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唐知宜的顧念西很清楚,那個親密的喊唐知宜小名的男生懷著什麽樣的心思,隻不過郎才女貌看著萬分般配,他這個“啞巴”也格外的多餘。勇氣像是被戳了個洞,顧念西失去了繼續往前的動力,悄聲的轉身離開了樓梯間,也沒有去聽後續的對話。


    帶著遺憾離開的顧念西,哪裏會想到十年之後,他有機會拉住唐知宜的手,然後看著心上人信任的依靠著自己,眉眼彎彎眼眸如星的模樣。


    所以,再讓他想一想,該怎麽把有些事情告訴唐知宜,不要嚇走她,也不要讓她退開,更不要她露出疏離客氣的表情,然後讓他失去她。


    隻是,越擔心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的“墨菲定律”有時也喜歡跳出來添亂,在唐知宜和顧念西約會看電影的時候,宋鈺也回了趟家,和親媽確認了一下顧念西的信息。


    “這孩子的資料已經刪了,鈺鈺你問這個做什麽?”宋鈺媽媽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女兒問她這個做什麽。


    “我這不是擔心遇到騙子嗎?”宋鈺很了解唐知宜,知道她眼睛裏揉不進沙子,最討厭有人欺騙她,所以才會專門跑回來,從親媽這裏問一問,免得唐姐和那個顧念西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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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唐知宜從某種角度上來說, 是個很理想化、偏執的人。


    和別人相處的時候, 她很少去主動表達什麽,更多的時候是在旁邊沉默的觀察, 然後根據對方的表現來考慮對方在自己心裏的定位、重要程度以及對待方式, 安排的明明白白,冷靜理性中透著疏離,時刻保護著自己的私人領域。


    但相對的,唐知宜對被劃在她親近的、安全的、可以輕易傷害到自己位置的存在,就會要求更高一些, 別的不說, 起碼唐知宜能做到的, 對方也一定要做到。


    顧念西對她來說,算是後者, 所以顧念西可以看到一個坦率又真誠的唐知宜, 沒有摻雜敷衍和客套,如小動物信任對方露出肚皮時的柔軟。


    受到原生家庭的影響,唐知宜在感情方麵特別能拿出誠意來, 她向往父母、哥哥和嫂子之間的感情, 也在認真的向他們學習,用真心換真心。


    顧念西對她而言,就像是略涼的夏夜之中吹來的一陣風, 溫柔的包裹住她,陪她看漫天星子,聽耳邊蛙鳴。


    雖然說目前為止, 唐知宜和顧念西相處的很愉快,但是習慣做好最壞打算的唐知宜,偶爾也會去想象自己和顧念西沒有走到最後,隻能遺憾分別的場景,單是想想,就有點難過到想蜷縮起來,把自己藏在角落。


    過於堅強和獨立的性格,有時候像是一把寧折不彎的刀,偶爾會走上極端,唐知宜的性格裏就帶著這麽一種“不成功則成仁”的決然,有種骨子裏的瘋狂。


    宋鈺沒別的本事,就是第六感特別敏銳,從小就能精準的從喜歡板臉的父親和大哥身上把握情緒,和唐知宜相處久了,自然也能看出唐知宜虛張聲勢的勇敢和極懼傷害的內心。


    剛開始發現這些的時候,宋鈺還挺想不通的,在她看來,唐知宜的外貌、性格和能力無一不出色,受到的肯定與讚揚也數不勝數,不膨脹自信已經是理智在努力的拉住韁繩,免得自己飄起來,為什麽真實情況會相反?


    等和唐知宜相處久了,了解到不少對方的家庭情況後,宋鈺也能大致推測出一些原因來。


    就像是馬戲團訓象,會將小象牢牢地拴住,哪怕掙紮和挨打都無法逃脫,等到小象長大,那個死死鎖住它的繩子早就可以輕易的拽斷,但象已經沒有辦法再逃走了,它的意識裏繩子仍然是無堅不摧,給它帶來痛苦和傷害的。


    唐知宜的父母和大哥是出了意外,驟然離世的,對於被家人千嬌萬寵的唐知宜來說,無異於天塌,在嫂子其其格被娘家扣住的那段時間,唐知宜的堅強和鎮定都隻是虛假的外殼,內裏還是那個慌亂不安,卷入失去至親和無依無靠恐慌的小姑娘,哪怕後來其其格翻進院牆,緊緊的抱住唐知宜,也沒有讓唐知宜淡忘之前的痛苦。


