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正月十五晴


    今天一早起來梳洗完畢,用過早膳後先到練武場練了兩個時辰的武,用過午膳後,又到書房聽陳夫子講兩個時辰的課,今日上的是詩經與論孟,夫子交代明日要考默寫,錯一個字便要懲蹲馬步一刻鍾,以下則類推,所以我一下課便開始默背,連吃晚飯的時候也不敢停下,一直在心頭不斷複誦。偏偏破浪二弟愛纏我,見我不理他便跑去與思源大妹一同捉弄望潮四弟,害望潮四弟哭得淅瀝嘩啦,我忙去哄他。哄沒幾聲爹便將他抱過去,狠狠訓了我們一頓,唉。


    晚間,爹照例又抽考了幾路拳法,破浪二弟貪玩不用功,又挨了一頓板子,跑到我房裏哭了許久,剛才才哄得他破涕為笑回房去睡覺。破浪二弟前腳剛走,思源大妹又拖著望潮四弟到我房裏玩家家酒,要我當她夫婿,還捉了好幾隻蛐蛐兒要當飯喂進望潮四弟嘴巴裏,我趕緊阻止,結果她竟然告訴我已讓四弟吃了兩隻才過來!


    向藥房那裏拿了藥給望潮四弟服下後,我將他送回爹房裏,回程路上奶娘拉我過去,遞給我一碗壽麵,原來今天是我第十七個母難日啊,不知在天上的娘過得可好?壽麵是什麽滋味我其實已不大記得,因為全在中途給思源大妹與破浪二弟討去當夜宵吃了。


    沐浴完畢,我坐在桌前又將夫子交代的功課背了幾遍,這才騰空開始寫下今天發生的事。


    寫到這裏,我又想起還算值得紀念的今日,生辰都要許三個願的不是?那麽我在這裏寫上吧:一願爹身體康泰,二願家中一切平安,三願娘在另一個世界中過得快樂。


    走筆至此已是亥時一刻,也該是上床就寢的時候了。


    十七歲啊……我覺得我的人生似乎將有轉變,這感覺挺令人期待的!


    ***


    龍觀瀾一大清早起床,在做好所有早課之後,便被父親喚至前廳。


    古雅的廳內,在深淺墨色勾勒出的大氣山水畫前,龍雲天坐在太師椅上,鬢發半白,不怒而威。


    「爹。」龍觀瀾上前行禮,在父親示意下落座。


    「觀瀾,你今年幾歲了?」見龍觀瀾坐好,龍雲天拿起瓷杯,淡聲問。


    「回稟爹,孩兒前兩日剛滿十七。」龍觀瀾必恭必敬地答道。


    「十七了啊……」在升騰的茶煙中細細思索了下,龍雲天的目光重又落到向來不用他操心的大兒子上,如此打量了一會兒,才緩緩喝了口茶。「觀瀾,日後這龍幫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可知道?」


    「孩兒明白。」他知道這是身為長子的自己無法免除的責任。


    「這江湖爾虞我詐,要管理一個幫並非易事,雖然我龍幫迄今隻是粗具規模,但上上下下也有百口人了,對於維持現狀……不,甚至是擴展龍幫勢力,你有幾分信心?」


    「孩兒……」龍觀瀾臉現躊躇,「完全沒把握。」


    他所學的實在太少,尚不足以承擔重任。


    龍雲天點點頭。「若論武藝,你現在可謂小成;但論曆練,你完全沒有。」他頓了下,在龍觀瀾疑惑的目光下,下定決心說道:「你回房準備一下,明日一早讓阿圓跟著你到外頭遊曆吧。」


    「咦?」父親突然其來的決定讓他一愣,到外頭……遊曆?


    「記住,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行事,爹希望你這趟遊曆回來之後,在許多方麵都能更進一步。」龍雲天站起身走至龍觀瀾身旁,拍拍他的肩。「到那時,便是將龍幫交予你的時候了,觀瀾,你要好好加油。」


    言罷,人便施施然而去,到後院找他寶貝的四兒子去了。


    龍觀瀾一人坐在大廳,撫著被龍雲天拍過的肩頭,斯文的臉上堆滿驚愕。


    自己的人生當真有所轉變了?


    原來……生辰許的願望,真的會實現啊!


