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高年級生們終於回過神來,想要將兩人拉開,各自冷靜一下再麵對問題。


    卻見那個似乎總是強大的無堅不摧的少年微微弓起了背,如同被蛛網捕住折斷翅膀的哀泣的蝶,脊背滿是力量與毀滅頹喪的美感,一時都僵住了。


    水漬落在謝真的臉頰上,冰涼一點。


    主角受的心頓時大亂,瞳孔微張,腦袋似乎無法負荷思考現在的情形,他眼前的謝虛還是滿臉冷淡模樣,那雙桃花眼的眼角處卻是微微醺紅。謝虛咬著牙,像是極艱難地道:“這世界上誰都可以放棄你,謝真,唯有你不行——隻有你不能放棄自己。”


    雖然極力隱忍,但是不難聽出,謝虛的話裏帶著斷續的泣音。


    為什麽他會這麽難過?


    謝真那瞬間什麽都忘了,聯賽也好榮譽也罷,一切都與他無關。


    隻有麵前的人才是真實。


    謝虛想到崩壞的任務劇情,簡直是悲從中來,也難再保持與主角受爭鋒相對的瘋狂人設。他語氣嘲諷地將謝真一路走來的磋磨細數來,從超脫家世桎梏考上帝國學院的機甲係a班,到擔任級長收到無數流言蜚語和攻擊。謝真是個何其有野心的人,也是這些野心逼迫他堅定不移地向上爬、向前走,為什麽擁有了如今成就,卻偏偏開始怯懦了。


    謝虛望著他,如同審判罪孽的死神一般詢問道:“你後悔了,害怕了,退卻了。可是謝真,你真的甘心嗎?”


    我不甘心。


    如同大夢初醒,頓破魔障。


    謝真心神大悸,原來過去那些苦難,一直被這個人記在心裏——


    黑發的一年級生放開了謝真,後退幾步,呼吸有些急促,眼角那一點勾人的薄紅還未淡去。他轉身對希爾曼認真地說道:“我不願意。”


    “謝真不上場,也不過是不戰而降而已。他想做懦夫,我同樣是。”謝虛冷笑道。


    事到如今,得罪導師前輩又如何,哪怕現在被退學,也好過繼續破壞主線劇情。


    他這般決絕的態度,讓希爾曼也目光微沉,看著少年歎息一聲:“你又何必……”這分明關乎前途命運,一戰成名的時機就在此刻。哪怕是踩著同胞兄弟的屍骨又如何,榮譽本就是由無數血肉堆壘而成,能功成的不過是金字塔頂的一人而已。


    謝虛卻告訴自己,他不願做那個吸人血肉的塔頂。


    天真的可笑,卻又正直地讓人心酸。


    謝真驟然從地上爬起來,因為專屬機甲與身體機能的高度同化,他身上淤青真切,小腿都支撐不住地微微顫抖,卻一瘸一拐地走到希爾曼麵前,對著周圍的學長導師深深鞠躬,語氣帶著瘋狂興奮的戰栗。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贏過對方。”


    為了榮譽,為了學院,為了……這份信任。


    謝虛瞥他一眼,之前強烈的心慌突然平息下來,這時他才反省起自己方才的人設,試圖亡羊補牢。黑發少年以一種滿是酸氣、嘲諷、妒忌的語氣刺了謝真幾句,大意就是你這個廢物隻會被暴揍一頓而已少說大話了,卻見謝真定神,對他露出一個堅定溫柔的笑容。


    謝虛:“……”


    希爾曼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看上去柔軟至極的黑發,正色道:“偶爾也要正視自己。”


    學長們紛紛投來慈愛的目光。


    謝虛:“?”


    再次開戰,埃克斯沒能等到自己心念記掛的人,發現對麵操縱機甲的還是謝真,頓時生出一種被愚弄的憤怒感。


    因為大型防護罩,兩人的交談倒是不會被外界聽見,埃克斯冷聲道:“你們不願意讓他上場?真是怪人,我們學院隻要贏就可以了,你們還要看家世、看人際、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謝虛還是在我們學院比較……”


    “埃克斯,”謝真突然溫柔無比地說道,“你喜歡我哥哥吧?”


    “……”


    埃克斯頓時目瞪口呆,臉色爆紅,艱難地掙紮道:“少瞎說了,我隻是單純的敬佩而已,和你這種人怎麽一樣!!”


