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談,倌倌頓時急了,忙要扯他衣袖準備軟求她一番,然而,她人還沒碰到他袖角,韓暮已轉過身去,隻聽他隱含得意的嗓音傳到這邊:“你猜?”


    我若猜的到還問你嘛!倌倌不服氣的朝他背後伸了伸拳頭,然這人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他忽然道:“這次對我威逼利誘也不行。”


    倌倌:“……”


    第72章 (終章4)


    對韓暮耍賴皮的回答,倌倌無語的將喉頭那句:“色.誘行不行”的話咽回肚子裏。


    她知韓暮若不想說,任憑她將嘴皮子磨爛也從他嘴裏套不出什麽話,她若再問也是自討沒趣。想到這,倌倌眸色一轉,雙手負後越過韓暮走到前頭:“不說拉倒,我才不想知道呢。”


    說罷,揚手招呼停在不遠處駕馬車的王湛,令他將馬車駛過來。


    韓暮本準備一肚子腹稿拒絕她追問的話,見她忽然轉了性子不問了,一愣,隨即看到王湛驅馬過來,黑眸一彎:“這就生氣了?”


    倌倌懶得搭理她,率先登上馬車。


    韓暮蹭了一鼻子灰,拿她沒辦法的望著她笑了笑,尾隨她上了馬車。


    因這一岔口,倌倌一路上都沒和韓暮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韓暮眼神一暗,心中好笑:這小東西氣性還真大。臨下車時,正猶豫著對她執著問的事鬆口,忽瞥見柳時明也回了客棧,有這個“外人”在,說話不便,韓暮便摸了摸倌倌發頂,低笑道:“我還有些事要找王湛商議,你先回屋等我,我待會兒去找你。”


    正負氣著的倌倌聞言一呆,猜到他要告訴她關於爹案子的事,黑眸一彎,也忘了生氣,忙笑著朝他乖巧的點頭。


    然,她這個頭還沒點下去,韓暮不知想到什麽,臉色跟變戲法般忽然一肅,淡淡威脅她道:“不準去找柳時明,哪怕是找六.九也不行。”


    倌倌不意他忽然提柳時明,猜他再吃柳時明的醋,心頭那股不悅倏然散去,隻餘三分甜蜜,不想叫這惡人瞧出她已消氣了,佯裝敢怒不敢言的小聲嘟囔道:“什麽呀,你這人是不是管太寬了。”


    她話雖是抱怨的語氣,卻無意中流露出對他喜歡,韓暮心頭微暖,噓著她的臉:“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不去不去,總行了吧。”倌倌嘴上甜甜的應著,心想,就算她去找柳時明,難不成韓暮背後長了一雙火眼金睛還能看到不成?”


    想到這,沒等韓暮反應,倌倌先“噗嗤”的笑出聲。


    這木頭令王湛記錄她在客棧的一舉一動,可不等於是自己長了一雙“火眼金睛”麽。


    “你這小沒良心的。”韓暮猜到她心中所想,氣的牙癢癢的,舍不得叱她半晌憋出一句。


    倌倌唇角一彎狀作懵懂模樣:“呀,若我是小沒良心的,那咱們將來夫妻同體,韓大人豈不是沒良心的大惡狼?”


    敢說他是惡狼?韓暮好笑的抬手就要“賞”她一個爆栗,那嬌俏的人兒一個閃身避過,率先跳下了馬車,整個人似隻淘氣的小幼貓,打不過就趁著“他這個敵人”鬆懈時趁機逃跑。那模樣當真可愛的緊。


    韓暮望著她背影,唇角笑意越擴越大。


    甚至自鳴得意的心想,嗯哼,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是他的人,誰都從他手裏奪不走。


    ………….


    這廂,被韓暮時時惦記,時時想到便想去“情敵”麵前得意一下的倌倌剛回到屋中,就聽青枝對她說柳時明找她。


    倌倌一呆,無語的心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就知道……在劉府柳時明救她那一遭不是吃撐白救的。


    這次他是以什麽名義找她?是因韓暮?還是問她索要他口中要她無條件答應的“條件”?倌倌心頭煩悶,想要找他問個清楚,腳剛走到房門口,忽然想到韓暮方才說她爹案子柳時明極有可能參與的事,心中有個不詳的兆頭,直覺柳時明給她說的沒好事。


