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比起那廚房,更叫小憐心驚的卻是季泠的美貌,她可從沒想過,居然有人能長得這麽好看的。


    先才季泠一直戴著麵紗,這會兒楚寔回來,她自然摘了,出來見小憐時也就沒再戴,因此小憐才看得一驚。


    “不是說娘子臉上生了疹子麽?”小憐傻傻地問。


    季泠摸了摸臉,還沒說話,小憐又趕緊道:“我懂,我懂。娘子生得這般美貌,要是沒個遮掩,隻怕一上街就被人搶了去了。”


    “哪有那麽誇張。”季泠淡淡地笑了笑進了廚房。


    季泠將紅燒肉收了汁,先用小碗給小憐盛了一碗,“你吃吧。”


    小憐聞著香氣早就饞得不行了,她平日裏也吃不到肉,每月才能打一次牙祭,忙地謝過了季泠,又道:“娘子,我看著你燒的這紅燒肉,也沒加什麽別的東西,怎麽就那麽香呢?是我聞到過的最香的,也是顏色最好看的,又紅又亮。”


    季泠笑道:“沒什麽訣竅,其實就是個慢字。主要是你的柴也燒得好。你要是想學,下回我仔細教你。”


    小憐癡癡地望著季泠,又癡癡地聞著碗裏的香氣,感歎道:“娘子可真是神仙一樣的人,不僅長得好看,這飯也做得好,真不知是誰才能有幸娶了了你呢。你這般的人物,我覺得就是進宮做娘娘也使得。”


    這話把季泠逗得噗嗤一笑,“做娘娘有什麽好的?”


    “可以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呀。”小憐很樸實地道。


    “那也不用進宮啊,跟關在籠子裏的鳥一樣。”季泠道。


    說起這個,小憐也點了點頭,“是呢,而且聽說當今皇上的江山是刀山血海裏打出來的,他肯定嚇人得很,看我一眼隻怕我就嚇死了。”


    這回季泠就沒點頭了。“把飯盛了幫我把菜端進去吧。”


    小憐忙地跟在季泠身後端著方盤進了門,走到西次間時著實又愣了愣。


    出色的人物不是說每天都能見著的。一年半載都見不著一人,更何況眼前這兩人還是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位的人。


    小憐先才還奇怪呢,不知什麽樣的人能娶得季泠,如今可算是理解了,也就眼前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家娘子。


    模樣俊美得就跟說書先生嘴裏說的那樣,便是戲台子上那些小生都比不上他分毫。可究竟怎麽可好看法兒,小憐也說不上來,她隻知道多看他一眼,臉就發紅。


    而當他的眼神看向她時,小憐就覺得自己的手腳沒地兒放了,心跳得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了,方盤裏的碗斜斜地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要不是季泠扶了一把,就摔碎了。


    經這麽一下,小憐更是臉紅得燒了起來,“娘,娘子……”話也說不出完整了。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著個出色的男子,自然慌亂。


    “把碗筷放下,你先出去吧。”季泠柔和的聲音寬慰了小憐。她放下東西飛快地跑了。


    楚寔歎息了一聲,“外麵請的人卻是沒怎麽調教過,你若是不習慣,我讓長歌出來伺候你。”


    季泠趕緊搖頭,“她要是跟著出來,我這日子過得就不像真的了。”她自己擺好碗筷,“表哥,快嚐嚐我給你做的紅燒肉,你最喜歡的呢,以前你總說好。”


    楚寔笑著夾了一塊子,季泠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隻不過對楚寔而言,這味道甜了些。


    季泠單手撐著下巴,含笑地看著楚寔,“因為你喜歡吃得甜一些,我還多放了些赤糖呢。”


    楚寔又笑了笑,一碗紅燒肉都是他吃下去的,甜得發膩,膩得發苦,可還要吃得口舌生香,意猶未盡。


    季泠看著也覺得舒心,“表哥,明日我又給你做。今日錢不夠呢,所以隻買了三兩肉,明日我可以買一斤。”


    楚寔道:“不用,日日吃也膩味的。”


    季泠偏了偏頭,一個聲音突然跳出在腦海裏,“日日吃這紅燒肉也不膩。”


    季泠怔了半天,直到楚寔喚她,才回過神來,幽幽地道:“我想起來了,老太太說,你小時候很挑食,肉有一點兒肥膩都不吃的。”


    所以那次在魚塘釣魚,她做的壇子肉,都說香,可楚寔卻並沒怎麽動筷子。


    楚寔卻是麵不改色地道:“我的確很少吃肥肉,不過娘子的手藝天下罕絕,你不管做什麽,我都喜歡。”


    季泠低下頭,“那是誰喜歡紅燒肉呢?為什麽我記得自己總是做紅燒肉?”


