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麵色蒼白。


    李苒剛轉身出門,便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書房的地毯明明又厚又重,這聲音一點卻不小。


    門還沒閉合,李苒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隻見剛才還站在窗邊一臉冷酷倨傲的男人,這會兒已經倒在地毯上。


    瞳孔猛縮,心髒劇烈地跳動,一股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慌張蔓延開。


    她飛快地跑過去,蹲在地上,手腳皆亂。


    從進來到現在,她甚至連賀南方正臉都沒看過一眼。


    這會兒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李苒低頭便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臉頰,以及蒼白無血色的麵孔。


    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細細一層薄汗,燙著手心。


    “你是不是有病?生病都不知道說!”


    男人輕輕地蹙著眉頭,眼睛緊緊閉著,任她怎麽罵都不動。


    李苒心裏不知哪來的一股氣,邊叫人上來,試著叫醒他。


    孔樊東孔樊東上樓,他力氣大,將倒地的人扶到床邊。


    然後蹲下給賀南方拖鞋。


    李苒解開他的外套,那一瞬間,李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賀南方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熱疹,顏色又深又紅。


    李苒差點罵出聲,這群賀家人是不是有病,賀南方身上都燒出紅疹了,他們都不送他去醫院?


    孔樊東眼神移開,不是辯解,而是無奈陳述:“他不去醫院,我們也沒辦法。”


    李苒不知道這群人怎麽想的:“他不去醫院你們就由著他?”


    孔樊東扶著床上的人,手頓住。他抬起頭,看著李苒。


    一字一句道:“當我們是你?他說不去,誰敢違背?”


    李苒嗬了一聲:“真不知道你們是真忠心還是愚忠。”


    車很快開至門口,賀南方已經有些意識,不過睜開的眼睛還有些迷茫,他眸色很淡,平時看人時冰冰冷冷,結果生病了,眼神倒變得脆弱起來。


    周圍站滿了人,可他的視線卻越過所有人,不偏不倚地停在李苒的身上。


    他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她,半睜與半眯著眼,在蘇醒與昏迷中掙紮著。


    像是一個溺水求木的人,每一眼都拚盡力氣。


    李苒被他眼神看的受不了,找了個借口準備出去。


    剛轉身,就被一雙大手死死拉住手腕,雖然人還沒醒,但扣在手上的力道卻精準又嚇人。


    李苒回頭看他,心中那片堅定像被蠶蟲腐蝕一樣,變得空墜墜。


    ——


    賀南方再醒來時,已經下午三點。他一睜開眼便看到旁邊的李苒。


    那雙淡色,布滿暮氣的雙眼,看到旁邊人時,漸漸死灰複燃。


    他動了動幹澀的嘴唇,聲音沙啞:“你怎麽……還在?”意識陷入昏暗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是李苒關門離去的背影。


    李苒托著下巴坐在旁邊,聞言抬了抬頭,將手腕往前湊了湊:“你拉我大半天,我能去哪兒?”


    賀南方這才發現這是醫院,偏頭見自己的手一直握在李苒的手腕上。


    李苒見他醒了,居然還一副裝傻的樣子,顛了顛胳膊:“能鬆開了嗎?”


    賀南方不僅沒鬆,居然還順勢拉了一把:“扶我起來。”


    他剛用完退熱的藥,身上沒什麽力氣,當然手勁除外。


    李苒:“……”


    他靠著床邊坐起來:“我要水。”


    vip病房裏什麽都有,飲水機就在病床旁邊,李苒好人做到底,又幫他倒了點水:“你還要什麽,我出去叫你助理。”


    賀南方端著杯子看了她一眼,到底把“要你”這兩個字給咽下去了。


    不說話,臉上又是一貫的冷麵。


    李苒見他醒了不僅能坐起來,還有力氣跟自己甩臉子,心想這病也沒什麽大不了。


    於是準備出門,結果剛出門迎麵撞上一個護士


    那護士一把抓住她:“家屬先不要走,有醫囑要交代。”


    李苒指了指問:“我?家屬?”


