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那裏,喬琰目光挪離屏幕,餘光隨著片場幾個八卦之人看向昭昭那處。


    她正和程慎行交頭接耳,程慎行說了句什麽,唇角帶著笑,昭昭惱了,作勢要打他,大約又顧忌現場這麽多人,生生忍住了,隻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


    程慎行從助理那裏拿過來一份飲料遞給昭昭,不知說了句什麽,昭昭笑起來,眉眼彎彎,似是忽然又很開心。


    導演問了句什麽,喬琰走神沒聽清。


    “喬醫生?”導演再次詢問,他才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抱歉。”


    等到他離開片場的時候,他把臨時工作牌收起來往外走,目光不自覺巡視了一遍,程慎行和昭昭都已經不在了。


    倒是碰到了經常和昭昭一起的女伴,叫趙錢錢,他記得。


    “喬醫生,”錢錢迎上去,摘了口罩,笑道:“你在找昭昭嗎?她陪她師兄去吃飯了。”


    喬琰隻“嗯”了聲,麵上看不出表情。


    錢錢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無動於衷,但多年來積壓的怨氣使她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下周起昭昭就不來了,已經找到了人接替。她之前本來是因為你才過來的,出了韓瀟瀟的事,而且……她也不太想在這邊待了。”


    喬琰要走的身形定住,扭頭看她。


    錢錢重新戴上口罩,“喬醫生不管喜不喜歡我們昭昭,都早點兒給她一個答複吧!她這個人念舊,不然總是不死心。”


    喬琰頓了頓,最後應了句,“我知道了。”


    -


    黑沉黑沉的夜,城市卻光彩奪目,從小巷子裏出來,入目就是繁華燈光。


    “你整天不忙嗎?倒是對吃喝玩樂這麽在行。”每次一起去吃飯,他總能找到新鮮地方。


    “再忙,娛樂時間還是有的,不然整日不是瞎忙嗎?”程慎行變魔術一樣,攤開手在她眼前,一隻手裏橫著槍頭戴軍綠頭盔的憨憨的黃色小橡皮鴨發夾臥在他手心,沒等昭昭接過來,他已經伸手別在了她的頭上,低頭欣賞了片刻,笑道:“和你一樣,憨憨的。”


    昭昭下意識回懟他,“你才憨憨的。”


    剛剛在一家私房菜館吃飯,沒有包廂,大家都坐在大堂裏,她和程慎行還有他的助理,坐在角落,隔壁桌是個過生日的小妹妹,頭上就戴著這樣的發夾,不知他什麽時候騙到手的。


    看她疑惑,他笑著解釋了句,“小姑娘送我的,說看你不開心,叫我哄哄你。”


    昭昭顯然不信,不過倒是心裏明媚了一些,扯著嘴角笑了笑。


    那笑有些牽強,程慎行看了她一會兒,問:“剛剛發消息的,是你那個堅若磐石?”


    昭昭點了點頭,笑容頓時就垮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喬琰忽然發簡訊過來說:“應琛不錯,你可以交往試試。還有你那個師兄,都比我更合適你。”


    她第一次,特別討厭他。


    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回,隻是盯著手機看了好幾遍,越看越委屈,越想越氣憤。


    程慎行說:“我帶你去坐摩天輪怎麽樣?據說會比較能讓女孩子開心,很高,可以俯瞰小半個城市。”


    昭昭知道他是想哄她開心,但是她這會兒實在是沒有心情,於是隻好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好吧!喪失了一個絕佳的趁機而入的好機會。不過以後你隨時想去,我都可以陪你。”


    昭昭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他,讓他說話正常點了。


    程慎行送她到酒店樓下,她揮手跟他說再見,他探出頭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不開心,就不要繼續了不好嗎?”


    昭昭扯了扯唇角,故作輕鬆的笑,“嗯,我試試吧!”