    她不知柳時明在她爹案子中扮演的角色是什麽,他是敵是友?他是不是害她爹入獄的凶手等等……所以,在這一切都不可知的情況下,她私心裏並不想見柳時明。


    她怕被柳時明再次利用,或者說……她不想再和這樣一個令她看不清,摸不著心思的柳時明打交道。


    一番思慮後,倌倌低頭脫下.身上外衫,邊輕聲道:“你和他說我已經睡下了,有事改日再說。”


    “可柳公子說他找您是為了私事,您也不見他嗎?”青枝接過她脫下的外衫掛在衣架上,憂心忡忡的道。


    “不見。”倌倌回答的幹脆。


    青枝見她固執己見,也沒勉強低聲應下去了。


    夜深一些的時候。


    客棧外麵的街道上一個賣珠釵的攤位前,柳時明靜站許久似在挑選珠釵,小販被他一身皇親貴胄的氣勢所嚇,見他遲遲不肯走,也不敢攆他,隻噓著臉小心應付著。


    許久,柳時明終於挑到一支稱心如意的珠釵,麵無表情的問小販:“多少銀子?”


    小販立馬附和道:“五兩銀子。”此話一出,近旁的六.九驚愕叫道:“什麽?這破珠釵怎麽可能值五兩?掌櫃的你怎麽不去搶?”


    六.九說罷,憤然盯著柳時明手中那枚珠釵打量,銀色的釵頭上鑲嵌了五朵粉色絹花,數朵絹花正中間簇擁一枚拇指大小的粉寶石,那寶石成色不錯,一看便是番邦人拿來中原賣的值錢貨,饒是如此,這個珠釵也隻值三兩。


    想到這,六.九不忿的看柳時明:“公子,那秦倌倌如今跟著韓暮吃香的喝辣的什麽都不缺,您幹嘛還要送她首飾?這不等於將錢送給狗肚子裏麽。”


    六.九話音未落,柳時明俊眉狠狠擰起,叱責他道:“今後不許再這樣說倌倌。”


    六.九被他冷厲的語氣嚇到,訕訕的捂住了嘴,他實在不明白這秦倌倌到底哪兒好,韓暮惦記她,任道非惦記她,就連本對她愛理不理的公子如今也對她用了心思。


    六.九這念頭還沒轉完,這邊柳時明已付了珠釵的錢,他把珠釵小心放入袖口口袋裏,這才移目問六.九:“倌倌人呢?”


    六.九尚未回話,一道清麗的女音從六.九背後傳了過來:“我家小姐已睡下了。”來人正是青枝。


    柳時明聞言,剛鬆開的眉頭隨即狠狠皺起,冷嗤道:“她是不能來,還是不想來?”


    青枝素來知曉倌倌和柳時明關係的,也曾為兩人蹉跎近十年卻並未走到一起的感情感到惋惜,可惋惜歸惋惜,她還是慶幸兩人終是沒能走到一起,更為此微微感到高興。原因無他,隻因柳時明此人嘴上刻薄,倌倌若真跟了他,說不準也過不好。


    如今倌倌有了韓暮自然不會再念著柳時明,若兩人自此斷了關係也好,可壞就壞在……這時候一直對倌倌情誼視而不見的柳時明好似對倌倌上了心,這郎有意,女無情的局麵,明眼人看了,任誰都覺得尷尬,更遑論以往和柳時明處的還不錯的青枝了。


    青枝想了想,隻覺沒法開口解釋倌倌為何不來的事,便尷尬的抿緊唇沒說話。


    柳時明見她這態度已然了然,他冷聲道:“你回去告訴她,我再等她半個時辰,若她不來,那此生都不用來了。”


    正尷尬著的青枝不知柳時明話中深意,一愣,六.九已憤然對她解釋道:“我家公子這是在給你家小姐機會,若她不來,今後也別想嫁給我家公子了。”


    青枝這才恍然大悟,她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柳時明,後者依舊如往常般寡淡著臉,卻並未如往常般反駁六.九的話,想必是認可六.九說的,青枝了悟,忙快步去了。


    待青枝走後,六.九回頭正準備陪柳時明等倌倌,哪知……一回頭就見柳時明負手朝客棧走去。


    他忙跟上去追問道:“公子您不是說等秦倌倌嗎?”