    ***


    初月穀內,春雪方融。一年甫過,又到新的一年。


    賀靖在孟飛卿的示意下,拿著一柄木削的劍開始演練破天三十六劍式。


    但見他白衣似雪,黑發如墨,舉手投足間皆帶著說不盡的高貴風流,一柄木劍被他使來,彷佛成了金鑲銀鏤的翠玉寶劍,一招一式間又帶著颯颯風響,淩厲至極,刮麵生疼般。


    到了後來,風聲漸止,四周再聽不見劍嘯,他每一招都像刺入虛無空間般凝靜寂然,如此半個時辰後,白衣忽然化作三十六道身影,每道身影皆帶著數十道劍光,如此交錯,重重無盡,成了一片密不透風的光網。


    最後,隻聽一記清亮吟嘯,所有身影又合而為一,並在瞬間迸開裂石般的威力,半尺內諸樹盡皆折裂倒塌。


    待揚起的塵埃落定,賀靖白衣不染,木劍未斷,笑吟吟地看向臉露欣慰的孟飛卿。


    「如何?師父?」他將木劍隨手往後一拋。


    「很不錯,短短一年裏,你就能領略到其中五成,真是難得。日後隻要時時練習,便能臻化境。」孟飛卿嘉許地點點頭,隨手折下一根木枝,秤秤重量後,他回頭道:「不過有幾個地方還得再加強。」


    手腕一抖,氣注尖端,孟飛卿一邊使起破天三十六劍式裏的中後部分,一邊解釋:「『天地無聲』這招,靖兒你認為是無,但它的要旨乃在於是有亦是無、非有亦非無,有無相生,真空妙有。」


    說著,木枝往前平刺,一瞬間,賀靖竟覺孟飛卿手裏無劍,但一回神,那樹枝已沒入前方樹幹中,半點聲響也沒發出。


    假使那樹是人,隻怕怎麽死的也不知道。


    孟飛卿回過頭,「明白嗎?」


    賀靖頷首。「明白了七八分,剩下的我會再加緊練習。」


    孟飛卿微微一笑,「慢慢來沒關係的,當初師父也花了好多時間,那時得到劍譜時,好像是大宋朝……誒,不對,是大唐……呃,究竟是哪一個呀……」


    見孟飛卿習慣性地仰頭又要開始回想,賀靖隻得苦笑。「師父,這不是重點,不去算也沒關係的。」


    孟飛卿猛一回神。「啊,靖兒你說的也是。」


    老實說,他還真的算不出個所以然來。


    閑話不提,孟飛卿又指點賀靖一陣,待出穀打食的殷非墨回來,這才結束。


    如此又過半個月,這日,賀靖站在自個兒的小屋外,看著岩壁上橫七豎八的刻橫,沉思了一陣後,他拾起樹枝,在上頭又劃下一道。


    山中無日月,靠的便是最原始的計算方式。


    加上剛才那一畫,這壁上共有二百九十個「正」字,表示他已在初月穀待了四年;再不久他便要滿十七歲了,為此父親還差信鴿給他送了一封信。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呀……」想著信箋上頭父親的囑咐,賀靖心中已有定奪,遂返屋收拾好東西,往孟飛卿居住的屋子而去。


    門一開,除了孟飛卿外,還有黏他黏得牢緊、出落得更加美麗的殷非墨。


    「靖兒,怎麽了?」


    靜靜瞅著一同生活好幾年的兩人,賀靖心頭湧升起一股感傷,最後才在孟飛卿訝然的目光下,往地上一跪,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前,紮紮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靖兒,你這是做什麽?」孟飛卿嚇了一大跳,連忙拉起賀靖。「做錯什麽事了嗎?啊,是你忘了洗衣煮飯嗎?別擔心,師傅不會為這種事罰你,你別這麽在意。」


    「師父,我難得感傷,可以請你別破壞氣氛嗎?」賀靖沒好氣地橫了神經越來越錯的師父一眼。


    「咦?」孟飛卿聽賀靖這麽說,更加驚慌。「靖兒,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告訴師父,說不定師父能幫得上忙。」


    橫了在旁笑得東倒西歪的殷非墨一眼,賀靖收起無奈,將來意說出:「師父,徒兒是來向你告別的。」


    「嘎?為什麽?」


    見孟飛卿一臉震驚並且大受打擊的模樣,賀靖連忙解釋:「放心,徒兒並沒有責備師父的意思。實在是因為父親交代,所以想到外頭遊曆,增長見識。」


    見孟飛卿臉上的打擊消退後,隨之又掛上一抹難過,賀靖拍拍他的肩。


    「師父舍不得徒兒嗎?」邊說,邊往收起笑並用眼神警告自己的殷非墨瞧。


    「師父的確很舍不得,可是到外頭增長見識是好事啊。」雖然覺得失落,但又有股「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所以師父並不會阻攔你,雖然還想教靖兒你許多東西,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這也是不得已的啊。」