    昭昭轉身往前走,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隔著綠化帶,喬琰站在背光的地方,沉默立在那裏,在抽煙。


    那一點猩紅叫昭昭不敢認,印象裏,喬琰是不抽煙的。


    他看著程慎行的車走遠,才從陰影裏走出來,他那張臉,永遠看不出喜怒,但昭昭總能敏銳地辨認出來。


    他似乎,不太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不算陰暗啦,描述背景是解釋男主現在的性格和脾氣。


    他小時候有心理問題,是治好了的,而且被領養後家庭環境挺好,現在隻能算是心結。


    所以這是一個後知後覺後開竅前期虐妻一時爽後期火葬場的故事……


    快了。


    另外本文明天就入v了,屆時2-3更,謝謝每一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愛你們~


    第16章 機場


    有時候,覺得某些東西是束縛,勒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可真正丟棄了,才知道那件東西對自己來說意味些什麽。


    ——喬琰


    昭昭走過去,微微仰著臉看他。“你……怎麽來了?”


    他把煙掐了,走了兩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就站在那兒,回答她,“覺得還是當麵說比較合適。”


    昭昭頓時不想吭聲了。


    於是兩個人沉默了十幾秒,還是昭昭先開了口,“不用了,我理解了。”


    她語氣有些生硬,大概還是不能理解他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麽直接拒絕她,但轉念又一想,喜歡不喜歡的,實在是很主觀的一件事。於是連問他為什麽,都覺得沒必要了。


    而且,太像電視劇裏麵目猙獰的女配了。


    哪個女孩子願意當配角呢!


    昭昭笑了笑,總覺得維持住表情,就不會太難堪,“那你早點兒回去,我也回去休息了。以後……我就不去煩你了。”


    喬琰最終,也隻是“嗯”了聲。


    隻臨別時,又解釋了句,“我不討厭你。”


    昭昭回頭看他,笑道:“我知道。但討厭也沒關係了。”


    不知為什麽,因為她這句話,喬琰覺得心裏莫名煩躁,像是不安一樣。


    他回了家,這夜沒有夢,醒來精神狀態卻不好。


    -


    錢錢聽說喬琰發的那條消息的時候,差點兒冷笑出聲,大罵了句,“這是人說的話嗎?”


    昭昭以為自己會哭,其實並沒有,大概年紀大了,就不像小時候那樣單純了,得到就開心,得不到就哭泣。


    開始慢慢知道,很多人和事,是強求不得的。


    就好像,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紋身店接連虧損七個月之後,天一跳槽了,盡管昭昭給他開的底薪並不低。


    隻是人往高處走,昭昭是明白的。


    於是天一請她吃飯,支支吾吾表示自己可能以後不能幫她看店的時候,她已經了然了。


    她開開心心吃了飯,給天一包了一個大紅包,說以後常聯係。


    孟孟跟天一一塊兒走的,他們本來說,要幫她守到她找到新員工的,昭昭故作輕鬆地說:“這店一直虧著,我早想盤出去了,就是舍不得你們。你們要走就趕緊走吧!”


    春巷裏這處房子,是外公送她的成年禮物,起先是很破的,昭昭收拾了租給別人做陶藝工作間,昭昭大學的費用都是自己賺的。當然,底兒還是家裏支持的,隻是她第一次嚐試靠自己想法賺錢,感到很滿足。


    後來,陶藝間關了,房子退了回來,她那會兒正和人合作弄工作室,她們的項目報到學校沒批,就想著自己弄。自己的房子,沒租金壓力,除了水電和裝修,成本低,隻需要負責買設備培訓員工然後拉客源就好。隻是生意看似簡單,其中門路也複雜。


    她接著去讀研究生,朋友邵楠畢業就專心投入到工作室當中。


    其實,也說不上誰對不起誰,工作室經營起來很費心力,最初昭昭沒怎麽上心,實際操作都是邵楠來做,門店冷清,主要精力都放在線上,為了拉客源,邵楠沒少在宣傳上下功夫,被坑了宣傳費後自己拿自己的錢填補上了,又加上家裏弟弟結婚,外公住院,後來沒轍,想快速把錢賺回來,結果跌到另一個坑裏,虧了近十萬,不算大錢,但他們一個小工作室,賬麵上的錢本就少,邵楠填補不上去,跑路了,買了機票飛回老家,才給昭昭打電話說對不起。