    傷口是不會愈合的,隻能交給時間,假裝忘掉它而已,跟著其其格生活的唐知宜,就是裝作若無其事,不斷的催眠自己過去的事情不要再去細想,要忙碌起來,要專注於現在的生活,要被未來的壓力催著往前跑不要停。


    唐知宜的心底,那個被鄰居慌忙的找到告訴她出事後,天崩地裂渾身冰冷的小姑娘,其實一直都沒有消失,就躲在那裏,在唐知宜看似優秀完美的外在下,將內心世界撞得支離破碎,哪裏還有力氣去考慮什麽自信和幸福感。


    像是個肚皮受傷,卻虛張聲勢的炸開全身的毛絨絨小動物,不讓別人去看傷口,自己也不敢去低頭舔傷,看起來超凶而已。


    宋鈺隻是個看起來像是哈士奇的富二代,在處事待人方麵還是很成熟的,也不會輕易的把自己的家底亮出來,相當的低調,之所以能在短短數月就和唐知宜親近起來,也是她發現了唐知宜軟甜善良的本質,亮起小動物之間投緣的雷達,湊到一起當小夥伴。


    要知道,除了團隊裏的大佬,其他同事依然不知道宋鈺的真實家境,還以為這就是個缺心眼做雜事的新人,常常跟在唐律師身後轉的尾巴而已,也就是唐知宜不夠老油條,就任著小助理扒上去罷了。


    所以,遇到和唐知宜有關的事情,宋鈺也會多關注些。


    宋鈺媽媽喜歡做媒,但更知道分寸,像顧念西專門打電話過來婉拒的,她也早就把資料刪除了,隻不過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聽女兒說起擔心唐知宜被騙時,也嚴肅起來,把自己還記得的一些情況告訴了宋鈺。


    “我出去一趟,媽,晚上給我留飯!”隻不過,宋鈺媽媽記得資料不太多,有些東西還是要宋鈺自己去確認一下,她拿著車鑰匙出門,邊往外走邊嗷一聲,讓家裏的阿姨記得給她留飯。


    宋鈺媽媽:……


    時常覺得,自己懷胎十月生了個飯桶呢!


    唐知宜不清楚宋家小飯桶的事情,她和顧念西看完電影之後,就接到了新的出差計劃,是上次那個位置很偏的公司,券商進場之後她的手機就沒有閑過,一直在接電話,還不如過去呆一周,把該解決的問題好好解決一下。


    這次出差任務明確,事情解決之後就可以回來,所以唐知宜也沒有帶宋鈺,和顧念西發了條消息之後就自己去機場了。


    沒有給顧念西送她去機場的機會,自然也沒時間聽顧念西想和她好好談什麽。


    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情,就打電話或是發視頻來說,如果是重要的事情,那就等唐知宜出完差回來說。


    前兩年證券業務的審核環境趨嚴,團隊裏壓了好幾個項目,都不敢往證監會裏報材料,直到科創板的消息出來,公司們再次滿血複活,開始一條一條比對,看自己能不能過新的板,相應的,中介機構也忙起來,讓唐知宜隻能接連出差,抽空回去過周末。


    要不然,往年這個時候她也不至於忙成這個樣子。


    唐知宜:[對不起.jpg]/大哭,本來想陪你去看展的!


    按照之前的安排,唐知宜是可以在北京多留兩天的,她還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展覽,準備和顧念西一起去看,之前說什麽沒有時間去約會都是騙人的,繼看電影之後,她發現和顧念西呆在一起的感覺特別好,把睡到自然醒一事踢到角落,認認真真的搜起最佳約會方式。


    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快,唐知宜要先去處理自己的工作,隻能咕顧念西一次了。


    顧念西:沒關係,我們可以看下一次的,我看航班延誤了,現在機場有通知什麽時候起飛嗎?