    “可惜了,他不喜歡廢物。”


    陰冷無比的話落下,謝真的機甲驟然失去身形,詭異難辨。


    接下來的戰鬥,簡直是可以載入經典戰鬥分析,水平遠超乎軍校未畢業生水平的精彩。謝真的劣勢極大,卻是觸底反殺,每一個防禦都做到了“零失誤”的可怕精準度,如果有曾經看過謝虛、謝真戰鬥的一年級生在這裏,說不定能從這場機甲戰中找到熟悉的感覺。


    謝真就如同當時的謝虛一般,冷靜得可怕,每一個操作都完美展現了什麽叫所向披靡。


    唯一的不同,就是埃克斯並非沒有還手之力,他的對抗也同樣精彩,而且一反往常的猛烈進攻,而是穩紮穩打地將謝真逼進絕境。


    在最後的交手過後,戰鬥場的防禦罩被撤下,湛藍的蒼穹顯露出來,禮花瞬間炸開將天空染成五顏六色。


    場上的兩位主角都思維空白了一刹那,粘稠的汗水劃過脊背,他們同時看向分數熒屏,確認勝利屬於誰——


    謝真略勝一籌,以一分的優勢,帝國機甲學院登頂。


    塵埃落定。


    那一瞬浮現在埃克斯心中的感覺太過糾結,濕鹹的汗水自額尖滑落,一頭紅發都軟趴趴地垂下了。當他回過神來,還是坦然地對謝真道:“對不起,之前看輕你了……唔,不過還是你哥哥要更厲害。”


    謝真根本沒搭理埃克斯,換作之前,他還會禮節性地與對方交涉,互相吹捧一番,現在心裏卻隻容得下一個人。


    他想要快點見到謝虛,將滿漲得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悅全盤托出,然後應當……說些什麽好呢?


    越是靠近,越是忐忑。


    相比他的躊躇,謝虛卻是放下心來。


    慶賀的焰火就在眼前,明亮的色彩抹在蒼穹之中,也將謝虛心裏的那點陰翳抹去了。


    ——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他還是太沉不住氣,竟然敢質疑謝真的能力,要知道謝真最擅長的便是絕地反殺啊。


    謝虛像想通了什麽,微微側首,對自己的杞人憂天嗤之以鼻。


    接下來就是頒獎典禮,主角受一舉成名,接到各個軍方大佬拋來的橄欖枝。謝虛覺得此時自己應當適時做出失魂落魄的模樣,忙不迭地逃離現場,以顯示自己的狼狽和嫉妒。正準備如此行動時,紅發少年迅捷的身影飛快擋在他麵前。


    是埃克斯。


    雖然遺憾惜敗,紅發少年的目光還是亮得如同撲食的狼崽般,看不出一點頹喪意味。


    奇怪了,這個時候埃克斯不是應該對謝真產生朦朧又崇拜的情緒,纏上主角受不肯放開嗎,怎麽躥到自己這來了。


    謝虛與對方對視一眼。


    他突然福至心靈地領悟到了埃克斯的意思——莫非想讓自己代為引薦?


    可惜了,他和謝真可是生死仇敵,毫無交情建樹。正準備對埃克斯如實相告時,紅發的少年卻是突然握住了謝虛的手。


    冰涼的感觸從兩人相碰的膚間彌漫開來,埃克斯的臉色更紅了一些,那樣細軟的手心讓他更顯得拘謹了。但畢竟是單刀直入慣了的笨蛋,因為受到謝真的啟發,埃克斯鼓起勇氣,眼裏都似乎有著星星:“謝虛,我喜歡你,和我交往——”


    嘭。


    剛才還言語得體,言笑晏晏地進行外交的金發級長猛得站起來,帶動的桌椅都微微偏移,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以一種不敢置信的凶戾目光望向預備席處。


    剛才還在與柯爾蘭友善交談的大臣一臉懵逼。


    謝真瞳孔微微縮緊,他聽見埃克斯的話後,一股滔天的怒火蔓上來堵住胸口,臉色異常難看。而預備席旁坐著的學長們更是站了起來,強壓著怒火看向這個光明正大撬牆角的外校生:“你在瞎說什麽,謝虛可是已經有戀人了……”


    神情漠然了一刹那的謝虛終於意識到這胡來的劇情,皺著眉道:“是,我的戀人是柯爾蘭。”因為急於拒絕,謝虛甚至沒發現自己用的是“戀人”,而不是更準確一些的“情人”。


    埃克斯想到自己回去之後,打聽的那些事,語氣篤定地道:“可是他隻把你當可有可無的替身而已啊,總有一天會拋棄你的。我不一樣了,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好到你喜歡上我,忘記那個人。”