    賀靖微笑道:「師父放心,徒兒會常與你聯絡的。」


    「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孟飛卿打起精神點點頭,「師父有東西要送你,你先在外頭等一下。」說著,便走向屋內。


    見狀,殷非墨走上前,笑道:「這麽快便要走了?」


    孟飛卿一不在,賀靖立即換上狡黠的笑,湊近殷非墨,壓低聲音道:「感謝我吧,非墨,我可是留你與師父單獨相處呢!」


    「可不是。」殷非墨也不再裝乖,薄唇揚起邪魅的弧度。「日後定不會忘了你一份大禮的,師兄。」


    「好說,可別忘了時時向我回報進展哪!」


    「沒問題。」


    言罷,兩隻狡猾的狐狸同時笑出聲,拿著布包走出門的孟飛卿見了,也露出欣慰感傷的笑容。


    「你們師兄弟的感情真好,師父看了很開心。」之前還常吵嘴呢!


    兩人都沒說話,隻是背過身又狡詐地相視奸笑一陣,這才回過身。


    「靖兒,師父沒什麽東西送你,這裏頭有一把劍,名喚『素練』,你帶著防身用吧。」孟飛卿將手上市包放到賀靖手上,忍不住又仰起頭。「這劍好像是師父在大宋那時得到的……呃,還是後唐那時……」


    「師父,求你別算了。」賀靖一翻白眼,連忙製止,再算下去隻怕自己天黑都出不了穀。


    孟飛卿這才停下。


    這時,賀靖拿出一隻信鴿放在殷非墨手上,「非墨,這鴿子是幹啥用的,你心知肚明吧?」


    「我明白。」殷非墨收下那隻信鴿,一手搭上賀靖肩頭,「師兄,出門在外定要小心,待我有空,會去找你敘敘舊的。」


    聽出殷非墨話中有話,賀靖眼一睨,絲毫不在乎地一聳肩。「我還怕你不成?」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在這處月穀內畢竟同處了三年之久,朝夕相依,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眼見時間不早,三人便往初月穀外走去,又依依話別—陣,賀靖這才一揚手,在孟飛卿含淚不舍的目送下,開始了他另一段人生。


    ***


    洛陽城裏春光好。


    百花爛漫,草長鶯飛,花香、酒香、茶香、脂粉香……各種香味飄散在空氣中,令人神迷心醉。


    酒旗在香風中飄揚,行人在街上穿梭不息;二月十五花神誕,最堪遊賞。


    「少主……不,少爺,您瞧街上好熱鬧啊!」大街上,一仆衣打扮的小廝興奮地踮高腳尖,手搭在涼棚上往石橋那裏望去。


    隻見石梁河畔青柳垂枝,間雜著盛開的粉色杏花;許多人手拿紅彩圍在杏柳旁,係在枝椏上;春風一吹,彩帶隨風擺蕩,自成獨特風景。


    被喚「少爺」的人笑道:「這便是洛陽的花朝節了吧,阿圓,咱們過去看看。」


    這人正是出外遊曆的龍觀瀾。


    隻見他一身青色儒衣,眼瞳灼然有光,渾身散發出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氣息,壓根不像練武之人。


    「好!」阿圓笑開一張清秀小臉,與龍觀瀾一步步擠到人群中,他一邊擠,一邊護緊身上包袱,喊道:「少爺,人多,您可得小心一點。」


    「你也小心。」龍觀瀾說話的同時,也忙著向被自己碰到身子的遊人道歉。


    人可真多!


