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緊鎖的門被人猛地從外麵劈開,聞訊趕來的巍威滿頭大汗,氣急敗壞對那男子破口大罵道。


    原來他名為韓暮。劉娥愣了一瞬,驚懼的忙躲在韓暮背後,心中卻如被蠱惑般默念幾遍他的名字。


    韓暮似對她忽然靠近他的舉動不悅,眉峰一擰,朝後退了半步,避開了她,可到底還護著她。劉娥忙體貼的朝後退了小半步,遠離他一些。


    韓暮察覺到她異樣,隻隨意瞥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他撩起眼皮,冷嗤巍威道:“哦,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個被你欺淩的弱女子,怎麽?你有意見?”


    巍威被韓暮一噎,氣的險些一口氣踹不上來,他怒道:“韓暮你這龜孫子,你再給我撒野試試,你……”


    他話音未落,“嗖”的一聲,隻聞一道利刃破空的聲響朝這邊擊來,巍威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的鬆樹被什麽攔腰斬斷,轟然倒地。


    對於這示威般的懲戒,巍威嚇得麵色倏然慘白,猛地噤了聲,抖著唇躲在身後屬下.身後求庇護,眼睛惡狠狠的剜著韓暮,卻是敢怒不敢言。


    韓暮見此,嗤笑巍威一聲,揚長而去。


    這本是韓暮和巍威稀疏平常的對峙,而放在劉娥眼裏,卻是驚起了滔天巨浪。她再想不到……一向不可一世的巍威竟然這麽懼怕韓暮,這韓暮到底是何人?


    未等她想明白,一眾劉家的府兵從後院門蜂擁而至將她團團圍住,她回過神來,忙要去看韓暮,卻見他早走的不見人影了。


    ……


    王湛將院內東廠眾人控製住,回頭見韓暮從後院垂花門走出,忙迎上去問詢劉娥的事,得知劉娥被救,輕鬆口氣道:”劉大人在城內等著,老奴這就去給劉大人報信。”


    “等等。”他還沒走出一步,就被韓暮叫住,“任道非和柳時明去哪了?”


    “這兩人說是暗訪南京布政司的官員,已出去大半天還沒回來。”王湛沒給韓暮說的是,這兩人在暗訪官員的路上碰到劉娥被巍威帶走的事,隻回來報個信便離去了,這舉動擺明是坐山觀虎鬥,想看韓暮和巍威鬥。


    韓暮唇角抿起一道譏諷的弧度,冷聲道:“派人把這兩人找回來,令他們去南京布政司等著,告訴他們我隨後和劉欽一起去。”


    王湛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猜到韓暮這是借著替劉欽救女兒的事,想趁熱打鐵的逼.迫劉欽供出侵吞皇銀的官員,忙點頭道:“老奴這就派人去。”


    韓暮頷首,翻身躍上錦衣衛牽過來的馬朝城門方向而去。


    南京布政司案子雖茲事體大,可有劉欽供詞指認侵吞皇銀的官員罪證,一時間司內涉案的官員各個風聲鶴唳,相互推諉責任,想要摘清自己,韓暮瞧準這個時機,逐個瓦解官員的心防,令他們招認罪名,又有任道非和柳時明在旁幫襯,此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原來是當年聖上鑄錢撥的二十萬兩白銀,其中不翼而飛的五萬白銀被當年的右布政使侵吞幾千兩白銀後,底下的官員各個效仿,多多少少都侵吞了些官銀,原想著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無人能查出少了的官銀,哪知……前布政司秦大人投了獄,聖上清點他罪名時,竟將此事牽連了出來。因此,此事才得以暴露在人前。


    以往這些官員見聖上派來查案的人,都拿著司內的假賬充數蒙混過關,聖上瞧不出紕漏也就不再查了,漸漸的他們也失了警惕,而這次他們聽聞督辦此案的是錦衣衛指揮使韓暮,便提起十二分精神,為了自保,聯手將侵吞官銀的一切證據全部銷毀,想要再次蒙混過去,可他們千算萬算竟沒想到……他們中的一員:劉欽竟然主動將他們的罪證招供出來,於是這些平日養尊處優慣了的官員,還沒經受錦衣衛的刑訊,沒幾日全部都昭了。


    “這麽說,過幾日我們就可以回京城了?”青枝將在前廳聽來的八卦一股腦的說給任道萱和倌倌聽,任道萱聞言後,眸色一亮,追問道。


    青枝不確定的點頭:“不過這也要看韓大人的安排。”說完,轉頭看向斜倚在小榻上朝樓下張望的倌倌。


    “小姐,您今晚不如問問韓大人,咱們什麽時候回京城?”


