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還亮著,洛顏側過身,攥著被角將自己縮成一團。


    她似乎每一次孤立無援的模樣都會被他看去。


    但他也沒問過,也從沒拆穿。


    就好像是在保護她的自尊心一樣,一直在安全的領域裏。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要昏昏欲睡的時候,燈忽然滅了,她驀然感覺後頸發涼,瀑布般傾斜的雨聲中夾雜著一陣電閃雷鳴。


    洛顏嚇得忍不住渾身顫抖,喑啞著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響。


    而就在下一秒,背後的床逐漸沉陷下去一塊。


    等到整間病房又被閃電照亮時,她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環抱。


    “睡吧,別怕。”帶了點汗意的掌心遮蓋住她的耳朵,那柔和含糊的嗓音,輕輕地撥動了她的心弦。


    室內忽然變得很靜。


    仿佛連雷聲都聽不到了,耳畔隻剩下陸淮琛溫熱的呼吸和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第17章 十七點想親


    雨過天晴,窗外落在樹枝上棲息的鳥兒嘰喳叫嚷。


    陸淮琛迷糊著翻了個身,險些從床邊滾到地上,他睜開惺忪地雙眼,視線裏全是朦朧的水汽。


    房間裏沒人。


    他揉了下散亂的短發,發現手機的提示燈亮著,摸過來看了一眼,是洛顏發來的消息——


    【顏顏顏顏顏顏顏:早餐在保溫桶裏】


    【顏顏顏顏顏顏顏:我今天約了朋友就不過去了,你照顧好身體】


    陸淮琛看了近幾十秒,才琢磨出這幾句話的意思——


    哦,跑了。


    大概是不好意思麵對他,所以就跑了。


    算了,暫且就先放過她吧。


    陸淮琛掀開保溫桶,裏麵盛著香氣四溢的餛飩,湯麵上還撒了紫菜和蔥花。他撈了個湯匙,慢條斯理地吃著。


    誰知剛吃沒幾口,邱嶽就大咧的推門進來了,跟個土匪頭子似的,見他滿臉疲倦的坐在床頭,愣了下,劈頭就問——


    “我操,你個禽獸昨晚幹什麽了,這黑眼圈都快掉到腳脖了。”


    “累。”他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鼻音有些悶。


    能不累嗎,昨晚雨停了之後洛顏睡得實在是太香了,一晚上踹了他好幾腳,他本來想去沙發那裏睡,結果那小祖宗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他掙脫不開,又怕把她弄醒,幹脆就半睡半醒地迷糊了一晚上。


    “累?怎麽,是醫院裏的小護士讓你開葷了?”


    邱嶽說話一向這樣不著調,陸淮琛冷著臉扔了個眼刀過去,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滾。”


    他嘿嘿地笑著,又逡巡了一圈病房裏,疑惑;“哎,都這個點了小仙女怎麽還沒來?”


    小仙女是他給洛顏起的綽號。


    陸淮琛有些不耐煩:“有屁快放。”


    “哦,齊遠家開了個酒吧今晚營業,中午讓我們過去捧個場。”


    “不去。”


    一聽這話,邱嶽急了,三兩步走上來——


    “拜托琛哥,人家把你當兄弟,讓我一定要叫著你,你不去我怎麽跟人家交代。”


    “那是你的事情。”


    他苦下臉來:“琛爺,爸爸,求求你就去吧,他酒吧我也入股了,你不去我多尷尬。”


    陸淮琛麵無表情地說:“我是病人,不能亂跑。”


    “得了吧,你那點把戲也就騙騙洛顏,有理由讓人家天天來照顧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不就裂了兩根肋骨,你初中的時候摔斷腿還能打籃球呢。”


    “…………”


    見他吃癟,邱嶽迅速從衣櫃裏翻出幾件衣服扔到床上,催促:“快點換衣服。”


    *


    他跟齊遠也算熟識,這家夥初中跟他們同班,上學不行,家裏也沒條件,沒考上高中,幹脆連職高也不去了,一心想創業。


    沒想到一年功夫真的攢夠了錢,在市中心的位置開了間酒吧。


    陸淮琛已經連續一周多沒見過外麵的太陽了,一時踏入帶著煙火味的街道還有些不習慣。


    打車到地方之後,齊遠在酒吧外麵跟四五個小弟抽煙,他不知什麽時候搞了個髒辮的發型,穿著黑背心,手臂上還紋了個霸氣虎頭,脖子拴著大金鏈子。


    儼然一副社會哥的做派。


    見到陸淮琛和邱嶽之後,一撥人掐了煙頭笑嘻嘻地迎上來,身邊小弟甚至還搞了個婚禮用的禮花,搖了幾下,砰一聲爆出來一堆彩色飄帶——


    眾人異口同聲:“歡迎琛哥!”


    齊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陸淮琛:“…………”


    邱嶽:“…………”


    太尼瑪中二了。


    陸淮琛準備的寒暄用詞還沒派上用場,從酒吧大廳裏跑出來個穿超短裙的女生,年紀比他們稍小幾歲,挺會打扮,見到他就纏了上來,聲音很嗲:“淮琛哥哥。”


    !!!!!