    現在航旅相關的app都很好用,輸入航班號就可以在線查看狀態,顧念西知道唐知宜的航班號,看到app上麵的延誤提醒,皺了皺眉,拿著外套出門準備去趟機場。


    唐知宜:還沒有,說是航空管製,讓我們耐心等待,隻要別取消就行。


    首都機場大概是國內最喜歡航空管製的機場了,很容易就出現延誤,唐知宜都習慣了,反正她有延誤險的全年套餐,付款的時候用的還是自己帶延誤險的銀行卡,再加上名下還有一張中國銀行的信用卡,延誤兩小時以上,可以獲賠近兩千塊,也算是個安慰。


    出行嘛,就要給自己找這種小樂子,否則航班延誤就暴躁,等到航班取消豈不是要吐血,唐知宜心態良好,還和顧念西發起消息來,偶爾再刷新一下app裏的航班動態,看著不斷推後的預計飛行時間,隻能告訴自己佛一點。


    等到已經延誤了一個小時,差不多到了晚餐時間,唐知宜準備去候機樓內自帶的餐廳吃點東西時,剛才有一陣沒有回複自己消息的顧念西發來了新消息。


    顧念西:是在vip休息室裏嗎?我去找你。


    唐知宜的出差頻繁,飛行時間已經積累到金卡,可以在相關航空公司的vip室內休息,看到顧念西的消息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從座位上站起來,有點難以置信的往休息室外看。


    等等?顧念西是怎麽過來的?沒有購票能過安檢嗎?現在這麽晚了,特意跑一趟機場來找她嗎?


    行李箱已經辦理了托運,所以唐知宜手邊隻有一個裝著電腦的小背包,她從休息室裏出來,剛走兩步,就看到了顧念西。


    難掩驚訝,唐知宜忍不住快走兩步,站到顧念西麵前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你怎麽來了啊?”


    “來陪你一會兒。”機場停車有點麻煩,所以顧念西是直接讓司機送他來的,就是餐盒裏的東西準備起來有點耽誤時間,要不然他可以更早一些出現。


    至於安檢?買張票不就可以直接進來了,有什麽難的,隻不過這些就不用和唐知宜說了,顧念西看唐知宜帶著點驚喜,還忍不住捏一捏他的手臂,看看是不是真人的小動作,笑了一下,“走,陪你去吃點東西。”


    如果顧念西提前告訴唐知宜,他要來機場找她,唐知宜肯定是要拒絕的,她覺得太麻煩了,不必要,可是,等真正看到顧念西出現自己的麵前,唐知宜吃驚之餘,壓不住揚起的嘴角。


    這種感覺就像是大學讀書的時候,舍友或是同學抱著個快遞箱回來,邊打電話給家人說特產收到了,邊忍不住吐槽他們在北京生活的挺好的,不至於寄這麽多東西過來呀,感覺自己在外求學吃不飽飯一樣。


    舍友們的小抱怨,卻讓唐知宜很羨慕,她也特別希望有一天自己收到家裏的快遞箱,或是家人來學校看望她,可是她都把這些小願望藏起來了,其其格為了照顧她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唐知宜要更懂事一些。


    所以,她很乖,從來不提要求,也不說心裏的願望,隻是在獨處的時候,偷偷的羨慕。


    沒想到,顧念西會來看她,比起擔心顧念西是不是請了假,沒有買票是怎麽過安檢之類的事情,唐知宜先是難以置信了幾秒,偷偷捏了一把顧念西的手,確定這是真人後,才湧上抑製不住的笑意,然後挽著顧念西的手臂,眼神亮晶晶的樣子看著像是發現聖誕老人的小朋友。


    顧念西太了解唐知宜的微表情了,看到她這個抿著嘴角偷偷笑的模樣,任唐知宜挽著自己,伸手去把她裝電腦的背包接過來後,有點心疼的握緊了唐知宜的手,他有點後悔了,早知道他就不應該任唐知宜拒絕他的接送,直接來接送唐知宜的。


    他早就該想到,唐知宜這種不會主動開口索取的性格,其實一直都站在角落等待分糖吃,等不到也不會哭鬧,但等到了,就會心滿意足的抱著糖眯起眼睛笑。


    “你是不是請假了啊?老板會不會生氣?”


    “你是從機場高速過來的嗎?待會怎麽回去?”


    “這個時候會不會堵車啊,你可以呆多久啊?”


    從唐知宜無意識的話多就可以看出,她現在的情緒非常好,挽著顧念西的手都顧不上看手機app的航班推送了,像個軟糖成精,又甜又萌,都不知道她在顧念西眼裏有多可愛。


    “沒關係。”


    “不麻煩。”


    “待到航班登機吧!”