    “總是你小時候太苦,老惦記著吃紅燒肉了。還記不記得你到咱們家,第一回 拿了月銀,二弟妹就去廚房搖了一份燉豬蹄,你倆吃得可香了。”


    季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嗯,那時候就是饞肉嘛。”


    “所以就總夢見吃紅燒肉?”楚寔打趣道。


    季泠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了,“那表哥喜歡吃什麽,我都給你做。”可是這話說完,季泠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卻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楚寔的口味。


    她皺皺眉,“為什麽我會不知道表哥喜歡吃什麽?”


    楚寔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季泠苦笑道:“我真是做妻子做得太不稱職了,竟然連你喜歡什麽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無論做什麽,我都喜歡吃。”楚寔替季泠找台階道。


    兩人吃了飯,小憐把碗洗了來跟季泠道別,“娘子,那我就家去了。”


    季泠點點頭,小憐卻又不舍地往楚寔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卻也沒別的心思,就是遇著好看的人,難免想多看兩眼而已罷了。


    而這種難免還有種副作用,那就是難免要跟人分享。沒過幾日,季泠就發現自己家裏多了許多訪客,除了王二嬸之外,還有李嫂子,曾小妹,何花兒等,日日地來竄門,都忍不住往東廂書房的方向去望。


    將季泠看得莫名其妙,到最後才由王二嬸解密道:“她們呀都是來看你那口子的,聽小憐說,那可是生得跟說書先生嘴裏的潘安一樣的人物呢。”


    季泠這才明白過來,不由歎了口氣。


    王二嬸道:“不過呀,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那什麽潘安的,我也聽過他們的故事,長得好看的命都不長,還有一個更誇張,居然被人給看死了。你說這身子得有多弱啊。”


    季泠點點頭。


    “哎喲,都忘了問你,你跟你那口子成親多少年了呀?”王二嬸問。


    季泠想了想,認真地還真有些算不清,她腦子本來就有些時候是糊塗的,“約莫十來年吧。”


    王二嬸不敢置信地看著季泠,“那你這是八九歲就嫁人了?”在王二嬸看來,季泠頂多就是二十歲的人,既然成親了十來年了,那就是八九歲嫁人的。這雖然不算聳人聽聞,畢竟還有童養媳一說,可季泠不是大戶人家的丫頭麽?


    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是顯得年輕而已。”因為王二嬸經常來串門,甚至到了不問自進的地步,所以季泠臉上那麵紗早就沒了用處。一開始王二嬸也著實是驚豔了幾番,現如今可能是看習慣了,也就沒那麽咋咋呼呼了。


    “那你們可有孩兒?”王二嬸問。


    季泠搖搖頭。


    “瞧瞧,我就知道。哎,這好看的男人啊,就是銀樣鑞槍頭。我家那口子也是,要不是他腰不好,我也不至於就隻生了一兒一女。你李嫂子那口子是個賣肉的,那身體壯得,聽說晚晚都要,連她葵水來了都不歇著,這才成親五六年了,就生了三個了,肚子裏都又揣著了。”王二嬸感歎道。


    季泠是聽得麵紅耳赤,想不到王二嬸居然將這種話也拿來說。


    “你那口子跟你同房的日子也不多吧?嘖嘖,真是可惜了你這副樣貌了。”王二嬸很是替季泠惋惜。


    季泠囁嚅著不說話,她是不習慣討論這些閨房之事的。所以隻好專注於手裏的事兒。


    “你看,你這樣細皮嫩肉的,若換在別人家裏,不知怎麽疼都不夠呢。而你倒好,還得倒過來養你家那口子讀書。他卻一天到晚在外頭呼朋喚友的,說不定還去樓子裏喝花酒呢。”王二嬸又道。


    季泠笑道:“不會呢。”


    “怎麽就不會了?別以為你生得好男人就沒有偷腥的心,樓子裏那些女的,手段可不少,我家那口子,哎,算了不提了……”王二嬸說一半又不說一半,就想引著季泠問她。


    可季泠偏生對這種事兒就不怎麽感興趣。


    正說著話,卻見楚寔從外頭進來,也不知他神通廣大的是怎麽到了院子外去的。他一進門,王二嬸的話還沒說完,就楞在了那裏,直溜溜地看著楚寔。


    比起小憐的嬌羞害臊而言,王二嬸就看得直白多了,很有種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意味。


    楚寔還很少被人這般直視過,他朝王二嬸看過去,王二嬸原本有些黝黑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這才撇過了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其實王二嬸年紀並沒多大, 也就三十來歲,隻是勞作過多顯得老而已。她這般年紀雖然早沒了倩女之思, 可巫女之情卻依舊還在。雖然也不指望實際發生點兒什麽, 但夢裏想一想, 卻是誰也管不住的。


    從這日之後季泠就發現王二嬸有了一絲變化, 似乎更注重打扮了。每次到自己院子裏來都是捯飭得整整齊齊的, 還穿了兩身新衣裳, 頭發也是變換著來的, 另買了兩支新簪子。


    不獨她,後來的李嫂子, 曾小妹,何花兒在見過楚寔後,都是一副模樣,白日裏也不怎麽來串門了, 就黃昏後估摸著楚寔要進屋了, 一齊地往家裏湧。


    小憐在背後嘀咕道:“娘子可小心些,那曾小妹老在秀才麵前搔首弄姿的, 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她卻一點兒也不尷尬,有一次我看她都恨不能坐到秀才腿上去呢。”


    季泠差點兒沒被小憐的話給笑死,她進了屋子仔細地左右打量楚寔, 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吸引力會讓她想坐他大腿的。還不就是兩隻眼睛一隻鼻子麽?


