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戰,是隱瞞引發的摩擦。


    許久,沈硯的聲音劃破門間蔓延的安靜,“我安排了很多人去北京每一家醫院找人,去腫瘤科和肝膽外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


    溫燃輕輕點頭,垂下眼,空洞地望著地麵,微卷的長發也隨著她低頭而散落下來。


    頭發擋著她的臉,沈硯輕輕撥開她臉邊頭發,別到她耳後,聲音很輕,“還在生我的氣嗎?”


    沈硯的手指很涼,涼得溫燃太陽穴跳起來,他風衣帶來的寒意也撲到她臉上。


    溫燃沒有甩開他的手,沈硯向前邁進一步伸手要抱他,溫燃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躲開。


    沈硯的手僵在空中,氣氛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溫燃深深地閉上眼,不用抬頭看,就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傷到了沈硯。


    她不想傷沈硯,一點都不想,她之前衝動下說過很多難聽的字眼,說她厭惡他,說他卑鄙,那些話傷了他好多次,不想再傷他,可是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於是她向前邁了兩步,用力地踩了他一腳,又飛快退回到門檻裏。


    溫燃穿的是酒店的白色薄拖鞋,一腳踩在沈硯的黑色皮鞋上,力氣很大,但終究比不上硬質鞋底,踩在沈硯腳上就變得不輕不重的。


    沈硯低眉看溫燃的兩隻拖鞋,溫燃腳小,穿酒店拖鞋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鞋,她這個踩他腳的動作也像個小孩兒。


    沈硯緊繃的臉終於緩和下來,輕輕彎了下嘴角,向她張開雙手,“寶寶,給抱一下嗎。”


    溫燃別開臉,嘴唇輕輕動著,但沒發出聲音,像是在說別叫我寶寶。


    溫燃雙手也背到身後,不給抱,氣氛反而因為溫燃別扭的動作而輕鬆許多。


    沈硯雙手撐著膝蓋,彎腰看她,哄著說:“那我幫你找到他以後,你能理一理我嗎?”


    溫燃沒回答,眼睛紅腫著,眼眶也紅著,門口內外的冷熱交替著,溫燃身上也一陣冷一陣熱,終於啞著聲音開口,多了委屈的哭腔,“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溫燃好失望,她以為至少沈硯懂她,懂她對溫誌成的感情,但是沈硯卻瞞著她,還眼睜睜看著她焦急不作為。


    沈硯這次用力將她扣進自己懷裏,“因為我自私。”


    “因為不想看到現在這樣的你,寧可你一輩子都不知道。”


    溫燃感覺到沈硯在發抖,想要抬頭看他,沈硯按著她腦袋不讓她動,“燃燃,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後悔了,我不該一意孤行地為你做決定,應該陪著你一起麵對,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我們,一起麵對。”


    不再將她當作溫室裏的花,不再自以為是地圈著她保護她的一切。


    她在成長中,他也成長中,應該兩個人一起麵對未來的很多事。


    包括未來的一切或好或壞的未知,包括生與死。


    溫燃其實是明白的,太清楚沈硯有多愛她,所以明白他為什麽不講,他做所有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讓她開心,讓她不難過。


    可是,在沒找到溫誌成之前,她就是難受。


    再次一腳踩到沈硯腳上,溫燃飛快退回去,勾起一腳甩上門,但接著一道喊疼的聲音劃破走廊。


    溫燃忙打開門,商君衍捂著手怒道:“你要弄死我嗎!”


    溫燃:“???”


    溫燃探頭看門外,沈硯站在商君衍後麵,走廊再無其他人。


    商君衍什麽時候來的?


    那她剛才和沈硯說話,商君衍都看見了?


    “你來幹什麽?”溫燃詫異。


    “反正不是來找你的。”商君衍撥開溫燃,徑直走向裏麵正在畫畫的笑笑,看到笑笑畫紙上的男人,他意外地挑了挑眉,隨即愉悅笑開。


    商君衍食指戳了戳笑笑肩膀,笑笑眯眼笑著抬頭,突然看到是商君衍,她神色猛地大變,慌忙地扯掉畫紙抱在懷裏。


    商君衍上手要搶,笑笑急了,繞過他看向溫燃,又看到門口的沈硯,她接著抓起外套就往外狂跑。


    “你跑什麽!”商君衍在後麵大步追,邊追邊喊,“薑笑笑!你給我站住!”


    溫燃立即趁機譏諷,“商總,笑笑聽不見。”


    沈硯聽得微微勾起了笑意,他笑聲很輕,但還是被溫燃聽了去。


    溫燃臉色頓變,再次“哐”的一聲甩上門。


    這次沒再夾到誰的手。


    溫燃回去坐到桌子前繼續寫字,想著沈硯說的,以後有任何事都一起麵對,心情微微轉好了些。


    過了沒多久,門鈴再次被敲響,門外站著的仍是一身長風衣的男人。


    溫燃這次沒再冷暴力,睜著發腫的眼睛仰頭問:“先生,有事?”