    “啊?”自前幾日倌倌罵韓暮“無賴”後,她已有好幾日沒見過韓暮,每每找他時,他人皆不在。她也知他這幾日日夜查案,有時並不在客棧,便不在問他行蹤了。


    以往他也曾數日不曾出現在她麵前,她也沒覺得什麽,可不知怎的,這一次她竟撓心撓肺的想見他,甚至到了晚上聞到對麵房間的開門聲,她都會被驚醒,繼而奔過去透過門縫瞧一眼看看他是否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可惜……每一次回來的都是王湛,而非他。


    思念似顆毒瘤般在她心底生根發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長成參天大樹,擠壓著她小小的心房,令她無暇思考除卻他以外的任何人和事,以致於……就連青枝說了甚麽,她都沒聽清楚。


    她最後窺一眼樓下川流不息的行人,沒發現韓暮的身影,失落的移開眼,朝青枝笑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小姐得了相思病了。”青枝早發現她的異常,沒好氣的嗔怪倌倌。


    倌倌杏麵上倏然一燙,忙從窗邊的小榻上起身,紅著臉辯駁道:“我哪有。”


    說罷,拎起桌上放著的杏花糕放入嘴裏,輕輕吃著以掩飾尷尬,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我隻是……啊,是屋內的桂花糕沒了,我想問問他上次在那買的。”


    青枝:“……”


    任道萱:“……”


    見完美詮釋“做賊心虛”的小姐牛頭不對馬尾的對話,青枝隻錯愕了一瞬,就恢複如常,怕她臉皮薄便不再拿她取樂了。


    倒是任道萱似乎嗅到了倌倌不同以往的氣息,八卦的心死灰複燃,她瞪圓了一雙明眸,極快的閃身坐在倌倌身側,笑眯眯的問:“表姐,你是想吃表姐夫買的桂花糕,還是想見表姐夫?還是兩者都有?”


    倌倌被她的話繞來繞去的,一愣,脫口道:“誰要想他?”


    話音方落,才後知後覺的知曉任道萱說了甚麽,忙要解釋,忽見任道萱朝後高呼一聲,“姐夫來了?”


    倌倌嚇的霍然起身,忙朝任道萱身後瞧。


    卻見除了緊閉的房門之外,什麽都沒有。


    任道萱見狀,和青枝一同捂唇偷笑,活像隻得逞的狐狸抓著了獵物,洋洋自得。


    這姑娘最近情殤痊愈後,也跟著青枝學壞了,淨會誆騙她!倌倌羞燥的跺了跺腳,轉身就要躺回小榻上,不再理任道萱這丫頭,人還沒走出兩步,就聽任道萱輕呼一聲:“表姐夫?”


    倌倌置氣的道:“又想誆騙我?”


    話音,未聞見身後傳來任道萱的聲音,怕她不信般拔高了音:“就算他來了又怎麽樣!我才不要見他,我煩他還來不及,見他做甚麽,巴不得趕緊讓他走。”


    “哦?當真麽?”


    她話音方落。身後傳來一道低沉啞笑的聲音,並非是任道萱的聲音。


    倌倌一愣,忙扭過身去。


    韓暮正倚靠在門檻上,笑著睨著她,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痞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欠揍。


    見她看向他,他不疾不徐的走過來,站在她跟前,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神情,笑問:“要我現在就走嗎?”


    一旁的青枝,任道萱附和道:“不走不走,換我們走。”


    兩人說罷,笑著擠眉弄眼的溜了。


    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的倌倌:“……”


    第47章


    這人是屬瘟神的嗎?


    怎麽每次都能精準無誤的捉到她說他壞話?


    一瞬間,撲麵的尷尬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索繞在兩人之間,好在……倌倌早被他抓包過數次,也不差這一次了。


    便佯裝沒聽到他戲虐的話,瞪他一眼,“來了怎麽不敲門?”


    倒會先發製人。韓暮好笑的眉峰一挑,睇著她,語氣不疾不徐的道:“哦,急著見你,進門時忘了敲。”


    倌倌:“……”


    不意他將想她的話這般露骨的話說出來,倌倌尷尬之餘,一股難掩的窘迫混雜著喜悅霎時充斥在心頭,將她連日來未見他的失落衝散。


    她仰起頭,分出一縷心神好奇的瞥了眼他身後敞開房門,見門栓未插,猜測方才她和青枝任道萱說話時,房門是虛掩著未鎖,他路過房門時,剛巧聽到她埋汰他的話不悅,這才一聲不吭的入屋揭穿她的謊話。


    怕他再說什麽渾話,她窘的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忙轉移話題道:“南京布政司的案子了結了嗎?”


    提起這個,韓暮肅了容,不再提方才的話茬,一本正經的道:“涉案官員的名冊已送到京城,待皇上定奪的旨意下來,此案便可了結了。”


    這幾日.她雖未聽案子是如何偵破的,可每回見王湛黑著臉步覆匆匆的穿梭於南京布政司和客棧之間,也能料到偵破此案並不輕鬆。


    既然韓暮不願和她多談,她也知趣的不再多問,正要說些別的緩解氣氛,忽然感到手腕一緊,她身子被這股力道帶著,猝然撞在一堵寬闊的胸膛上。


    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道低沉壓抑著什麽情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聽起來酸溜溜的:“我不在這幾天,你不是想我這個人,而是在想案子?”