    顧念西耐心的回應著唐知宜,然後看了看之後,把唐知宜往餐飲區方向帶,他帶了個餐盒過來,需要找桌椅讓唐知宜吃些東西。


    興奮勁兒稍微褪去之後,唐知宜就意識到顧念西特意跑一趟機場有多麻煩,看著他又是背著自己的包,又是拎著餐盒,還任她挽手掛著,就有點口是心非的念叨起來,“下次不用啦,跑一趟太麻煩了。”


    “沒關係的,我就是餐廳的老板,不怕有別人說。”顧念西知道,唐知宜還是怕他來機場一趟耽誤事情,就借著這個機會解釋一下,但這個語境下,唐知宜看到的就是一個貼心的,有點驕傲的,不想讓她擔心的男人,然後假裝自己相信的樣子,笑出了淺淺的梨渦點點頭。


    好好好,你是餐廳的老板,超級棒好不好呀~


    舍不得放開顧念西的手臂,唐知宜覺得顧念西要好到她的心坎上了,根本不在乎顧念西到底是主廚還是行政店長,或是為了安慰她說的餐廳老板。


    顧念西:……


    這個時候,就算他說自己身價過億,唐知宜肯定也會特別配合的星星眼的捧臉來配合的。


    點了兩杯咖啡之後,顧念西和唐知宜找到了一張桌子,這個時間剛好是飯點,用餐的人很多,好在他們在咖啡店找到一張小桌就好,考慮到機場安檢不準帶液體進來,顧念西在餐盒裏裝的都是沒有湯水的。


    加了魚餅的炒年糕咬開還是芝士餡的,圓滾滾碼在一起的紫菜包飯剛好是一口的大小,還有一些剝好的甜蝦和涼拌裙帶菜,再加上裝在小碗裏的米飯和蛋羹,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餐盒裏每種食物的量不算多,但是種類豐富,算起來也超過了一人餐的分量,唐知宜有點吃不完,就看到顧念西把勺子遞給她,讓她吃蛋羹,自己拿著唐知宜用過的筷子把剩下的年糕和包飯吃掉了。


    “你、你你你沒吃啊?”雖然說,年糕和包飯都是相對分散,吃一部分並不會影響剩下的食物,可筷子是唐知宜用過的啊,哪怕她沒有咬筷子的習慣,也覺得這個舉動過於親密了,可顧念西拿著筷子夾年糕的時候,動作刻意放慢,明顯是在給唐知宜介意然後拿走筷子的機會,她並沒有拒絕,而是看著顧念西吃了幾口年糕,才害羞的小聲找話題。


    “嗯。”顧念西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是吃過東西沒,仔細看看,他其實也在緊張到發抖,夾著年糕的筷子都在輕顫,隻不過是唐知宜也在燒耳朵,沒有看出來而已。


    這才不是什麽成年男女之間的曖昧交鋒,明明就是兩個感情小菜雞的撲棱小翅膀。


    好在感情講究一個勢均力敵,小菜雞水平對上小菜雞水平,也可以友好相處。


    顧念西之前給唐知宜寄過一瓶介於梅子和薄荷之間的糖果,很適合餐後來一顆,於是唐知宜把餐盒收好之後,從背包裏拿出玻璃罐,給自己和顧念西一人分了一顆。


    “這個味道喜歡嗎?”


    “嗯,喜歡。”


    寄給唐知宜的東西,基本上都是顧念西自己做的,他也不太會別的東西,就是很擅長做吃的,看著唐知宜連連點頭,也覺得很滿足。


    咖啡店的占地麵積比較小,隻是用簡單的竹柵欄裝飾隔開了一個區,桌椅都比較近,唐知宜和顧念西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餐盒的香味卻沒有被攔在角落,飄向了四周,讓不少買咖啡或是外麵路過的人會多看一眼,然後開始四處搜尋,餐飲區是新開店了嗎?這個餐盒在哪裏買的!


    唐知宜和顧念西卻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又往裏麵坐了坐,差不多被背後的裝飾擋住才停下。


    餐盒已經收起來了,唐知宜和顧念西離得特別近,兩個人呼吸之間都是糖果的清香,看著顧念西和自己交握的手,她突然小聲叫了聲顧念西的名字。


    聽到名字後,下意識看向聲音來源方向是人的本能之一,顧念西也不例外,扭頭看去的時候,然後覺得唇角一軟,一觸及離。


    “咳,我剛看到還有航班動態更新了,很快就要登機了,先走一步。”偷親得手的唐知宜緊張的像是那個被親的,拽著背包沒給顧念西說話的機會,咖啡都沒有拿的就跑了。


    留麵前擺著一個餐盒,兩杯咖啡的顧念西低聲笑了起來,然後用指尖摁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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