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愛人,在賀南方還不是如今叱吒風雲的賀先生時,她便陪著他。


    前五年對賀南方來說,執掌賀家像是觸碰炸彈,誰也不知道在他賀南方手裏,賀家是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糟。


    但李苒一直無條件的相信他,等到賀家越來越好,賀南方的野心越來越大時,李苒似乎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確實,一個人的心隻有那麽大。


    若是被別的東西占據了地盤,原本重要的,豈不是變得越來越不重要。


    其實,她早應該清醒地認識到這些,因為等待是沒有盡頭的。


    隻會讓人心火寂滅。


    第二天一早,李苒照常上班。


    她最近出勤率有點過高,於曉曉這個合夥人做的倍感壓力。


    中午,於曉曉拿了午飯過來找她:“明天是聞教授生日,咱們準備什麽禮物。”


    李苒掰著一次性筷子的手一頓,趕緊翻著日曆,明天果真是聞教授生日。


    聞教授是李苒和於曉曉的大學老師,教書二十多年,桃李滿天下,是個師德威望都很高的人。


    李苒拍了下腦子,差點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下午去挑禮物。”


    於曉曉:“行啊,聞教授一向喜歡你,禮物你來挑最好。”


    “她肯定開心。”


    李苒算是聞教授為數不多的得意門生之一,倒不是李苒現在成就有多大,而是聞教授單純喜歡李苒的畫。


    大二那年,聞教授生日時,李苒被邀請去聞家。


    她那時很窮,沒什麽錢買禮物,於是她偷拍了一張聞教授課間時站在窗邊看秋天落葉的照片,並繪製了一幅水彩。


    生日那天她將禮物送給聞教授時,是全場最寒酸的一份禮物,但聞教授拿著她的畫看了許久,讚不絕口。


    沒有人知道她透過這幅畫看到了什麽,總之她異常珍愛這幅畫。


    於曉曉說的沒錯,李苒畫幅畫聞教授都高興成那樣,不要說別的了。


    下午李苒準備去買禮物,到了商場卻開始犯難。


    她現在離開賀家,什麽都沒有拿,包括跟賀南方主卡綁定的副卡。她雖有自己的工作室,但這麽些年掙的錢花在賀南方身上的也不少。


    光是她給他畫的那些畫,定製的相框,動輒便五位數。


    李苒在商場挑了一圈,沒有選到特別合適的。


    她絞盡腦汁想了一圈辦法,卻也隻有自己畫一幅畫這個辦法最誠心實意。


    當初她畫的那幅聞教授的人像,頗得她的喜歡。很多人都以為是因為李苒把聞教授畫的好,其實是因為畫裏那小半幅葉落歸根的秋日梧桐葉景。


    這是李苒後來猜測出來的,不一定準確,但她還是決定畫一幅梧桐畫。


    畫了一個下午,喝了兩口水後,又不停歇地畫到了深夜。


    成稿後,她發給於曉曉看,對方讚不絕口。


    這算是她這兩年裏最滿意的作品了。


    第二天一大早,賀南方果真來接她。


    聞教授過生日,賀家勢必也要出席。


    聞教授的先生姓季,是全國著名的經濟學家,也是賀家多年來的入幕之賓。賀南方這一路表麵上看起來順風順水,實則經曆過不少風險,季先生算是他的良師。


    李苒畫了個淡妝,衣服也稍微正式了些。一套黑色的金絲絨天鵝晚禮服,包裹著緊俏的身材,一字肩的領口半掩著肩膀,將細長的脖頸襯得更加優美。


    她皮膚細白,彎腰低頭走近車裏時,頸部有道漂亮的弧線,脆弱又纖細。


    一隻手便能圈住的樣子。


    心裏這麽想,男人也這般伸手,碰了上去。


    李苒條件反射地躲了一下,眼神裏滿是倉皇,盯著賀南方的眼神,居然帶著幾分警惕。


    男人驀地沉下臉,在那塊脆弱的地方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帶著警告的意思。


    他習慣了李苒的溫柔順從,連不給他碰,都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撇開臉,心裏愈發冷了。


    或許賀南方從來就未在乎過她內心,所以才在李苒偶爾表露自己心底裏的不喜時,男人才會有種被忤逆的不悅。


    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瘦弱冷漠的背影對著他。


    “你要鬧到什麽時候?”男人的語氣隱隱帶著薄怒,似乎是在指責她的無理取鬧。


    李苒偏過頭,往日的溫柔在她臉上看不到,不過語氣沒有很尖銳:“我沒有鬧。”


    “我說過的話也不會改變。”


    賀南方知道她是說分手這件事,顯然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給你一天時間冷靜,不是讓你繼續想這個問題的。”


    李苒沉默,除了這個話題,並沒有什麽跟賀南方好說的。


    第8章 (捉蟲)


