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罵了他一句,“你就不能不氣我?”


    他聲音裏竟有些委屈,“我沒……”


    -


    昭昭去見他的時候,決定就算不吵架也要和他講清楚,她最不喜歡冷戰了。


    可見了他的時候,喬琰正站在樓下大廳,來來往往的病人,他立在一側,手上挽著一個紙袋,看見她,默默遞過去。


    昭昭問,“什麽?”


    說著低頭打開看了眼,裏麵有花,巧克力,還有一條手鏈,一小罐糖,一枚葉子胸針……零零碎碎,都是些小玩意兒。


    昭昭別過頭去,“你什麽時候買的?”


    “昨晚。”他老老實實答。


    從她那裏出去,然後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不知道去哪裏,回家也覺得沒有了意義。


    腦子裏冷靜下來,無數遍罵自己,可明明算是理智的人,到了她那裏,卻什麽都沒有了。


    這些天她一直在寶爸媽那裏,每次給她聯係,她不是在見這個朋友,就是在見那個朋友,雖然崴了腳,卻似乎很開心,那開心是和他在一起少有的。


    他第一次聽見她和程慎行在吃飯的時候,內心忽然燎原似地起了慌張,那慌張沒有原因,沒有去處,在體內橫衝直闖。他那幾天總會做夢,夢裏都是昭昭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麵,他像個局外人一樣,旁觀著。結尾總是自己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想把她帶走,帶到沒人的地方,帶到隻有兩個人存在的地方,他想她的世界隻有他。


    但這是不對的,他知道。


    於是醒來益發痛苦,昭昭總告訴他,吃醋是正常的,生氣憤怒占有偏執,都是人類所擁有的共同缺點,誰也不可避免,並不可怕。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昨天去派出所領人,遠遠地看見她和程慎行湊近在說悄悄話,那些理智就全煙消雲散了,隻剩下腦子裏嗡嗡作響。


    他努力克製著不去把她從別人那裏扯回來,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可以。


    於是她的解釋聽在耳朵裏,卻似乎沒聽見,他回到了家,她自己回了臥室,留他在客廳裏冷靜的時候,他才一句一句回想起她的話。


    喉嚨像是梗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也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於是隻好出門去,總最笨拙的方法,買東西哄她開心。


    回來卻隻接到爸媽家裏阿姨的電話,說昭昭回家了。


    他有些迷茫地坐在客廳裏,忽然間有些害怕,害怕她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他去找她,看見她躺在臥室裏睡著還抽泣的樣子,心口撕扯著疼,他握住她的手,她卻甩開了,小聲嘀咕著什麽,他湊近了,才聽見她說:“這婚你要是不想結,不結也罷!離婚也沒什麽難的。”


    他知道她是賭氣,可卻又忍不住會想,或許她已經忍受不了他了。


    於是說了那樣的話。


    昭昭似乎很生氣,瞪了他一眼,翻了個身,把自己蜷縮在裏麵。


    他起身走了,他怕不理智的自己會把情況弄得越來越糟。


    出門的時候,阿姨小心翼翼提醒,“昭昭沒心事,你多哄哄她。”


    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穿梭,最後停在一家還沒打烊的商場裏,他從一樓往上一圈一圈地逛,看到她會喜歡的東西,就讓人裝起來,一些小東西,就自己提著,大件的,讓人寄到家裏去。


    昭昭喜歡買東西,看到那些,回家的時候或許能高興點兒。


    他希望她開心,不希望她傷心,更不願意那傷心,總是自己給的。


    他唾棄自己,某一刻沮喪到極致的時候,他甚至想,要麽就離婚吧!


    隻是最後否定自己,不可以。


    他做不到。


    於是隻好來求助醫生。


    昭昭盯著那一個紙袋的小東西,眼淚差點兒又出來。


    她情緒起起伏伏到現在,已經徹底感受不到情緒了,最後隻是歎了口氣,“你看完醫生了嗎?”


    喬琰看了下表,“還有半小時。”


    約的是下午三點。現在兩點半了。


    昭昭牽住他的手,“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


    喬琰跟在她身後,目光一直籠在她身上,說了句,“對不起,昭昭。”


    昭昭扭頭看了他一眼,回了句,“我不想聽對不起,說你愛我。”


    來來往往的人,喬琰有些難為情,但還是低聲說了句,“我愛你,昭昭。”


    昭昭點點頭,“以後你想說對不起的時候,就說我愛你。”


    她不要聽對不起。


    第41章 一起


    我不知該如何對你,但誰又是天生就會愛人。這沒關係,我可以學。


    ——喬琰。


    喬琰被叫到號,他起身。


    昭昭說:“我在外麵等你。”她握了握他的手,企圖安慰他。


    告訴他,我在這裏。


    她其實並不太能揣摩到他此刻的心情,是痛苦多一點,還是沮喪多一點,亦或者是其他……


    他一向對自己的控製力極好,所有的情緒都埋在深處,自己消化,偶爾露出的一絲一點,昭昭才能體會到他也不是真的清冷淡漠與世無爭。


    生他氣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


    明明是要來和他吵架,結果自己卻先妥協,看著他那雙眼眼睛,她就半分賭氣的心思都沒有了。


    喬琰回頭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問她,“要不要……跟我一塊兒進去?”