    他從金陵一路往西,越走便越見繁華;這洛陽不愧是東都,富庶榮鬱,與六朝古都的金陵相比,略勝一籌。


    迎麵走來幾名嬌聲談笑的女子,發邊都插著一枝盛開的鮮豔桃花,她們身著薄紗,美好的胴體若隱若現,龍觀瀾一見,連忙別開臉不敢看,這洛陽城……民風可真開放。


    轉眼間,一主一仆已擠到堤岸旁,恰巧是那幾名女子所立之處。隻見她們試著要將紅彩掛上樹,卻因身形嬌小而構不著。


    見狀,龍觀瀾便替她們拉低枝椏,在她們感激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視線隨即飄到遠處去。


    人潮左推右擠,龍觀瀾忙護著身材嬌小、與旁人笑嘻嘻談天而沒注意到腳下的阿圓。


    半晌,阿圓仰起頭,興奮地將自己探來的訊息告知龍觀瀾:「少爺,聽說今晚會掛花神燈呢,咱們留下來看熱鬧,好嗎?」


    「好啊。」歇息幾晚再走,應該沒有關係。


    見阿圓他應承後又轉頭和他人聊了起來,龍觀瀾也將心思轉到這一川風景上頭。可是看著看著,卻覺旁邊有道視線直盯著自己,他側過臉,發現是那群姑娘中離自己最近的那位。


    她靨帶紅暈、星眸含嗔,見龍觀瀾看向自己,立即小小聲說了句:「請你……別這樣。」


    「咦?」他怎麽了嗎?龍觀瀾不解。


    那名姑娘紅唇抖了半晌,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龍觀瀾心頭雖覺狐疑,也不好意思多問。


    隨後,卻聽那姑娘「啊呀」一聲低呼,龍觀瀾愣了愣,便見他渾身輕顫,咬了咬下唇後,忽然一抬頭。


    「放手!」聲音雖小,卻明顯帶著怒氣。


    「放手?」龍觀瀾又是一愣。「放什麽手?」


    女子音量又大了幾分:「奴家雖出身青樓,但此處並非百花居,你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這種勾當,快放手!」


    「嘎?」


    龍觀瀾還未及反應,那女子身旁的夥伴已聽清楚,紛紛轉過臉問:「小青,你怎麽了?」


    名喚「小青」的女子紅著臉怒聲道:「他……他把手放在我身上,亂、亂摸亂捏的……」


    「我?」


    龍觀瀾還來不及辯駁,那卻人已提高嗓門,指著他的臉罵道:「這位公子,我們雖是青樓女子,也是有自尊的,豈容你任意糟蹋?瞧你相貌堂堂,衣著也不寒傖,若真有需要,花點錢到咱們百花居來解決便好,怎麽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吃咱們豆腐!」


    啥?龍觀瀾愕然,「我沒有啊。」從頭到尾,他的手都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怎麽可能……


    然而那群女子壓根兒不信。


    「你還敢狡辯?」見龍觀瀾猛搖頭,她們立時提高音量,指著他鼻子喊道:「大家來評評理啊!這下流的男人偷吃人豆腐,居然還不敢承認!」


    鬧轟轟的四周頓時安靜下來,賞花遊人的眼神齊刷刷地往龍觀瀾身上看去,直將他看得窘紅臉,說不出半句話來。


    「少爺?」阿圓還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好半晌,龍觀瀾才漲紅臉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沒……」


    「說話還結巴,這不是心虛是什麽!」


    耳聽眾人議論紛紛,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明顯帶著鄙夷,龍觀瀾羞窘到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那名叫「小青」的姑娘開始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委屈,更有自詡正義者拉住他的手,嚷嚷著要報官。


    阿圓雖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護主心切地立刻跳出來大吼:「你們少胡說八道,我家少爺人品最端正了,作啥報官,上什麽衙門!」一麵喊著,一麵拍掉旁人拉扯龍觀瀾的手。


    現場一團混亂。


    龍觀瀾想解釋,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正著急問,忽聽小青身或傳來幾聲悅耳低笑。隨即又響起一聲男子的慘叫——


    「唉,那人看起來這般蠢呆,一被抓到就臉紅結巴,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膽子做出這種事?小青姑娘,吃你豆腐的——是這個人。」


    小青身後走出一名白衣男子,麵容俊郎、氣質清貴、眼長而深,充滿光澤。他笑吟吟地,手中還抓著一名樣貌猥瑣、正大聲呼痛的男人的手腕。


    ***


    洛陽城最大酒樓內的二樓包廂。


    「這位兄台,蒙你解圍,龍某真是感激不盡。」手捧著注滿美酒的瓷杯,龍觀瀾滿臉感激。


    方才那名作惡的男子在對方掃去一記冷眼時,咚一聲便跪下去磕頭如搗蒜地猛討饒,並在眾人麵前承認自己罪狀,最後陪給那名叫「小青」的姑娘幾兩銀子了事。能夠還自己清白,龍觀瀾自然好好好道謝。


