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的沉默。


    江隨用餘光瞪她後腦勺,現在什麽情況?


    老子頭被撞了,小黃毛問也不問,還把背對著他,要不要這麽狠心?


    江隨胡亂抄幾下額發,眼簾半搭著,唇蹦成一條冷冽的直線,全身陰霾繚繞。


    “叮鈴鈴”


    張伯的手機突然響了,張金元打來的,問他們到哪了。


    謝三思接著電話:“在長慶路。”


    他把頭伸出窗外看看:“還要十來分鍾。”


    “那我跟風順說聲,廚房那邊準備準備。”張金元問,“陳遇跟你們一道來了吧?”


    謝三思隔著手機都能聞到他嘴裏的八卦氣。


    張金元像是察覺謝三思跟當事人坐在一輛車裏,電話裏說不方便,就沒展開這個話題,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始吐槽。


    “一帆那家夥惡心死了,我靠,我還在呢,他就跟帶過來的那女生接吻,舌頭我都看見了,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謝三思想聽完整版,但現在車裏靜得要命,張金元的聲音就跟帶了擴音似的,他有一點窘,不亞於看小視頻被爸媽敲門。


    “打住打住,過去說。”


    謝三思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張伯,扭頭試圖解救後座的沉悶:“隨哥,要不我去後座,給你看看頭上的包?”


    江隨麵上陰雲密布:“看個屁。”


    “真不是開玩笑啊隨哥。”謝三思認真的說,“頭不像其他地方,撞到了不得了,尤其是頭頂心那一塊,很脆弱。”


    “我爺爺以前跟我說過,有個人走路沒注意,頭撞電線杠上了,當時沒什麽事,回去還吃吃喝喝,一切正常,夜裏就不行了。”


    江隨眼皮一撩,我怎麽記得,你說你還沒出生的時候,你爺爺就走了?


    謝三思膽大包天的不接這茬,繼續道:“那個人還沒到醫院就沒了氣。”


    張伯實時開口,聲音蒼老,飽含經曆人生百態,歲月洗禮的厚重感:“是那樣沒錯,頭撞到了,不是鬧著玩的。”


    “沒事是好的,一有事,說不行就不行了,哎。”


    江隨想翻白眼了,這他媽都是什麽跟什麽?


    謝三思跟張伯都作勢要來後座。


    江隨腳踹了下前麵的座椅,青著臉吼:“看個毛線,都給我坐好了!”


    左邊冷不丁傳來一個清涼如秋水的聲音:“我幫你看看吧。”


    江隨一愣,他掃掃不知何時把視線從窗外收回,麵對著他這邊的女孩,嗤笑出聲:“要你管啊。”


    謝三思嘴角一個勁的抽搐,看不下去隨哥嘴硬傲嬌,他抓住車門,好人做到底:“我去買瓶水。”


    “張伯,我路癡,回來找不到車,您跟我一起吧。”


    “行。”張伯也下了車。


    一左一右“彭”“彭”兩聲後,車裏陷入一片寂靜。


    陳遇轉過身:“頭低下來點。”


    江隨懶洋洋:“低了。”


    “再低點,”陳遇伸著脖子,“這樣我看不到。”


    江隨的視野下,女孩淺紫色薄毛衣領子不大不小,貼著雪白的脖頸,他的眼尾上挑,眼睛眯了眯,目光掠過她若隱若現的一小片鎖骨,鼻端似乎有她的體香飄過。


    操。


    江隨猛地把頭偏開,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漫不經心道:“你不能起來點?”


    陳遇沒撥過男生的頭發,這會正在猶豫掙紮,心理建設做了一半,聽他這麽衝,就把臉一冷:“不看了。”


    “你說什麽?”


    江隨猝然盯著她,腮幫子鼓動,牙關咬了咬:“要不是你,我會撞到頭?”


    陳遇被他用負心漢的眼神看著,一陣無語。


    江隨心下自嘲,算了,別強人所難了,他闔了下眼,瞥見女孩單腿跪到座椅上,身體前傾過來,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拉下去些。


    頭頂的發絲被輕輕撥開,撞出來的包頓時暴露在空氣裏。


    江隨懵著,一動不動。


    陳遇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包比她想象的要大,她不敢碰,隻是湊近看看:“疼嗎?”


    江隨感覺頭頂的包上有溫熱氣息拂過,帶給他一種刺刺的疼,還有一種能讓體內血液點燃的躁意,他的嗓音有點啞:“你覺得呢?”