    許多事,他一直藏在心裏,恥於說出口。固執地覺得,不叫她知道,就一切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可是心思是最不為外人知,也最沒辦法在親近的人麵前隱藏的東西。


    婚姻的維係,他還在摸索。但他希望帶給她的,是快樂,而不是悲傷,否則他的挽回毫無意義。


    昭昭抬眸,盯著他眼睛看了會兒,沒有問為什麽,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好。”


    對於他來說,肯撕開自己內心,豁出個口子給她看,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明燁的辦公室是個套間,倒不像是醫院門診,外間是個談話間,有個半開放的小茶水吧台,裏間有張床,一個辦公桌,角落裏放著書櫃,透明玻璃裏是密集的牛皮紙裝起來的文件袋。


    明燁原本在內間,護士在幫他整理床鋪。他看見喬琰進來,起身走了出來,一邊整理衣襟,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讓他們往外間沙發上坐。


    “沒想到,有一天可以看見喬琰帶著家屬一塊兒來做心理谘詢。喝點兒花茶?”明燁問。


    心理谘詢是要嚴格保密的。如果患者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哪怕對方是血親,醫生也會保密。


    喬琰帶昭昭過來,顯然是表示願意和她一起分享病情。


    喬琰點點頭,“我都可以,給她倒杯白水就好。”


    昭昭不喜歡喝花茶。


    明燁瞧了一眼昭昭,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著打了招呼,“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很漂亮。叫你喬太太叫老了,我叫你名字可以嗎?”


    昭昭忙點了頭,雖然猜到對方可能知道自己名字,還是自我介紹了一句,“叫我昭昭就可以。”


    然後不由思索他那句百聞不如一見,所以喬琰經常和他提起自己?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慮,明燁笑道:“放心,沒有說什麽不好的事。而且你可以相信醫生的保密程度,很多時候,醫生是個絕佳的樹洞。這次就算是雙人谘詢,有時候給家屬的心理疏導,比病人更重要。”


    昭昭點點頭,項目扭頭看了喬琰一眼。兩個人挨著坐,喬琰扣著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端正。瞧見她目光,和她對視了一眼,解釋:“明醫生是我校友,我們也算是朋友。”


    朋友……昭昭很少聽到他說這個詞。這個詞很多時候是個沒有感情色彩的泛指,但昭昭感受得出來,他是真的拿明燁當朋友的。


    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昭昭莫名就想到那天她被那個女明星推下水那天,兩個人在警局門口,喬琰說要和朋友有約。


    於是她低聲問了句,“你那天要見的,是明醫生嗎?”


    她沒有仔細說,但喬琰知道她指的什麽,點了點頭。“本來約了心理谘詢,耽擱了,所以後來又約在了我家裏。”


    “一直在做心理谘詢?”


    喬琰點點頭,“出國那三年停了。”


    明燁解釋,“其實成年後,他大多的心魔來自於你。”


    “我?”昭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明燁肯定了她的問句,“你,他一直喜歡你。但他有些分不清喜歡和占有,又或者他把這兩個東西割裂開,喜歡是喜歡,占有是占有,他害怕自己的喜歡會傷害到你。”


    事實上,喬琰對昭昭的喜歡達到了某種不可割舍的程度,以至於他的痛苦才會這麽深。在他的認知了,喜歡本身就是會造成傷害的一種東西。


    昭昭並不太能理解,可聽明燁這麽說,她隻覺得心口憋悶著疼。她記得,喬琰跟她說過,他曾經有個妹妹,被人販子活活打死的,而他始終覺得,是他的保護害了她。即便他如今長大成人,有了更全麵和客觀的理解,但童年造成的陰影始終在。


    他沒辦法再和人建立深厚的情感聯係,會讓他感覺到焦慮和恐懼。


    那會兒聽他說,內心是心疼他的。可他平日裏又是那麽正常,以至於她總會忘記他那些過去,或者說低估他的心理陰影。


    明燁又回到剛好的話題,“我那天是去特意堵他的,他這個人,你不逼著他,他永遠學不會主動。”


    對此昭昭倒是深有體會,回過神來,認同地點了點頭。


    明燁笑了下,“看來不光我這樣覺得。”


    說完又說,“其實他對你,已經算是破天荒的主動了。”


    昭昭低“嗯”了聲,倒並不滿意這樣的說法,“可我覺得還不夠。”


    明燁看向喬琰,似笑非笑,“你怎麽想?喬醫生。”


    喬琰的目光在昭昭那裏,他抿了抿唇,輕聲說:“或許你說得對,我應該更關心她怎麽想,而不是我認為如何。”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並不容易。”


    “我努力試試,隻要她還願意給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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