    季泠不知道是自己有問題, 還是曾小妹她們太沒見識了。可王二嬸有句話說得是對的,男人並不能隻看臉。


    銀樣鑞槍頭什麽的, 季泠倒是不在乎,可兩個人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看什麽?”楚寔放下書卷,揉了揉眉心,臉上頗有些無奈。


    “看你好看啊。”季泠打趣道。


    楚寔又揉了揉太陽穴,“這些女人成日裏就沒事兒做麽?為什麽都到了吃飯的時辰還在別人家裏到處晃?”


    季泠聳聳肩,也不說這都是因為楚寔的緣故,像楚寔這樣的聰明人如何又會不知道原因。


    “男人生得好看就那麽重要?”楚寔又問道。


    季泠搖搖頭,至少在王二嬸嘴裏,男人好看是不能當飯吃的,“重要的是年輕。”王二嬸就覺得男人老了腰不好。


    “阿泠,我發現在外麵住了這些時日,你的性子變得皮了。”楚寔捏了捏季泠的臉。


    季泠見楚寔有些半真半假的生氣,也不敢再開玩笑。她是沒想到楚寔會這麽在意年輕不年輕的。“表哥,今晚我們不吃紅燒肉了,我在外麵買了鍋巴菜。我以前都沒見過這種小吃呢,做這鍋巴菜的小販是從天津那邊兒過來的。”


    楚寔逗季泠道:“雖然有我賺錢養家,可也經不得你這樣每日在外麵買吃食呀?敗家的娘們兒。”


    這最後一句是粗俗之語,可從楚寔嘴裏說出來卻別有一副故作模樣,季泠果然被逗笑,“表哥,肯定也沒嚐過這鍋巴菜呢,我去灶上勾一點兒素鹵就可以吃了。”


    楚寔也跟著季泠去了廚房,如今晚上都是他燒火和燒水,夏日炎熱,每晚自然要沐浴,但小憐回了家,所以燒水提水的活兒自然就落到了楚寔身上。


    有一回何花兒晚上過來碰到了,直說季泠浪費楚寔的一雙手,那可是寫字的手。她倒是比季泠還心疼楚寔一些。


    “表哥,你別燒水了,待會兒如果何花兒過來又得說我不心疼你了。”季泠玩笑道。


    楚寔作勢拿水去潑季泠,季泠嚇得趕緊求饒。如今兩個人晚上單獨在一起,楚寔看她的眼神越發地灼熱難擋,季泠好幾次都被他那要吃人的眼神給嚇到了,自然再不敢淋水,那樣薄薄的衣裳濕了就更不得了了。


    吃過晚飯,略微歇了歇,楚寔就將洗澡水提到了淨室裏,季泠等在一邊也沒動作,楚寔回過頭道:“別傻站著呀,可以脫衣服了,等我把水兌好就能直接進來了。”


    季泠卻是一點兒也不動的,她在等著楚寔出去。


    楚寔道:“難道還有什麽我沒看見過的?”


    季泠被楚寔說得臉一紅,嬌嗔道:“表哥,你快出去吧。”


    “那待會兒我洗的時候,你進來幫我擦背?”楚寔也賴著不肯動了。


    季泠笑道:“我讓何花兒來幫你,表哥。”


    楚寔又捏了捏季泠的臉,卻也沒再為難季泠。如今他可是幹什麽都自己動手的。


    早起,楚寔還在院子裏打拳的時候小憐就進門了,她輕聲道:“秀才,娘子還沒起身麽?”


    “讓她多睡會兒。”楚寔收了功,卻也不願意在小憐麵前打拳,“今後不用來這麽早。”


    小憐嘴上雖然應著“嗯”,可第二日保準會來得更早,就為了跟楚寔單獨待會兒。小姑娘未必就是癡迷於楚寔,可她看得出,楚寔這樣的人,如今雖然隻是秀才,那也是龍困淺灘,遲早要飛龍震天,她是盼著若是跟了楚寔,能由楚寔來改變她如今的生活。


    “娘子這也是睡得太懶了,早起也不做飯,總是叫我去街頭巷尾買早點,秀才你總吃外頭的東西,可膩味了?”小憐巴巴兒地跟著楚寔往廚房走去,搶先一步替他打水伺候他洗臉。隻是走得急了,卻將水濺到了楚寔的袍子上,她又忙不迭地從袖口裏抽出手絹要替楚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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