    陸淮琛頓時僵在原地。


    他狠狠瞪了邱嶽一眼,試圖用麵部表情告訴他心中所想:我靠你怎麽不告訴我齊琪也在這兒。


    對方也一陣擠眉弄眼地回複他:我要是告訴你了你不就不來了嗎。


    行。他服氣了。


    齊琪是齊遠的妹妹,還在上初中。兄妹倆挺命苦,從小父母就出車禍身亡了,兩人跟著奶奶長大,前幾年奶奶也去世了,齊琪全靠齊遠平時打零工的錢養活。


    他們一群人結識的時候,齊琪就經常跟著齊遠出門,她尤其喜歡纏著陸淮琛,哥哥哥哥的跟在屁股後麵叫,連齊遠都快要吃醋了。


    陸淮琛也就是把她當小妹妹看,沒什麽別的想法,他向齊琪明示過好多次,但對方一直裝傻,好在他初中畢業後兩人就沒見過,他沒再把她放心上。


    誰知道她暑假竟然不上個補習班什麽的,跑這來跟她這個社會哥瞎混。


    他簡直頭都大了。


    一幫人往裏麵走,齊琪好幾次都要纏陸淮琛的胳膊,被他躲開了。


    她身世本來就很慘了,又缺少社會關愛,他也不好意思說重話,幹脆把邱嶽踹到最前麵去,自己走在最後。


    酒吧很大,裝潢華麗,頭頂的燈光帶了點曖昧的暖色調,唱片機裏音調纏綿。


    還不到營業時間,吧內實在太過於冷清,隻有大廳中央幾張圍堆在一起的沙發上,坐了一幫男女,氣氛打得火熱。


    齊遠眯起眼睛來,他叼著煙蒂,上前拍了拍手:“來來來,今天沒外人哈,琛哥嶽哥大家都認識,特地來給我捧場子,大家打個招呼,然後吃好玩好就行了。”


    陸淮琛倦懶地打了個哈欠,眉眼間有些冷淡。


    坐在麵前的也都是些不著調的男男女女,嘴裏叼著煙蒂,說話間吞雲吐霧,有的姑娘身材還不錯,就是穿的太清涼,估計是酒吧裏請來陪酒的。


    陸淮琛波瀾不驚地掃了一眼,沒在意,直到他看見了坐在一側沙發上的洛顏。


    以及,坐在她身側,將手臂搭在她身後沙發軸上的陳子恒。


    *


    洛顏也沒想到她會在這裏遇見陸淮琛。


    她起了個清早,去醫院的食堂裏給他買早餐,順便打電話給林一桐想問紋身哥的事情她是否知情。


    結果接電話的卻是陳子恒的妹妹陳默然。


    她跟陳默然初中便相識了,林一桐進職高之後又受陳默然照顧,所以兩人始終保持著聯係。


    其實洛顏心裏清楚對方是什麽樣的人,隻是林一桐生活在那樣的校園環境裏,她天性驕傲,缺心眼,卻吃不得半點虧,她又不能時刻盯著她,隻好拜托陳默然幫忙。


    自從洛顏的母親去國外之後,她姨母對她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所以她這個姐姐也盡力做到稱職。


    陳默然說,林一桐最近一直都在她這裏,然後給了她一個酒吧的地址,讓她來接。


    洛顏抱著擔心林一桐會吃虧的心態去了,隻是沒想到,陳子恒也在。


    陳子恒確實追過她一段時間,但是被她幹脆拒絕。


    她也知道他就是玩,沒認真的心態,根本沒當過真。聯係方式也始終沒通過,就連在外麵見了麵,都想下意識地躲著。


    她招惹不起這種人,也沒必要跟他有所牽扯。


    林一桐不走,偏要待到聚會結束,洛顏看著滿屋子流氓大漢就頭疼,生怕她喝多了被別人拐去,硬著頭皮答應了。


    而她表妹和陳默然似乎是想竭力撮合她跟陳子恒,哪怕她想坐遠一點,他們幾個都會紛紛騰位置給陳子恒。


    直到——


    洛顏用吸管攪動著杯裏的果汁,垂眉盯著杯裏翻滾的果肉出神,周圍糟亂的聲響忽然陷入沉寂,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大廳中央。


    似是察覺到一種壓迫感,她頓了下手上的動作,好奇地抬起頭。


    陸淮琛剛從醫院出來,頭發也沒型,軟趴趴地耷攏在額前,一件白t和牛仔褲,整個人一股幹淨的少年感,在一堆打扮社會的大爺裏尤顯突出。


    他的視線幾乎在她抬眼的同時落在了她的身上,靜如靛海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波濤逐漸翻滾。


    洛顏握著杯子的指尖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時間不再流逝,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一般。


    連一旁的邱嶽都嚇傻了,像摁了暫停鍵似的定在原地。


    “嘖,淮琛哥哥你們站著幹嘛,快點坐下。”齊琪自然地挽上陸淮琛的手臂,拉著他坐到對麵的沙發,還給他拿了杯特調雞尾酒。


    他道了句謝,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手從她臂彎裏抽出來,神情隱匿在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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