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對了,是吧?”楚寔的語氣很有些得意。


    季泠抬起頭顧著腮幫子問,“你怎麽那麽高興啊,表哥?我做這種夢就值得你那麽高興?”


    楚寔道:“是不值得高興。可是阿泠的各種夢裏,為什麽都隻是夢見我欺負你呢?你想過原因嗎?”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她還沒來得及想原因呢。


    楚寔貼著季泠的臉頰道:“你心裏隻願意是我欺負你對不對?”


    季泠覺得自己的臉皮要被烤焦了,可卻被楚寔固定著肩膀沒法兒躲。因為被逼著麵對,所以難得的季泠也長出了爪子,尖銳地道:“表哥這麽清楚我這種人的心,難道你也喜歡禁忌的刺激?”


    楚寔嗤笑一聲,“季樂嗎?”


    眼底不加掩飾的那種蔑視、厭惡,讓季泠實在沒法兒再攻擊楚寔。


    兩廂對比之下,季泠覺得楚寔倒成了完人,她怎麽就成了那種,那種淫婦了呢?盡管季泠實在沒法兒把自己和那兩個字眼聯係在一起,可她就是做了那種夢呀。


    “別多想了。其實說穿了不過是心之所向而已。”楚寔道。


    季泠不解,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中央。


    因為全身的力氣還沒恢複,所以坐得歪歪倒倒的,別有一股慵懶風情。是了,風情,這個詞以前從沒在季泠身上出現過。


    中衣因為噩夢的掙紮已經鬆散,斜露出半個雪白消瘦的肩膀來,胸脯半絲不見,可隻那一半的精致鎖骨,已經讓人將口水吞了又咽。


    雪白的綾羅將她包裹得仿佛一朵曇花,此刻正是開放的時候。因為隻有一現,所以彌足珍貴。


    楚寔抵著季泠的額頭啞著嗓子道:“譬如,若真如你做的夢一般,阿泠,我想我是真的會去欺負你。”


    “啊?”季泠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相信麽?”楚寔又問。他拉起季泠的手,“我怎麽可能看著你成日在我跟前晃悠,卻又不是我的妻子。什麽禁忌的刺激都是我跟你開的玩笑,就你這腦袋瓜子還能哪兒能想那些。”


    季泠鬆了口氣地撫著胸口道:“表哥,你不要老是糊弄我。”


    楚寔瞥開眼,伸手揉了揉季泠的頭發,“再睡會兒吧。”


    季泠依言躺下,就在楚寔走到門邊時,她突然開口問,“表哥,若我真是你的弟妹,你真會欺負我嗎?”


    楚寔回頭看向季泠,季泠也直愣愣地看著他,在等他回答。


    沉默半晌後,楚寔才道:“不會。”


    季泠鬆了口氣,對楚寔笑了笑,“那我再睡個回籠覺。”


    季泠模糊間似乎聽得有腳步聲,可她昨夜是真沒睡好,所以並沒睜開眼睛。


    長歌躡手躡腳地將香丸點燃,見季泠沒什麽動靜兒,這才鬆了口氣,又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午膳時分,楚寔回到後殿見季泠的臉上血色好多了,“睡好了?”


    季泠點點頭,“好像也有力氣了,表哥,我是不是應該每日去給母親,不是,去給母後請安了呀?”


    “著什麽急?”楚寔在季泠對麵走下,“母後又不是那等苛責兒媳的人,你身子還沒大好,先在屋裏歇著吧。是覺得無聊麽?”


    季泠點點頭。


    “那跟我去勤政殿,你可以在偏殿歇著。”楚寔道。


    季泠便是再沒常識,也知道後宮嬪妃不得幹政,怎麽能勤政殿呢,她趕緊搖頭,又怕楚寔說到做到,便扯了個話題出來道:“啊,對了,也不知道二弟妹如今如何了?


    季泠口中的二弟妹自然是季樂。


    “二弟成為鰥夫已經有兩年了。”楚寔道。


    季泠吸了口冷氣,她雖然和季樂一直不合,卻也沒想過她會那麽早去。


    “二嬸一直在愁二弟續弦的事兒,所以母後定下明年春要選秀,主要就是為了他。”楚寔道。


    “選秀?”季泠將這兩個字在嘴裏咀嚼了一遍,才意識到楚寔的身份真的不一樣了。在楚府的時候,納妾是件不那麽容易的事兒,可如今成了皇帝,選秀納妃卻成了理所應當的事兒了。


    楚寔捉住季泠的手,點了點她的鼻尖,“又想多了是不是?”


    季泠搖搖頭,“才沒有,其實表哥早就該選秀了。”皇帝的子嗣比什麽都重要。


    楚寔捏了捏季泠的手掌心,“放心吧,我們之間沒有別人。”


    “那成康縣主呢?”季泠忍不住問。


    楚寔蹙了蹙眉頭,“這關成康縣主什麽事兒?”


    “她不是……”季泠本要說她不是你妻子麽,可旋即想起來,如果成康是楚寔的妻子,那自己又是什麽?自己怎麽會是皇後的?


    “她不是什麽?”楚寔追問,“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知道定西侯的女兒成康縣主。”


    這下輪到季泠奇怪了,“我不應該知道她嗎?”


    楚寔揚揚眉,“這倒是,是我想岔了。當初定西侯威名滿天下,他的女兒自然也名傳天下。”


    季泠不解為何楚寔將成康說得跟個陌生人似的。“不是啊,我是認識她的呀。表哥,你不記得了麽?在西安府的時候,她還到咱們府裏來過。後來她舉辦賽馬宴,我們也去了。”


    說到這兒,季泠心口一疼,她的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楚寔拿起弓對著自己的畫麵。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箭,其實不是怕傷著她,而是在想要不要殺了她是不是?