    謝虛:“……”他想張口反駁,卻不知從何處提起,總不能拆主角受和主角攻的官配。最後隻能堅決地抽出手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孤獨終老,不勞費心了。”


    “什麽孤獨終老?”含著笑意的磁性嗓音從身後傳來,柯爾蘭將頭壓在謝虛的肩膀上,輕而易舉地從後環住了他的腰身,姿態十分親密。雖然言語、神情上無任何問題,卻偏偏透出一股暗潮洶湧的危機感,和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發出來的劇烈爭端。


    柔軟的金色短發靠在謝虛頰邊,親密地蹭了蹭。黑發少年微微一怔,他甚至未發覺柯爾蘭什麽時候來到自己身邊,或許是他二人實在太過熟稔,又或柯爾蘭刻意收斂了腳步聲,謝虛有些無措地轉過頭:“柯爾蘭……”


    便將好被封住了唇。


    金發的級長溫柔又虔誠地加深了這個吻,舌重重地侵犯著謝虛的唇齒,激烈得讓一向隻被親親唇部的謝虛應對不過來,不斷吞咽著對方度過來的氧氣。


    纏綿曖昧的讓人看了便臉紅心跳。


    柯爾蘭輕輕退出去,謝虛的唇色更加殷紅,連那向來蒼白的麵頰都蒙上一層淺紅,更顯出驚心動魄的美貌來。


    柯爾蘭唇角微微勾起,近乎挑釁地、傲慢地看向呆住的埃克斯。


    你也隻能摸手而已,而我,可以占據他全部的心。


    他的視線、他的唇、他最隱秘甘甜的部分都全部被我一人貪婪獨享。


    柯爾蘭低頭看向懷裏的謝虛,心裏的不安像被什麽充實填滿。他盡力掩藏著要將珍寶囚禁的獨占欲,小心翼翼地以免將謝虛嚇跑,低聲溫柔地說道:“畢業就結婚,嗯?”


    謝虛:“…………好。”


    主角攻你實在是太拚了。


    今日一連受到比賽失利、初戀訂婚的雙重打擊,埃克斯的神色顯然有些恍惚。


    除此之外,柯爾蘭的那句話可是毫無遮掩避諱。


    聯賽剛剛結束,不少軍屆政屆的大能還未退場,憑著敏銳的政治嗅覺,聽到柯爾蘭那句話當然不會當成年輕人之間的拈酸吃醋,而是確認了柯爾蘭家繼承人聯姻的訊號。當即記住了謝虛的相貌,吩咐副手去調查,看會對如今的戰力格局產生多大的影響——


    任他們如何也無法想到,就是柯爾蘭家的少爺年紀輕輕想要結婚了。


    在近年中最為意義重大的星際聯賽落幕過後,一年級到了學期末尾聲。


    以高分的實戰成績和勉強合格的理論成績,謝虛勉強保留學籍,升任二年級生。


    即便是軍校也有短暫的冬歇期,麵對一個月的假期,新生們矜持地興奮著。


    而謝虛看著主角受發來的“要不要一起回家?”的訊息,謝虛果斷選擇了刪除,轉身遞交了留校申請——


    然後那份留校申請到了柯爾蘭手裏。


    金發的級長漫不經心地打上不通過,認真地對謝虛說道:“這個假期和我回家吧,唔……我的父親母親說想見見你。”


    謝虛:“……”


    黑發少年低頭支吾了一句:“我也想回家看望父母。”


    柯爾蘭看上去顯然十分遺憾,他提議道:“要不然我陪你……”


    “不用了,”謝虛歎息道,“一年一次的機會,好好珍惜吧。”


    金發級長定定盯著謝虛,突然促狹地笑了起來:“謝虛,你是不是恐婚?”


    謝虛:“?”


    柯爾蘭親了親一年級生殷紅的唇角,眼底是未被謝虛發覺的重視與珍惜,他輕聲道:“我喜歡你。”


    ……


    因為記憶中沒有關於家庭的具體資料,謝虛最後還是翻出那個被壓在最底層的“宿敵”備注,回了條訊息過去,非常的簡明扼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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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受秒回了一個[●u●~]


    謝虛:“……”希望主角受能離網絡語言遠一點,不要玩物喪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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