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徹轉過臉, 黑瞳安靜盯著他。


    那個表情真的絕了。就是“你繼續說”, 然後又莫名的比“你繼續說”多了一丟丟小小的威脅意味。


    趙清嶺秒慫。


    “那什麽, 我跟他肯定是沒什麽呀?都認識那麽多年了哪兒還能有什麽, 要有什麽也早有了吧。但你不開心也是要問我的,不準偷偷一個人吃悶醋!”


    程徹:“我沒吃醋。”


    趙清嶺:“沒吃醋?我有一個那麽帥的學弟你都不吃醋?沒有愛了。qaq”


    程徹:到底是想鬧哪樣?


    大概是在一起久了緣故, 如今麵對男神的各種小小鬧騰,程徹好像已經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慌亂、無措了。


    隻覺得他鬧騰的樣子有點可愛。


    結果他一笑,男神更不爽了:“你居然真的不吃醋?!”


    ……


    小別扭鬧著鬧著, 就鬧到了床上。


    床頭互撓床尾苟合,趙清嶺饗足一番、神清氣爽:“哎嘿嘿,徹徹~我的徹徹真棒,味道真好, 真香。”


    要是平常這麽說也就算了。問題是, 回想到他剛才的某些變態行徑, 再加上那句“味道真好”, 程徹整個人不禁猛地抖了一下。


    “呐,我跟你說真的啊,”手被趙清嶺笑著抓過去,在他手心畫圈圈,“我跟齊危是貨真價實的友情,‘同性相斥’絕對不可能來電,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知道嗎?”


    同性相斥?


    程徹提醒他:“我們也是同性。”


    趙清嶺:“嗯,我說的不是性別的性,是‘性質’的性。”


    程徹皺眉。


    趙清嶺心想你當然不懂了!你又不是變態又不是神經病的,你怎麽會明白?


    是,齊危是好,也很受歡迎。


    畢竟高嶺之花優秀自律,又神秘莫測無懈可擊,但誰讓這個世界愛情的運作原則不是你好就會有人喜歡你,而永遠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齊危大神再怎麽完美,在趙清嶺眼裏也不過是“鋼板一塊”——麵癱臉性子硬,理性有邏輯,像這種人,一輩子下來估計也沒有任何人類可能做到讓他顫抖、哭泣,患得患失吧?


    所以,這性格還有什麽意思?


    再帥再好看都沒用,再有才華也與他無關,完全欣賞不來。


    以前就欣賞不來,現在口味被程徹養刁了,更是免疫程度120%。


    哪有他的徹徹百分之一的萌!好像是浴室裏的橡皮小黃鴨——可愛,任人揉捏。捏地厲害了,還會扁著嘴、發出“唧”的一聲小慘叫。


    想想就讓人雞動。


    啊啊,他好像又開始變態兮兮了?


    ……


    齊危啟程的前夜,和趙清嶺通了一次視頻。


    視頻裏,齊危問了顏珍事件的後續。


    趙清嶺:“嗨,哪有什麽後續?掰了唄,從那天以後就沒聯係了。也好,以後各走各路——上次你也說了,說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朋友之間也有好多可以共富貴不能同患難、或者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的,可能他們緣分就到這兒了吧。”


    齊危:“哦,你的mr程不難過麽?”


    趙清嶺:“難過什麽!有我寵著,成天樂不思蜀哪有空難過!”


    齊危:“……”眼神像是不太信。


    掛了視頻後,趙清嶺揉了一把臉,暗自歎了口氣。


    是,這些天,程徹表現出來的樣子,確實看起來倒是不怎麽難過。每天認真工作、回家做飯,甜甜蜜蜜一起洗澡,晚上在床上牽著他的手聊天,一切如常。


    但都在一起小半年了,以前不了解現在還不了解?


    怎麽可能不難過?


    不過都在死撐!


    雖然他始終不覺得那個姑奶奶哪點好,可自打兩個人在一起後,他就沒少聽程徹說她的好。


    說在學校的時候,他的書被劉宇撕掉,她會在下課時衝過來把自己的書遞給他然後自己被老師趕出教室罰站。說後來上班了,陪他看病,給他送飯,日常給他網購好吃的,幫他撐過了不少斷糧的日子。


    最苦最黑暗的日子,都一起真情實感地撐過來了。


    區區一句“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就能把曾經的一切輕易總結、打發掉麽?


    不過話說回來……


    趙清嶺也是實在有點想不通,那個顏珍到底什麽腦回路。十幾年的朋友,真的會因為對方比自己先獲得了幸福而心態失衡?


    趙清嶺努力去想,會嗎?


    想啊想,居然從記憶裏刨出來那麽一小段的回憶——


    他曾經,好像也暗暗嫉妒過自己的某個朋友!