    沈硯抿唇笑了下,然後遞給她兩袋冰塊讓她敷眼睛,和一些吃的,又道:“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試著給他寫信。”


    沈硯彎腰平視她說:“我一定會為你找到他,但是我擔心你見到他以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你可以試著寫信,寫下你對他的愧疚歉意,寫下你想對他說的話,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和他說的話。”


    溫燃扯了扯嘴角,“寫信這麽古老的方式……”


    “也是最有效的溝通方式。”沈硯說。


    溫燃紅腫的眼睛裏終於閃過了笑。


    她剛才在做的事,就是給溫誌成寫信。


    第69章 高調戀愛


    全公司都已經開始放假, 不用忙公司的任何事, 溫燃得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酒店裏給溫誌成寫信。


    給父親寫信這件事,並不是件容易事。


    溫燃腦海裏不斷湧進溫誌成疼她的、寵她的那些事, 也湧進她對他說的那些難聽的、令她後悔的話。


    在紙上寫著一句又一句謝謝、對不起,也寫下希望他不再有病痛。


    就像在寫給父親的永別信。


    終於寫完時, 信紙因為暈開的濕淚而變得皺巴巴的,有些字跡都被淚水化開, 等紙幹了,溫燃又提筆描上那些模糊的字。


    仔細放進棕黃色的信封裏,信封變鼓,像往紅包裏塞進去一遝錢, 不知道溫誌成會不會以為她在給他發紅包。


    溫燃這麽想著, 把自己逗笑了, 然後拿出沈硯給她的冰塊敷腫得快睜不開的眼睛。


    相信每個女兒在給即將離世的父親寫信時, 都會哭的吧。


    溫燃擦著眼淚想,才不是她脆弱。


    溫燃在給父親寫信的過程中, 想通了很多事, 好像一夜之間突然長大。


    石磊和楊淼再次給她打來電話, 她沒有再遷怒於石磊和楊淼,給倆人發了新年紅包, 笑著發語音讓倆人好好過年, 等著節後聚餐工作,倆人終於安心下來能好好過節。


    曹憶芸也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提醒她還有一天的時間期限。


    溫燃問過韓龐把柄的事兒怎麽辦, 韓龐說不用擔心這事兒,溫燃無法判斷這是不是曹憶芸的虛張聲勢,但她聽韓龐的,沒再擔心。


    溫燃穿好衣服拿上信,摘掉房卡,開門出去。


    突然旁邊有兩個令她難以忽視的氣息吸引她側過頭。


    牆邊站著沈硯,以及小香妃。


    一人一豬都是立正之姿。


    沈硯很少有懶洋洋的時候,哪怕身後是牆,他也沒倚著牆,眸光淡淡地望著對麵的牆,不知在想什麽。


    小香妃也和他一樣望著對麵的牆,好像在想那牆能不能吃。


    聽到她開門,沈硯轉頭看過來,抬了抬手上拿的袋子,裏麵是牛奶和餅幹。


    小香妃則一臉憨豬態地仰頭看她,好像在無聲地說好久沒見媽媽想媽媽了。


    溫燃驚訝問:“你們怎麽在這,你們來多久了?”


    “沒多久。”沈硯輕描淡寫說。


    “……”


    那就是很久了。


    溫燃低頭看小香妃,小香妃好像快六個月了,最近被她和沈硯喂的,比之前胖了很多。


    不知道小香妃長到一百斤可怎麽辦。


    牛奶是溫熱的,沈硯遞給她,“它想你了,我就帶它過來看看你。”


    溫燃接過牛奶喝了兩口,蹲下去摸豬耳朵,小聲嘀咕,“沈硯你是故意的吧。”


    她摸豬耳朵,沈硯低頭摸她耳朵,“嗯?我怎麽故意的了?”


    就是,他這明明是,在借小香妃的口,和她說他想她。


    她才離開家兩天而已麽,沈硯就搬來這位豬救兵做調解員。


    “它想我了,那你來幹什麽來了?”溫燃問。


    沈硯緩緩道:“遛豬。”


    “……”


    溫燃心想可凍死小香妃了。


    小香妃拱著溫燃的腳,努力往她身上爬,好像在找媽媽抱。


    溫燃也不知道哪根弦錯亂了,心想,生個女兒好像挺好的。


    想完感覺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溫燃:“……”


    她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頭頂響起沈硯雲淡風輕的聲音,“哪天生,我一年365天都有時間。”


    “……”


    “不生。”溫燃冷道。


    還什麽都沒發生過,還生什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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