入了夜,落地窗外夜色黯沉,月亮也隱了,隻露出幾點昏暗的星光。屋裏開著柔和的暖光,昏黃籠罩著卻沒有往常的溫馨,隻叫人覺得心裏發毛。


    杜清翰也嚇得後退了兩步,忙叫來王媽,怒道:“屋裏這玩意兒誰放的?!招魂呢!”


    王媽搓著圍裙不知道怎麽開口,杜清眠適時開口:“我放的。”


    杜清眠才十六歲,雖然對他們態度沒有多熱切,到底也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杜清翰的態度稍微收了些,皺著眉問:“你放的?你放個棺材進去幹什麽?”


    杜清寧破口大罵:“你把我床扔出來幹什麽?還沒住進來就想著鳩占鵲巢了!”


    “還有你!”她指了指王媽,“她一個人能把東西弄進來嗎?在家守著也不多看著,還胳膊肘往外拐,雇你來是吃幹飯的?!”


    說著就要上手扇巴掌。


    王媽是杜家的老人了,杜清眠出生那會兒就在家裏,因為一手好廚藝和細致的活計,杜家一直雇傭著她。她照顧了幾個孩子許多年,平時他們雖然不說把她當長輩看,態度還是溫和的,打臉這種事更是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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