    男人胸膛滾燙,緊貼著她,似一團火般灼燒著她的理智,倌倌隻聞胸膛內迅疾的心跳聲,低聲抵賴:“我哪有,我隻是……”


    她是想他的,隻是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麵承認。


    顯然男人並不願放過她,隻聞他低笑一聲,垂眸明知故問:“隻是什麽?”


    他語氣平緩有力似和往常並無二致,不知怎的,倌倌卻從中聽出一絲惡趣味來,霎時臉上又是一燙,身子在他懷裏掙了掙,想要脫離他懷抱。


    他卻不允,摟著她身子的雙臂一收,將她牢牢的禁錮在懷裏。垂頭不由分說的吻住她的唇。


    如今屋中無人,兩人又幾日未見,彼此都恨不得將對方揉入骨血中解一解相思之苦,他的吻急迫,帶著勢如破竹的力道,強勢的不允許她有絲毫的躲閃,倌倌再不掩飾對他的思念,雙臂環過他脖頸,主動迎合著他的吻。


    許久後,兩人唇分,倌倌紅著臉忙推搡他一把,令情難自禁的男人離她遠一些。


    上次兩人擁.吻後差點“擦槍走火”的事,她可不願再重演,忙提醒道:“青枝她們在外麵。”


    換言之,她們兩人隨時會回來撞破他倆做親熱的事。


    韓暮何嚐不知?


    他意猶未盡的“嘖了聲,恨不得將全客棧的人全攆走,省的打擾他好不容易擠出的時間和倌倌幽會。


    他睇著她,卻不敢再碰她了,怕自己忍不住,站在原地鬱悶道;“去我房裏?”


    倌倌:“……”


    若她去他屋裏不是羊落虎口嗎?


    雖她不介意和他親熱,可這……青天白日的,客棧四處又有錦衣衛巡邏,她和他在房中稍微發出點動靜傳到屋外都會被錦衣衛聽到。今後她還要不要見人了?


    霎時羞燥的恨不得咬掉舌頭,推拒道:“不去!”


    話音方落,韓暮不滿意的輕.咬下她唇角,“真想把你綁身上。”


    語氣低沉,似欲求不滿的小怨婦般,倌倌從未見過這般“可愛”的韓暮,不由軟了心腸,拿那雙瀲灩雙眸偷瞄他一眼,見他正盯著自己,目光似要將她拆吃入腹般透著股狠勁,心跳的倏然加速,忙低若蚊蠅的解釋道:“再忍忍,等回京城再…… ”後麵剩下的那句”等回了韓府在和她親熱的話”她沒再說,以韓暮聰慧定能了悟。


    果然,此話一出,韓暮正陰沉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他挑高一邊眉,泄氣似的坐在離她三步遠檀木椅上,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放在小幾上,“給你的。”


    倌倌循聲望去,隨即雙眸一亮,也顧不得羞澀驚喜道:“桂花糕?”


    竟是看到糕點比他這個人還熱絡!韓暮忽然有些後悔將這東西拿出來了,遂,從鼻孔裏哼了聲:“嗯,我回來時隨手買的。”


    天知道…… 他這幾日為了案子忙得腳不沾地沒來見她,怕她不悅,回客棧時特意去買來討好她的。雖知她見了糕點,定會笑灼顏開的不怪罪他,饒是如此,可看到這一幕,他心頭還是刺刺的不舒服。


    “謝謝。”正尷尬著的倌倌自然不知他打的小九九,被他冷不防拿出的桂花糕取.悅到,心頭甜滋滋的,也不客氣,拆開油紙包拿出一個塞入嘴裏,並十分大方的遞給韓暮一個。


    韓暮哭笑不得的接過,意味不明的問:“舍得給我?”


    要知道以往他和她搶糕點吃時,她每次都是拿著要和他打一架的架勢和他拚命,是絕不會給他一塊糕點吃的!


    “嗯。”他一直盯著糕點不就是想吃嗎?倌倌理所當然的理解為他看她吃糕點看餓了,貼心的將手中糕點也一並遞給他,大度的似普度眾生的大仙:“我剛吃過晚膳不餓,你多吃點。”


    韓暮:“……”


    見他神色不明的瞧著她,並未接糕點,倌倌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忙補充道:“不喜歡吃嗎?要麽我幫你傳膳?”


    她說著就要起身去門口喚小二,人還沒走出一步,就聽韓暮低啞著聲音回應她:“不用。”


    “我喜歡吃。”


    倌倌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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