    柳時明眸底閃過一絲暗芒,寒聲道:“既然她不來,我何須再給她顏麵,我的情誼她不屑要也罷,免得我……”


    他說到這,猛地住了嘴,生生將那句:“免得我患得患失,總想把她弄到我身邊來”這話咽下去。


    而六.九是最不喜倌倌的,自然也不期望倌倌嫁給公子,聞言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自然也沒留意柳時明這一瞬的失常,忙附和道:“對對對!那秦倌倌狗眼看人低,自以為攀上韓暮這高枝就能高枕無憂了?那韓暮的嫡母若能放她入韓家的門,我六.九的名字倒著寫!哼,到時候她哭訴無門再來找公子,公子可別看她可憐而收留她,她這種狼心狗肺的女人不配您憐惜。”


    柳時明心頭對倌倌那股執拗被六.九的話激出來,他猛地捏緊袖口內買給倌倌的珠釵,大力的恨不得將其捏碎。


    對!她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值得他再去費心思!早知她不來赴約,他就不該白日裏見到她和韓暮打情罵俏時,妒忌的生出想要娶她的念頭。


    他不該對她心軟,不該對她抱有幻想,她這種女人廉價的滿大街都是,他並非非她不可。


    想到這,柳時明心中暗暗發誓:秦倌倌,是你無視我情誼的,而非我。既然你無情,那別怪我無義,今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待心頭那股怨懟散去。他轉頭問六.九:“看守任道非的人處理了沒?”


    六.九見他似放下秦倌倌,心中稍安,忙回話道:“我方才已打聽過了,韓暮和王湛去南京布政司處理雜事去了,客棧內沒韓暮這個大活人在,郭濤將看守任道非的錦衣衛都收買了,底下的人給您半個時辰的時間去探視任道非,如今時辰已到,公子咱們趕緊去吧。”


    因任道非和韓暮同是錦衣衛的身份,故,任道非刺殺韓暮的事算是錦衣衛內鬥,任道非也因此不受當地府衙管製,需回到京城交由聖上定奪,因他這一層身份在,任道非也算因禍得福並沒被當地府衙收監,而是被韓暮關在客棧,由同行的錦衣衛看守著。


    因郭濤已事先打點了一切,柳時明找到任道非也算容易,房間內,那個曾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任道非似褪去了“堅硬的外殼”露出脆弱的一麵。他雙目布滿血絲,剛毅的下頜冒出一層黑色胡茬,身穿著刺殺韓暮時的夜行衣,如一頭困獸般頹然坐在椅子上。


    見柳時明來了,任道非眸色隻動了動,便垂下眸子繼續枯坐。


    柳時明見他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冷嗤道:“敗了不可怕,怕的是敗了後認為自己輸了永遠打不過敵人,便再也不想站起來。”


    任道非動了動眼珠子,垂在腿邊的虛握的雙手卻緩緩捏緊。


    柳時明瞥見他的動作佯裝沒看到,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你試想一下,若你被韓暮押到京師問罪,以你“以下犯上”刺殺韓暮的罪名,雖罪不致死,可丟官罷爵是少不了的,變成庶民的你,如何再振興任家,如何光宗耀祖?”


    刺殺錦衣衛指揮使可是重罪,就算韓暮肯放我一條生路,我不死也是一個廢人了,如何再找韓暮報仇?那簡直是吃人說夢。”許久後,任道非似找到了一絲力氣,他緩緩抬起布滿血絲的眸子,自嘲道:“我如今什麽都不想了,隻盼……隻盼任家不受我的牽連,能安然無恙。”


    “你說的輕巧。”見他自暴自棄,柳時明陡然拔高了音:“你是任家的嫡子,是任家將來唯一的希望,你若倒了,誰還會振興任家?靠你那個凡事就知道玩不中用的妹子?”


    提起任道萱,任道非晦暗的眸子閃過一絲疼惜之色,他痛苦的雙手抱頭狠狠地揪扯頭發,聲音從塌陷的雙肩內溢出:“那……那又怎麽辦?我已成一個廢人,是我……是我護不住任家,護不住道萱,是我沒用。”


    “你給我起來。”柳時明最見不得受點挫折就自怨自艾的人,他猛地扯住任道非的雙肩將人提起,任道非吃痛嗆咳一聲,身子還沒掙動,一道“疾風”從側邊襲來,他一驚下意識就要躲避,然,那道疾風太快,快到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便被那道疾風擊中,他身子猛的摔在地上,再抬眼,一縷血線從唇邊溢出。


    卻是怒極的柳時明出手打了他腹部。


    任道非疼的爬跪在地上,好一會兒沒站起來。


    泄.了怒氣的柳時明怒其不爭的睨著他,待那股怒意平複,這才寒聲道:“我已想盡辦法救你,不出意外的話,過幾日韓暮便會放了你,今後你莫要在打韓暮的歪主意,老老實實的去邊關待幾年避避韓暮的風頭,等過幾年你刺殺韓暮這件事淡了,我再想辦法把你調回京城,在調你回京之前,你不要再觸怒韓暮,挑釁韓暮,至於別的你好自為之吧。”


    柳時明說罷就要拂袖離去。


    任道非眸底忽迸發出希翼的光,他連滾帶爬的拽住柳時明袖角,震驚道:“你說什麽?韓暮怎麽會這麽輕易的饒過我?還有你……你不管我了?”