    這是誰造的謠?


    護士可管不了這些,李苒在這裏陪了大半天,不是家屬的話又是什麽人呢?


    一邊推著車,不由分說地一手拉著她進來。


    剛說走沒兩秒,結果又出現在賀南方眼前,李苒的心情有點微妙。


    賀南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欲拒還迎?


    顯然,賀南方也真的多看了她兩眼


    護士測了體溫:“溫度還是有些高。”


    “藥物降溫已經試過了,間隔時間太短不能再用退熱藥,病人家屬需要幫助物理降溫。”


    李苒問:“多少度呀?”


    護士:“三十八度。”


    李苒哦了一聲:“那也沒多高。”


    護士:“……”


    “用沾冷水的濕毛巾,在發熱源幾個部位重點擦拭一下,包括胸口,腕部還有額頭幾個地方。”


    說著拿著一條幹淨的濕毛巾遞給她:“呐。


    李苒:“……”


    她沒接,指了指外麵:“他助理在外麵,我去叫。”


    護士自言自語:“外麵哪有人?”


    她拿著濕毛巾打量了賀南方一眼,病人還挺帥:“病人如果不願意的話,那我……


    “不行。”賀南方矢口拒絕。


    他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苒:“讓她來。”


    李苒:“……”


    賀南方身邊24小時跟著特助,就連半夜起來工作都有人給他送文件。


    結果一生病,身邊一個人都不見了。


    若說沒搞鬼?她才不信。


    她站在一旁一動不動,賀南方看了她一看,開始脫衣服。


    李苒:“……”


    很快他便脫了上衣,露出肌肉勻稱的上半身。


    他這人生活極其自律,在這麽高壓的工作強度下,每周居然還能抽出時間去拳館找師傅打拳。


    男人身上的肌肉並不誇張,薄薄的一層覆在筋骨之上,但是很有力量。


    挺直的脊柱,寬厚的背,充滿美學感的線條,像是雕刻出的藝術品一樣完美。坐在那兒,便有很明顯的輪廓,根本不用凹什麽造型。


    他背對李苒,白色的窗簾當背景板,將他背後的暗紅色的疹印映的格外滲人。


    “還不過來?”他微微偏頭,不悅地朝向李苒。


    李苒依舊沒動,冷漠地站著。


    賀南方似乎很不舒服,想想也是,連著生病一個多星期,直到熬不住昏倒,可想身體已經到極限。


    他忍著不適,眉頭緊皺,肌肉硬邦,連太陽穴都跟著跳動了一下,側臉輪廓更加深邃。


    他聲音還留有帶病的沙啞:“過來幫我。”好歹這次說了“幫”,而不是直接命令。


    李苒覺得他可憐又活該:“不會說請?”


    賀南方抿著嘴角,到底是忍了:“請。”


    李苒:“……”


    真多說一個字都會死!


    李苒放下包,去淨了手,然後拿著濕毛巾走過去。


    沾著濕氣的手一碰上,便感受到皮膚的灼熱,他背部微微泛紅,疹子密密。


    即使頂著那一雙英俊的臉,也著實倒人胃口。


    時間像是被調慢了倍速,她隻顧著給他擦拭,兩人誰都沒說話。


    相比以前,居然是這段時間相處最和諧的一次。


    李苒動作很小心,從後背一直擦到他的胸前,然後頓住了手。


    賀南方坐在床邊,開始擦後背時,她可以從床上橫坐著給他擦,反正病床上空間大,然後這會兒擦到前麵。


    姿勢就比較怪異了,要蹲在前麵的話……這人是不是有意的?


    她將手裏的毛巾扔給他,生氣道:“前麵自己擦。”


    說完,又抱著手臂站在一邊。


    賀南方被她拿毛巾莫名其妙地砸了一下,皺著眉頭,滿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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