    陳遇覺得自己問的很多餘,她也撞過頭,那一下眼冒金星,疼得要昏厥。


    “沒破皮。”


    陳遇把跪著的那條腿放下來,重新坐好:“待會到餐廳了,你讓王一帆給你拿個冰袋敷一敷。”


    江隨往椅背上一仰:“頭暈。”


    陳遇的眉心立即蹙了起來:“腦震蕩了?”


    江隨看著她:“不知道,難受。”


    陳遇眉心蹙得更緊:“那還去餐廳幹嘛,你在車裏等著,我現在去喊張伯,讓他送你去醫院。”


    “應該不是腦震蕩。”江隨拽住她胳膊,“你就待著,其他什麽都不需要做。”


    陳遇看一眼胳膊上的手。


    江隨把五指一鬆,嘖道:“細成竹竿了。”


    陳遇扯扯被他拽皺的地方。


    江隨的手肘抵著椅背,撐著頭看女孩:“沒說完的,現在說?”


    “說什麽,”


    陳遇不懂江隨在這件事上為什麽這麽較勁,她淡淡道:“我也不是不高興,就是心裏有事。”


    江隨皮笑肉不笑:“哦,聯考,於祁。”


    陳遇沒了表情:“不說了。”


    江隨疊起來的腿踢踢她,力道輕的像逗小貓:“說說說。”


    陳遇閉口不言。


    江隨靠近女孩,眼底深邃得如同一片夜空,隻亮著一顆星星,是她的模樣:“說吧,我聽著。”


    陳遇被盯得不自在,她理理頭發:“於祁前兩天跟我提的聯考,我中午放學前去辦公室問了趙老師,”


    “確實是於祁說的那樣,聯考是我們這所有畫室一起的,素描跟水粉都會考,一個半天。”


    江隨聽著下文,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水粉下周開始學,調色盤顏料,水桶水粉筆什麽的大家都買了,可是我現在什麽也沒買,提不起勁,我還是比較喜歡素描。”


    陳遇一臉的憂慮:“所以我是怕自己沒素描那麽上心,水粉會畫不好。”


    江隨堵在心裏的那些有的沒的全部消失,通暢了,他神態閑散起來,有心思調侃了:“我還以為你擔心自己買不起顏料。”陳遇沒氣惱,挺正經也挺實誠:“白顏料我打算買好的,就那個馬利,三塊一盒,用的勤快又貴,我還真的可能會有一點緊張。”


    江隨很自然地說了幾個字:“那就用我的。”


    陳遇沒聽清:“什麽?”


    “我是說,”江隨看著她,勾勾唇,“我家裏一堆的白顏料,都給你。”


    第35章


    對美術生來說, 兩個人的關係好不好,就看願不願意讓對方挖走自己的白顏料。


    髒兮兮的水粉筆伸過來, 在顏料盒的白顏料裏那麽一挖……


    非常能挑戰一個人的極限,測量感情的深度。


    陳遇還沒開始畫水粉,就從各個方麵了解了白顏料的鑒感情功能, 這會麵對江隨拋出的巨大誘惑,她冷靜的提出了疑問。


    “無緣無故的,你為什麽要給我白顏料?”


    江隨唇邊的弧度僵了一瞬, 又恢複如常, 神態懶散地開口:“為什麽啊……”


    他的尾音拖長了,音量漸漸降低,直至頓住,深黑的眼鎖住女孩。


    灼熱的溫度轉瞬即逝。


    “為什麽?”陳遇看著他問。


    “當然是因為, ”江隨抵著椅背的手肘放下來,撐著座椅,身體一點點湊向女孩, 嗅到她幹淨的氣息, 喉結輕動,玩味地發出一個鼻音:“哥哥錢多,燒得慌。”


    陳遇:“……”


    行吧。


    那沒得說了。


    “其他顏料我也有,”江隨說,“幹脆你都別買了, 我帶一盒給你。”


    陳遇說道:“這不太好。”


    “怎麽不好了?”江隨看她搭在肩頭的發絲,指尖動了動, “還有水粉筆,我也有很多。”


    “待會吃完飯,你跟我回去一趟,自己選。”


    陳遇還沒說話,他就把腦袋送到她眼皮底下:“你再看看我頭上的包。”


    見女孩沒反應,江隨怕她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就做出不耐煩的樣子催促:“快點兒。”


    “快點什麽快點,”陳遇說,“怎麽了?”


    江隨撇嘴:“好疼哦。”


    陳遇一怔,已經過了一會了,怎麽還這麽疼?她撓撓脖子:“要不你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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