    柳時明並沒看他,聲音忽然變得飄忽:“道非,當年我家式微時,你爹曾用一百兩銀子幫我入學堂,這些年我一直感念任家對我的幫助,一直傾其所有的幫襯任家,甚至為了你的前途,不惜整日活在層出不窮的陰謀中,我雖對這一切感到疲累,可我卻不後悔,你知道為什麽嗎?”


    任道非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他和任家的事,一怔,也忘了做出反應。


    柳時明似也不用他回答,他自嘲笑笑:“隻因若非當年你家救助我的一百兩銀子,可能我終身都不能入仕,窮其一生都不能做官,不能在朝堂上施展我的抱負,所以沒有任家,便沒有今日的柳時明。”


    他語氣一頓,聲音開始變得艱澀:“所以,對你任家的知遇之恩,我殷誠的放在我畢生要做的事的首位,生怕自己有一絲出錯而怠慢了任家,而……你任家是如何對我的?除了利用,算計,令我做你任家不願做的所有惡事外,什麽都沒有。”


    任道非聽出柳時明想要脫離任家,頓時大驚,忙祈求道:“時明,你不願意繼續幫任家,幫我了?”


    “或許是吧,也或許是我感到累了。”這些年對於身無大誌又好高騖遠的任道非,柳時明已投入太多的心血,而任道非卻一絲長進也無,還越發貪得無厭,他心感彷徨,又苦楚。半晌搖頭道:“道非,以我如今身份地位已幫襯不了你,今後任家就靠你了。”


    他說罷,猛地發力抬腳擺脫任道非的揪扯朝房門走去。


    任道非因這股力道身子被帶倒,他在地上滾了一圈,再抬眸就見柳時明已出了房間。他大驚失色大喝道:“時明,你要去哪。”


    少了柳時明,他再也機會絆倒韓暮,振興任家,他不能任由柳時明這樣瀟灑的離去。


    最後,柳時明頭也不回的給他留下這句話:“我要去完成我的家族使命。”


    任道非怔忪一瞬,繼而痛苦的嗚咽捶地。


    柳時明這是再也不願幫他了。


    柳時明入仕,便是為了柳家恢複皇族的身份,眼下,他刺殺韓暮的事,就算韓暮肯放過他,可韓暮卻會捏著他這個把柄拿捏任家,任家自此失去了和韓家抗衡的機會。


    而他呢,少了柳時明這個智囊,自此和任家一樣終日頂著“一把名為韓暮的刀”活在韓暮的淫.威下,因不知這把刀何時落下,終日惶恐不安,枯朽一生。


    …………


    夜裏,倌倌心裏存著爹案子的事怎麽都睡不著,見韓暮還沒從外麵回來,索性從榻上坐起來捋爹的事。


    以白日劉欽的話來說,她爹在宜州上任的第一年,在劉欽生辰的時候曾從宜州回南京給劉欽過壽,那時,她爹還沒修宜州橋,是知府的身份,夜裏宴會散後,劉欽和喝醉酒的爹秉燭長談,提到爹為何連年遭聖上貶的事,她爹神誌不清的頻頻搖頭說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忠君的話。


    劉欽當時對她爹的話感到詫異,卻並沒放在心上,感慨一番後,聯想到她爹當年圍剿柔然時在朝中地位是何等風光等雲雲,便情不自禁的對她爹說了出來,她爹卻並未有回憶昔日榮光的感慨之色,而是滿臉苦楚,直言他並沒做過屠殺三萬柔然城民的事為何要他背這個普天之下最大的黑鍋?


    劉欽聞言大驚失色,不知她爹說這話真假,還沒細究,就被她爹用別的話打岔過去,事後,劉欽隻當她爹是酒後胡言亂語,便沒放在心上。


    依劉欽所言,她爹的異常就這兩點。


    第一,聖上一直貶她爹的職位,她爹依舊迂腐的說忠君的話。


    第二,便是她爹說的從沒下令屠殺柔然三萬城民的一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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