    季泠的臉瞬間煞白,心口疼得她直不起腰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阿泠, 你怎麽了?快傳太醫。”楚寔焦急地摟住她。


    季泠緩過一口勁兒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你也真是的, 現如今越發害怕騎馬了, 連說說賽馬就嚇成這樣了麽?”楚寔道, “還有你說什麽賽馬宴?我們何時去過什麽賽馬宴?”


    “你不記得了?”季泠驚奇地道。


    “什麽我不記得了?是你到底在說什麽?”楚寔不解地看著季泠, 抬頭摸上她的額頭。


    季泠眨了眨眼睛, 是她腦子出了問題嗎?“不會啊, 就是在西安啊, 我記得清清楚楚,還有芊眠……”說起芊眠, 季泠就開始流淚。


    楚寔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想芊眠了麽?做什麽就開始哭,難道我還會不許你見?”


    季泠淚眼朦朧地看著楚寔,“芊眠還活著?”


    楚寔反問, “她什麽時候死過?”


    這話把季泠問得一呆。


    楚寔辦事兒素來都是很麻利的, 第二天季泠就見到了芊眠,活生生的芊眠。


    季泠一見芊眠就摟住她哭了起來, “太好了,芊眠,你沒死,你沒死。”


    芊眠輕輕地拍著季泠的背脊, “娘娘說什麽呢?我好端端的, 怎的就死呀,活呀了的?”


    季泠緩緩鬆開芊眠, “我們在西安的莊子上,你不是為了保護我,假扮成我,然後就,然後就……”


    芊眠疑惑地道:“娘娘在說什麽呢?奴婢什麽時候扮成了娘娘呀?”


    季泠正待要說話,芊眠卻話趕話地道:“前些日子聽桂歡說,娘娘摔著了腦袋,這……”


    “桂歡,你和桂歡在一起?”季泠這才發現芊眠梳起了婦人頭,比她記憶中的那張臉已經老了好幾年。


    芊眠哭笑不得地道:“娘娘這是怎麽了?奴婢和桂歡,不是娘娘牽的線麽?若不是娘娘替他說話,奴婢現在還跟在娘娘身邊伺候呢。”


    季泠皺皺眉,“是這樣嗎?”為什麽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啊。


    楚寔進來的時候,芊眠剛走,季泠正抱著頭有些生無可戀地趴在榻上的小幾上。


    “怎麽了?”楚寔摸了摸季泠的頭。


    季泠微微抬起一點兒脖子看著楚寔道:“表哥,我的都是不是真的摔壞了?為什麽我記住的東西和芊眠說的完全不同,可芊眠說的,我卻完全記不起來呢?”


    楚寔道:“我以為什麽事兒呢害你這麽苦惱。阿泠,你說有那個腦子壞掉的會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


    季泠不說話。


    “所以你還擔心什麽呢?可能就是摔著的一點兒後遺症,慢慢地就減緩了。”楚寔安慰道。


    或許真如楚寔說的那般,慢慢地就好了。一日一丸香丸,漸漸地真的安撫住了季泠的神魂,她不再徹夜地做噩夢,隻是腦子還是想不起有些事兒。


    這日楚寔替她往香爐裏放香丸的時候,季泠托著下巴道:“表哥,為什麽周太醫製的香丸和我以前用的澡豆的香氣那麽像啊?”


    楚寔道:“你是想說那山苺的味道麽?”


    季泠點點頭。


    “以前剿滅義教的時候,去過你的老家。”楚寔道,“聞到那山苺的香氣,我就知道你身上的味道是哪裏來的了,所以讓人采了許多。知道你喜歡那個味道,就讓周宜徇製香丸的時候加上了。”


    本來聽了應該滿滿都是感動,恨不能撲上去從背後抱住楚寔的,感謝他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心裏。可那種衝動在一瞬間之後便熄滅了,季泠依舊托著下巴道:“表哥,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


    楚寔回頭看向季泠,“說什麽傻話呢?你是我的妻子,我為什麽不對你好?”


    “所以若是別人成為你的妻子,你也會對她好?”季泠問。


    楚寔回身坐到季泠身邊,“我發現你越來越會問問題了啊。”


    季泠抿嘴笑了笑,摟住楚寔的脖子道:“表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楚寔抵住季泠的額頭道:“嗯,是隻對你一個人好。”


    “可是我除了一張臉可看之外,還有什麽呢?”季泠輕聲問。


    楚寔解開季泠圈著她的手,往後揚了揚身體,隔得稍遠地打量季泠,“原來我家阿泠也有這般自戀的時候啊。”


    季泠嘟嘟嘴,知道楚寔又開始打趣自己了。


    “難道我的臉不好看?”季泠沒好氣地道。


    “天底下難道就你最好看?所以你一無是處我還隻對你一個人好?”楚寔反問。


    季泠想了想,低著頭道:“可是我已經好幾次發現你,看著我的臉發癡了。”


    楚寔對著季泠的腦袋就給了她一個栗子,“什麽是發癡?”


    季泠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沒敢說出來。那種感覺完全是來自於楚寔的眼神,他那樣看她的時候,她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凶狠,凶狠得好似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吞進肚子裏。


    那種眼神讓季泠沒來由地害怕,想整個人都藏起來。


    本來香丸子燃燒的晚上,季泠通常都是一夜無夢地安眠的,可今夜那場斷斷續續的噩夢卻又突入了她的夢境,讓她汗涔涔地,想尖叫,想砸東西,想將匕首插進楚寔的胸口。


    季泠被自己的念頭給嚇得猛地睜開了眼睛。她能感覺到楚寔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所以她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僵直著,然後緩緩地抬手伸入自己的衣襟領口。


    她的胸口上會有一道刀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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