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所有在百花園過夜的士子都要離開,畢竟阿浪隻付了一晚的錢。


    季風山也被叫醒,他自然不會這樣離開,於是提出要和那姑娘繼續,姑娘自然不樂意了,便說了幾句閑話。


    雖然誇讚了季風山的嘴巴和手指的功夫,卻也藐視了他男人的尊嚴。


    於是季風山理所當然的憤怒了,找茬似的與那姑娘大吵了起來。


    躲在床下的葉豐越發緊張,若引來眾人,隻要季風山指出藏身地,可就麻煩大了,他不由得提高警惕,隻等必要時暴起殺人。


    很快這房間便進來了不少人,葉豐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其中竟有兩個先天武者,他皺了眉頭,急忙將自身氣息壓製,戒備心則又提升了幾分。


    季風山對闖進來的人破口大罵,而他是高中的士子,是將來的朝臣,青樓那些下人自然不敢對他太過分,不過青樓老鴇子可就不一樣了。


    別說隻是個還沒有當官的高中士子,便是朝廷官員又如何?


    誰不知道開青樓一定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要有吃孩子的心,二便是要有官方的背景。


    沒個當官的支持,誰敢弄個招牌掛起來?


    所以老鴇子一來便對季風山一通夾槍帶棒。


    “這位相公您可別生氣,昨日一切開銷都算在浪少爺身上,可浪少爺也隻包了百花園一宿,如今時間已過,相公想玩可就要自己掏錢了,我這是玩笑的場子,銷金的所在,相公若是有銀子,您就是大爺,沒銀子,麻煩你換個地方換個人談情說愛去,咱,沒功夫陪你玩情情愛愛的把戲。”


    說話時她上下打量季風山,眼神滿是輕蔑,意味不言而喻。


    季風山的長衫有幾分破舊,顯然不像有錢人。


    姑娘說道:“誰跟他談情說愛了?就他那點能耐,誰跟他談情說愛?”


    季風山漲紅了臉,雖然姑娘說的隱晦,可這樣的地方,誰能聽不出她指的是什麽?於是他假意沒有聽到姑娘的話,隻指著老鴇子怒吼。


    “都說世人隻敬衣衫不敬人,果然如此!本少爺穿的低調你便真當本少爺沒銀子嗎?你猜對了,本少爺確實沒有銀子,不過本少爺有金子!”


    說著季風山脫掉靴子,拿出鞋墊,鞋墊下麵放著的,正是葉豐給他的那千兩黃金的金票,季風山不客氣的拿著金票拍打老鴇子。


    老鴇子奪過來一看,老臉頓時笑開了花。


    “細看相公您真是人中龍鳳,氣度非凡。是我們有眼不識金鑲玉,相公您可不要怪罪我們,我們這樣的人,哪有什麽眼光啊。”


    那姑娘也沒想到看起來平平常常的季風山,竟有那麽多銀錢,不等老鴇怪罪態度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並湊上來媚笑著向葉豐道歉。


    季風山傲然質問老鴇道:“我今兒不走,明兒也不走,我就在你這兒常住了,行嗎?”


    現在老鴇不怕他不走,就怕他走。


    “瞧您說的,我這兒還不是跟您家一樣,您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來人,快,快帶公子去別處。”


    季風山倒想去別處,可眼下葉豐還藏在床下呢,他豈能離開?


    “別,我還就住在這裏了。房裏什麽都不要動,”一指那姑娘,“你也不要動,就在這裏等我,等本少爺出去,買幾身好衣服換上,再來讓你見識見識本少爺真正的能耐。”


    姑娘一聽季風山不走,自然也十分高興,畢竟能留住這樣的客人,對她來說也是有賺頭的。


    季風山讓老鴇派人跟他去北極票號把金票換開,老鴇都恨不得親自陪他去,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吩咐兩個看起來比較伶俐的龜奴跟著。


    出去百花樓,四皇子的人還在,他們假冒百花樓的人,查看了季風山的憑證,看到沒有問題,這才把他放了出去。


    季風山舒了口氣,真想帶著金票和藥方逃走。


    不過作為一個通透的流氓,他還是很有操守的,當然更多是害怕葉豐或者他的同夥報複。


    憑證上有他的家鄉地址,他總不能一輩子逃亡不回家吧?


    去到北極票號,把金票換成銀票和一小箱元寶、碎銀,離開後即刻選了家藥房進去,告知藥方,讓他們幫忙煉製藥丸。


    之後他又走了兩條街,進去另一家藥房,讓他們熬製湯藥。


    藥方事關他的身體和錢財,他自然不敢放在一家藥房。


    做完這些,季風山才去成衣店,他一口氣買了四件長衫,也不試試,顯然這幾件長衫不是給自己而是給葉豐準備的。


    拿著他的憑證,穿著青樓小廝的衣服,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回去路上,經過藥房,先去拿了藥丸,然後再去下一家,趁沒人注意將夾在指間的藥丸放進湯藥,藥丸遇水即化,季風山咬咬牙一飲而盡。


    剛走出藥房,他便感覺到胃部溫熱,熱氣入五髒六腑。


    當真是通體舒泰,美妙難言。


    他現在對葉豐的信任已經有了至少八九成,他仿佛看到了無數美女和金銀在向他招手。


    當官,當官為了什麽?