    昭昭那會兒正忙畢業,抽空回了趟春巷,一進門,屋子空蕩蕩的,孟孟和天一臉色灰敗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裏,昭昭太難受了,難受得狠了,哭都哭不出來,最後笑了笑:“多大點兒事,走,我請你們吃飯去。”


    她也買了票,追到邵楠家裏去,她隻有一個地址,對邵楠的家其實一點概念都沒有。才發現已經不算是農村了,是山區。下了公路,要走許久的盤山路,一路問過去,步行得爬兩個坡,她家在一處小山脊上,一個村子星羅在一大片望不到頭的山上。


    邵楠正蹲在院子裏洗一種不知名的山果,看見她,臉上閃過濃濃的詫異,家裏老人小孩很多,院子裏都是人。邵楠大概是怕她說出什麽話來,急匆匆說了句同學,就拉著她出去了。


    兩個人站在房子後麵大片的果樹旁,漫山遍野的植物,山楂結得很稠密,昭昭伸手摘了一個,也沒洗,身上擦了擦吃了,一邊酸得麵目猙獰,一邊問她,“你跑什麽?”


    邵楠頹然抓了抓頭發,蹲下來,“我也沒辦法。”


    “怎麽就沒辦法了?你跟我商量過嗎?”


    “跟你商量什麽?你又不懂,天天學校的事情都忙不完,我跟你說有用嗎?”


    “那你自己憋著就有用了?”


    然後出事了,虧光了,被坑幹淨了,拍拍屁股走人了,爛攤子都丟給她?


    兩個人吵了一架,氣頭上,話刀子一樣互飛,到最後兩敗俱傷。邵楠舔著嘴唇,發泄完了,也知道這件事是她做得更過分一些,軟下聲音說:“昭昭,你和我不一樣,你家庭條件好,什麽都好,失敗了大不了重頭開始,我就這麽大能耐,現在就是你打死我,我也沒有一分錢可以還你,我弟弟剛結婚,我外公還在醫院躺著……你給我點時間,我以後一定把錢還給你。”


    昭昭走的時候,一邊走一邊哭,不是覺得自己被坑了錢受不住,是覺得,感情這東西實在太脆弱了,她一直覺得,她和邵楠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


    昭昭最後把紋身店盤出去了,春巷在老城區,周邊都沒什麽繁榮的地方,雖說紋身店不太挑地方,可終究是偏了點,生意一直不太理想,總的來說虧損不大,但幾乎也沒什麽盈利。孟孟和天一天天拿假皮練手,估計受不住了,看不到什麽前景。


    接手的是一個年輕女人,也是做新興行業,一個女主播,說很久之前就看中了這塊兒地方,那時候聯係過昭昭,昭昭說不賣。現在看見昭昭掛的招租信息,就過來了。


    定下,簽合同。


    院子很大,她想把院子改造一下,昭昭同意了,隻說叫她改之前給自己看一下。


    驚蟄的牌子被拿了下來,昭昭回去的時候下了雨,她的白色jeep進不來巷子,停在巷子外,她撐著傘,慢慢走過去,回頭看了一眼,竟覺得那地方陌生起來了。


    腦海裏回想的是從前一樁樁一件件。從很小時候,寫作文就寫:我的理想。


    但昭昭覺得自己沒有理想,她想過一種自由的不被束縛的生活,不想朝九晚五地上班。


    畢業了就著手事業,紋身店也好,服裝工作室也好,她想掌控的是自己的時間,僅此而已。但其實,自由才是最大的束縛。


    她太貪心了,喜歡的事情都想做,但又都做不好。


    大概,感情上也是如此,她對喬琰太貪心了,他做哥哥,也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因為她步步緊逼,現在都快和她不來往了。


    堅持是個好習慣,但有時候還是放手比較好。


    -


    天一跳槽了,孟孟打算北漂,去大城市闖一闖,臨走前約了昭昭去酒吧玩。


    照舊是老酒吧,一推門,要走一段向下的樓梯,左手邊是駐場樂隊在表演,再往裏走,前麵是舞池和散布的卡座,右手邊有個向裏的通道,昭昭徑直向右,酒保都認得她,揚聲說,“昭妹妹,你朋友在8號包廂。”


    昭昭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別叫我昭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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