    那是高中時候的事。


    他在外校有個哥們叫陳懿揚。和他一樣帥、家裏有錢又活潑開朗,同樣看起來像個無良學渣但其實是個不費功夫的學霸。


    陳懿揚命很好,一直都有人疼有人愛。不但他父母對這個獨生子超級寵、有求必應到溺愛的地步,當時還有一個人非常癡迷地、無可救藥地、執著而淒慘地瘋狂迷戀他。


    雖然那段執拗的單戀,在那個時候幾乎被所有同學拿出來作為茶餘飯後的笑柄。但在趙清嶺的眼裏,卻是真心實名羨慕。


    誰讓這個世界上,喜歡趙清嶺的人都是葉公好龍。都是嚷嚷得厲害,然後看看熱鬧馬上就散了,沒人想要真實的他。


    哪像陳懿揚,明明也沒比他特別好在哪兒,卻從小到大一直都有人真心喜歡。


    那段日子,趙清嶺日常看著陳懿揚嫌棄他對象,真恨不得一拳過去把這人給揍醒,日常心裏瘋狂大喊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他也好想像陳懿揚一樣,有一個什麽人那麽愛他。


    總想著要是世界上也有一個什麽人,能真心地喜歡他就好了。


    可是一直都沒有。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他找到了程徹。


    啊啊啊真的,除了他家徹徹,這個世界上根本沒人肯要他。趙清嶺想到這兒,蹭地爬了起來,換衣服,出門——


    他要去找那個女的!雖然他真心不喜歡那個女的,但誰讓那是他寶貝最重要的朋友?


    他家寶貝是個認死理的男人,是那種被扒了一層皮也不喊疼的男人。認定了什麽就是很久很久,喜歡了就是很久很久,相信了就是很久很久。


    他不喜歡顏珍。


    可為了徹徹,他決定再給那個姑奶奶最後一次機會!


    ……


    趙清嶺托人買了個包。


    什麽限量款的流星炫光包,又貴又難看,但據說富丫頭們都喜歡。


    那天下午躲著程徹,偷偷跑去了顏珍的畫室。


    下午開始下雨。


    晚上八點,學徒都走光了。顏珍收拾東西下樓,發現趙清嶺,冷笑:“喲,稀客。怎麽?大人渣護妻狂魔又有什麽恩愛要秀給我看?”


    趙清嶺站起來,遞給她紙袋子。


    顏珍:“這不是belle的流星炫光包麽,你怎麽搞到的?”


    趙清嶺:“包送你,咱們聊聊。”


    顏珍就坐下了。


    ……


    趙清嶺後來,真的很後悔這件事。


    他就不該找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以為她還有救!


    趙清嶺不知道的是,其實那天程徹也來畫室找顏珍,隻是和他一個前門一個後門,互相沒看到。後來程徹等得有些疲倦,去買了瓶水,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見趙清嶺跟顏珍的談話。


    趙清嶺問顏珍:“你跟他不會真的就這樣了吧?十幾年的情誼,你為了一個渣男就不要了?”


    顏珍擺弄著包,冷笑:“你在逗我吧,哪有什麽友誼?”


    “要不是高中時別人都不理我,隻有他傻傻的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會天天纏著他?”


    “像他那麽沉悶的個性,說實話誰願意真的跟他相處?說真的趙清嶺,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不覺得他無聊?”


    趙清嶺:“臥槽他哪裏無聊了,他天下第一可愛好吧?”


    “我家徹徹又聰明又愛看書,知道的又多,跟他在一起天天都能聊到大半夜!倒是你,哎恕我直言啊顏珍,你是不是眼神有問題?是不是因為你其實是個渣男愛好者,才會這麽好的男人放身邊十年看不到?”


    真的。是不是因為就是個渣男愛好者,才能為那種油膩男一直保持智商負數?


    顏珍:“行行行,我不想聽你秀恩愛。你覺得他好,你有本事就跟他好好相處、長長久久啊?”


    趙清嶺:“艸,我不是就衝著長長久久去的嗎?”


    顏珍:“嗬嗬,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


    “趙清嶺,拜托你認清現實吧,你們怎麽可能會有好結果?程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得到幸福的類型——他的‘喜歡’太沉重了,根本沒人受得了。偏偏他喜歡的你,又是這個世界上最渣的男人。”


    “你們最後的結局,一定、一定會超級不幸。”


    “他大概哪天就受不了崩潰了。說不定崩潰之前,嗬嗬,你先被他捅死。”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因為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結局,所以才特別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因為每次覺得自己特別不幸的時候,轉臉看看他,我就覺得我還好吧,還能挺住。”


    “至少我還有救吧,單身異性戀,又不吊死一棵樹,肯定不會像他一樣一輩子注定不幸。”她邊說邊笑,笑得肆無忌憚,花枝亂顫。


    當然,一邊笑,也一邊暗自疑惑了片刻。這姓趙的明明剛才都怒了,要拉開架勢跟她吵的樣子了,怎麽突然不回嘴了?


    然後,她仿佛意識到什麽一般,悚然回過頭。


    程徹就安安靜靜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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