    還不是權力、金錢、美女,有了這個東西,還能缺了美女,少了金錢?


    至於權力,再大的權力也是有範圍的,出了這個範圍,權力者便是狗屎。


    季風山哼著小曲回到百花樓,又被查了一次憑證。


    他回到那個姑娘的房間,姑娘果然仍在等候,季風山便讓她親自去準備酒水、食物,並很豪氣的將一錠銀子塞進姑娘的衣服裏。


    俗話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可真去過的都知道,俏是第二位,姐兒最愛的其實也是鈔。


    姑娘一走,季風山趕忙叫葉豐出來。


    葉豐也是直到他回來,懸著的心才算落下,這小子果然,除了對女人之外都挺有操守。


    他迅速換上季風山買來的長衫,道:“謝了兄弟。對了,你認識一個叫葉豐的嗎?豐收的豐。”


    季風山立刻笑道:“知道,他已被神皇冊封為探花郎,皇都誰人不知。”


    葉豐大喜:“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浩然客棧。俠士,我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葉豐想了想,道:“我叫葉豐。”


    季風山一呆,以為葉豐耍他,但看他真誠的模樣不太像,不過即使耍他又如何?今日一別,估計也是永別,他才不在乎。


    “謝了。”葉豐再次感謝,準備離開。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季風山笑的非常猥瑣,顯然那藥方的效果已經顯現。待葉豐走後,他便笑嗬嗬的把手按在了自己腹部的穴位上。


    他還記得葉豐的提醒:服藥之後,配合按摩,效果更佳。


    百花園很大,雖然是上午,來來往往的人已有不少。


    葉豐腳步匆匆,人們看到也不覺得奇怪,很多晚上玩的瘋早上起得晚的客人都是這麽急匆匆離開的。


    知道門口有人查憑證,葉豐便沒有走門,他在無人處跳牆出去。


    外滿是個巷子,葉豐左右看了看,迅速鑽入更小的巷子,繞來繞去,又問了路,這才來到大街上。


    天罡皇都的大街和天魁皇都大有不同,季風山昨晚跟他說皇都是,曾說這裏是“權力的皇都”,葉豐深以為然。


    天魁的皇都,既是權力的皇都,也是生活的皇都。


    雖說天魁會把窮苦百姓趕去外城,但並不會禁止他們入內城討生活。


    ——葉豐穿著破舊不堪的衣服,一趟趟出入內外城,也從來沒有過被人攔下或驅逐的經曆。


    魁府所在的區域,是天魁皇都權貴的聚居區,那裏比較冷清,但其他地方,尤其是商業街區則是完全不然。


    總能看到很多的行人,總能聽到悅耳的叫賣,也總能遇到流動的貨郎以及有特色的小攤。


    天罡皇都則完全不同。


    這裏的街道橫平豎直,便是路旁的樹木,也都修剪出了相似的模樣。


    地麵上絕對看不到一株雜草、一個紙片,一片落葉,每隔一段路,都會有專人拿著掃把在認真的檢查、清掃。


    街上的行人,即便不是衣著光鮮,也是幹淨整潔,完全看不到無袖的粗布短衫、破邊或帶補丁的褲子,以及草鞋、草帽等“影響市容”的破衣服。


    至於流動的貨郎、擺攤的小販,更是一個也沒有,倒是可以看到一隊隊的城防軍、治安隊、捕役等官方人馬時不時列隊經過繁華的商業街。


    但凡有“影響市容”的,都會被立刻沒收或驅逐。


    最可笑是什麽呢?最可笑是商業街的房屋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招牌也有著同樣的顏色、同樣的字體。


    誰能讓雜草不敢生?


    誰能讓樹葉不敢落?


    誰能讓窮人不敢入?


    誰能讓攤販不敢出?


    誰又能讓千方百計博取眼球的商鋪,全都變成同樣的麵孔?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肯定不是人,是權力。


    天罡皇都,就不是一座給正常人居住的城市,這裏的所有人,隻分兩種。


    權力的化身和權力的仆從。


    葉豐怕被人注意,便和其他人一樣慢慢行走,邊走邊看邊感慨,他還是比較喜歡天魁皇都的氛圍。


    哪裏有煙火,是人的城市。


    這裏一切都是好的,就是太冰冷了,並不適合正常人居住。


    葉豐一路詢問,很快便來到了浩然客棧所在的街道,在同樣的房屋、同樣樣式的招牌中,分辨同樣的字體,就算是葉豐的眼力,也是頗費了些時間才找到“醒目”的浩然客棧。


    醒目尚且如此,那些不醒目的商鋪,又靠什麽吸引眼球?


    他徑直走入客棧,直接來到櫃台。


    “敢問,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葉豐的住客?”


    掌櫃的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問道:“客人可有憑證?”


    果然在這裏做什麽都需要憑證,葉豐眉頭微微皺起,他忽然想到,若是將來被人發現,他今日來此,會不會給張正帶來麻煩?


    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看掌櫃那眼神,想收回估計很難了,於是他拿出季風山的憑證給了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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