    而且這名男子年紀雖輕,但是顧盼之間卻從容不迫,加之一身尊貴的氣質,都在在顯示必有良好出身;他一路行來何曾見過這般風流人物,定要結識才行。


    男子嗬嗬一笑,拿過阿圓替他斟滿的酒杯,湊近唇畔一飲而盡。


    龍觀瀾見狀,也滿麵堆笑地喝了一口,「在下名叫龍觀瀾,不知兄台你尊姓大名?」


    「好說,這名字說起來也沒你尊貴。」男子掩唇悶笑一陣,笑得龍觀瀾一頭霧水、阿圓滿臉不解。到最後,他才在主仆疑惑的目光下笑道:「龍少主,你出來江湖行走,沒人告訴你別在尚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前,便輕易透露名字嗎?」當真蠢呆。


    「嘎?」經對方提醒,龍觀瀾這才恍然大悟,可是名字都說了,難道還能收回來嗎?和阿圓麵麵相覷了半晌,最後,他隻能漲紅臉一臉尷尬。


    這男人是敵是友?龍觀瀾努力想在對方堆滿笑意的俊臉上瞧出端倪,可惜卻徒勞。


    總算在笑到眼淚都快流下來的時候,男子這才掩唇輕咳幾下,隻是琥珀色的眼瞳還是透著幾絲笑意。


    「既然龍少主你都如此坦蕩了,那在下也沒啥好隱瞞。」他拱拱手,在龍觀瀾專注的眼神下,笑著將名字說出:「在下名叫賀靖。」


    沒錯,此人正是離開雁蕩山後,一路往西北而行的賀靖。


    剛才他不過是閑著無聊,隨手替這個貌似書呆的家夥解圍,沒想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救了金陵龍幫的少主。


    龍觀瀾不知道賀靖是何來曆,隻在他報上名時一掃鬱色,朗朗一笑。「原來是賀公子。」頓了下,忍不住又問:「賀公子是江湖中人嗎?否則怎知龍某是何身分?」


    賀靖眉梢微挑,「怎麽?我看起來不像嗎?」


    「賀公子的氣質比一般江湖人多了份尊貴。」龍觀瀾老實答道。


    此時,小二已將飯菜一一送上,賀靖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口菜便往自己嘴裏送,待咽下肚後才笑道:「確實,我乃十四皇子,此番正是微服出巡。」


    這話一出口,龍觀瀾立時滿臉訝色。「啊!原來是十四皇子,草民……」


    話還沒說完,賀靖早就笑到東倒西歪,就連一旁的阿圓也別過臉。


    「哈……還當真信了……哈哈哈!」這下可真是遇到個活寶,日子不會無聊了。賀靖笑著抹去眼角淚水,「你這麽嫩,龍幫主怎麽還敢讓你出來啊?什麽見識也沒有……哈哈……那來的十四皇子?當今聖上也不過十二個兒子……哈哈哈……」


    龍觀瀾總算明白自己被戲弄了,他漲紅臉看向阿圓,見他也老實不客氣地躲到牆角捧腹大笑,臉上熱度又增加了好幾分。


    在龍幫裏頭,旁人對自己的印象一直是穩重懂事,怎料一遇上賀靖便被取笑蠢呆沒見識。不過他確實不知道沒有十四皇子啊……有什麽辦法。


    見賀靖和阿圓還在笑,龍觀瀾有些無奈。「賀公子,再不吃飯,飯菜都涼了。」


    龍觀瀾無奈的口氣讓賀靖停住笑,瞅著對方平靜坦然的神色,他又笑了,隻不過這回並不帶著絲毫的取笑之意。


    「龍少主不生氣嗎?」要換作一般人,早已惱羞成怒、拔劍而起了。


    「在下江湖閱曆確實甚淺,今日夢賀公子教導,反而該道謝才是。」看著賀靖帶笑的眼,龍觀瀾誠心誠意說道。


    「嗬嗬……這倒有意思了。」為龍觀瀾的寬宏大度暗讚一聲,賀靖舉起酒杯,「龍少主好大的度量,倒讓在下有些慚愧。這杯酒當道歉,希望你別為剛才的玩笑介懷。」


    「啊,不敢。」龍觀瀾慌忙拿起酒杯回禮。


    「對了。」賀靖放下酒杯,單手依著下顎,瞇起眼笑道:「既然龍少主是出來遊曆江湖的,恰巧在下早來洛陽幾日,昨日聽見一則怪事,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他正愁沒有適合的人選可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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