    車行至賀家,一停下李苒兀自下車帶著畫上樓。


    她臨走前在賀家留下不少貴重東西,除去賀南方送給她的那些珠寶外。其中有幾個相框,價值不菲。


    她為了給賀南方今年準備生日禮物時,提前買來裱畫的。


    拿著畫,腳步不停,一直上到三樓儲藏室。從櫃子裏將相框拿出來,她精心挑選了其中一副。


    歐式風格複古風格,知名設計師款,邊框包裹著墨綠色的絲綢,邊角是藏銀雕刻的繁複寓意祝福的圖騰,角上還鑲嵌著四顆紅寶石。


    李苒拿著相框看了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裏麵裱著的畫抽出。


    賀南方一上樓,便見她隨手丟了一張畫在地上,畫飄滑到他的腳邊。


    畫是李苒畫的賀南方,什麽時候畫的他不知道,但畫的很好。現在被人隨意,絲毫不重視的丟在了地上,賀南方看向李苒,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李苒沒注意到賀南方的表情。


    在她看來,畫框是她自己買的,賀南方的畫自然沒有送給老師的禮物重要。


    所以隨手抽出來,再丟棄,並沒有當回事。


    等她將畫封完,才見賀南方在一旁皺著眉頭看這她。


    李苒解釋:“這畫框是我買的。”


    “你的畫隨便找別的地方放吧。”


    李苒的語氣聽起來十分隨意。


    賀南方捏著畫的指尖逐漸用力,直至泛白,最後他什麽都沒說,而是把畫重新遞給她:“重新裱起來。”


    ——


    車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好,中間隔著一堵厚重的透明牆,李苒將自己封閉在牆的另一邊。


    到達季家,將近中午。


    賀南方先下車後,打開車門後,邊扣著西裝,邊靜佇在車旁等她。


    李苒下車後,賀南方本欲伸手牽她,卻見她大步走在前頭。


    伸出的手還停留在空中,而人——早已像雲中雲月一樣,飄然而過。


    季家在n市雖不是達官顯貴,但十分有聲望。紀先生和聞教授一輩子教書育人,雖未有子女,但學生遍布世界各地。


    今天的生日宴,學生們從各地趕來,也是為二老撐足了場麵。


    兩人一進來,便分別走向兩撥人。


    賀南方一露麵便被人圍著攀談,李苒則跟著幾個同學一起去找聞教授。


    聞教授在二樓的露天花園跟學生們聊天,她今年五十歲,保養的十分好,常年在學校裏養了一身溫潤如玉的高雅氣質,唇邊掛著淡淡的笑容,十分得體。


    李苒在她的學生裏雖成就不是最大的,但依舊很出挑,一上樓便被人叫了名字,聞教授的目光也看向這裏。


    她露出溫柔的笑,朝著李苒招手:“過來。”


    “李苒,這是給教授的禮物嗎?”她手裏一直拿著東西,旁邊人見到好奇地問。


    “嗯,是一幅畫,老師要看看嗎?”她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聞教授。


    溫教授點點頭,“好啊,今天來了不少你的學妹,一起看看你的畫。”


    不少人開始好奇地張望,畢竟很多在她之後的學生隻知道她們有個特別得聞教授寵愛的大師姐,卻一直沒見過。


    今天見到真人已經是夠驚豔了,又能見到她的畫……不少人開始踮著腳尖往前湊。


    聞教授拆開外麵的盒子,將裏麵的畫拿出來。


    繪的是一幅秋景,一條蜿蜒伸出畫布之外的小河,兩邊種滿了梧桐樹,棕黃泛舊的梧桐葉鋪在河岸的兩邊,一切都是靜止的畫麵,將這幅蕭條秋景定格在時間畫布裏。


    看到畫之後,大多數人驚歎畫工的純熟外,更多是被裱在畫外的相框吸引。


    光是四個邊角上鑲嵌的四顆紅寶石,就叫人移不開眼。


    聞教授那雙眼靜靜地看著畫,看不出在想些什麽,李苒心中莫名忐忑,有種被檢查作業的感覺。


    “師姐,這個相框是不是古董呀?看著好複古。”


    聞教授這才注意到畫框,目光深沉地看了李苒一眼,然後將畫框拆下:“這幅畫跟這畫框不應景。”


    “你將畫框拿回去。”


    拆掉畫框的畫顯得十分平淡無奇,李苒的臉逐漸變紅,好像聞教授說她一般。


    她本就出生普普通通,因跟賀南方有這段強擰在一起的姻緣,所以這些年過得就像是這幅畫,內容很平淡,卻被一個鑲滿寶石的名貴畫框裱著。


    “嗯,我明白。”


    聞教授將畫收起來,李苒讓人將畫框拿回車上。


    午宴即將開始,眾人準備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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