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去他媽的友情。


    陳遇的狀態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難調。


    懸在頭上的那把刀下來了,總比一直懸著好。


    素描考差了,這已經成了定局,想再多也沒用,下午的水粉不要再犯基礎性的錯誤就好。


    默畫坐哪都是一樣的。


    陳遇一路跟著江隨在二中走,一路安慰自己。


    等她回過神來時,江隨已經停了下來,側身麵向她,不說話,就看著。


    陳遇氣息輕頓:“看什麽?”


    江隨不答反問:“心裏的負能量清理完了?”


    陳遇沉默了片刻,偏頭看別處:“完了。”


    “ok。”江隨按著她的肩,把她扳了個邊,“走吧。”


    陳遇很快發現是前不久才走的那條路,疑惑道:“不是已經走過了嗎?”


    江隨挑眉:“剛才你全程蔫了吧唧,哪還顧得上看二中什麽樣,現在我再帶你走一遍。”


    陳遇怔了怔:“不無聊啊?”


    江隨推著她走,修長的手指黏在她肩上,無聊個毛線,喜歡還來不及。


    嗬,老子現在就是這麽狗氣。


    三中跟二中離得很近,陳遇卻沒來過二中,也沒那個想法。


    學校的結構大同小異,無非就是食堂教學樓操場之類東西,能有什麽好逛的。


    小珂倒是提起過,後來也不了了之。


    說白了還是二中沒要好的朋友,懶得過來。


    這回陳遇愣是在江隨的帶領下,頂著寒風跟蔫蔫的日光,逛了逛整個二中。


    江隨的目光從棒球帽的帽簷下流出,鋪了女孩一身:“怎麽樣,是不是比你們三中要大?”


    “大有什麽用,”陳遇呼吸著沒什麽木香的冷氣,“學校太年輕了,樹都沒我們學校一半粗。”


    視線掃過他拎著兩個工具箱的手,指骨都凍紅了,她的嘴唇動了動,把揣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拎走自己的那個。


    江隨想把工具箱拎回來,卻被避開了,他撇撇嘴,不讓就不讓吧。


    “樹有粗的,都挖掉了,說是年老不安全,怕哪天倒了壓傷我們這些祖國的棟梁。”


    陳遇:“……”


    “謝三思,王一帆,張金元,他們三都跟你一個班?”


    “昂啊。”江隨從台階上跳下來,“走,帶你去我教室。”


    陳遇把畫袋往上背背,打了個哈欠:“我想睡覺了。”


    江隨揉她後腦勺的黃毛:“去了能睡,窗簾一拉,門一關,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陳遇真困了,反應遲鈍,沒去留意自己被揉亂的頭發:“那你呢?”


    “我當然跟你一起睡。”江隨說。


    這話曖昧了,兩人都一愣。


    一絲悸動很快就散了。


    又像是沒散,悄悄埋了起來,在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裏生根,等著再也無法掩埋,不得不衝破遮擋,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二中沒有獨立的美術班,跟普文普理的混在一起。


    江隨在305班。


    全班一共四個美術生,正好一排,在中間那一組的最後。


    四個座椅都空著。


    江隨把畫袋跟工具箱丟地上,靠在課桌邊,他拉開一把椅子,手指指:“我位子,坐吧。”


    陳遇瞥一眼:“都是灰。”


    “沒有,”


    江隨往課桌上一坐,摘了棒球帽扔一邊,修長冷白的手指抄進一頭短發裏麵,隨意捋了幾下:“我的位子不會有灰。”


    陳遇手一抹椅麵,還真沒有。


    不多時,陳遇也放下東西,坐下來攤著不動。


    “文科班的人比理科班多。”


    江隨拆開一袋巧克力遞過去:“我班上六七十人,女生占比三分之二。”


    陳遇接過巧克力:“張金元是班長?”


    “不是,”江隨語出驚人,“王一帆是。”


    陳遇難以置信。


    江隨又拋了個不大不小的炸|彈:“他的現任女朋友是副班長。”


    陳遇:“……看不出來。”


    “看肯定看不出來。”


    江隨的餘光盯著女孩微張唇咬巧克力,喉頭攢動:“好吃嗎?”


    陳遇含著巧克力,聲音模糊:“巧克力不都一個味道。”


    江隨:“……”


    進口的,一塊一兩百啊祖宗。


    陳遇撒謊了,江隨給的巧克力,比她吃過的那些都要香醇甜軟,味道很純正。


    一定很貴。


    那麽說,隻是不想把氣氛弄得不自在。


    陳遇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


    江隨皺眉:“素描不都過去了嗎,還想呢?”


    陳遇看了看他。


    江隨從她的那一眼裏看出名堂:“想的水粉?”


    陳遇沒表示。


    “你的水粉隻有一些小問題,最近都一樣樣改掉了。”


    江隨坐在課桌上,低著頭對她說道:“反正隻要記住一點,大膽的鋪,小心的收,大筆鋪,小筆收。”


    “正確的步驟決定一張畫好壞的一半……”


    他拽拽半天都沒吱聲的女孩圍巾:“我跟你說話,你在沒在聽?”


    “在聽。”


    陳遇咬住嘴裏快要化掉的巧克力,甜的她發膩:“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江隨掃掃走廊,幹巴巴的冷風在吹:“下不了。”


    陳遇還是覺得會下。


    有時候她的預感挺靈的。


    譬如這次。


    所以她背包裏揣了把傘,家裏最大的一把。


    能站得下兩個人。


    至於為什麽早上已經出了小巷,又掉頭回家換的大傘,陳遇跳過了那個環節。


    自我提問沒有意義,答案早就出來了。


    教室裏又冷又靜。


    江隨晃了晃腿,屈指在課桌上敲著:“不是要睡覺嗎?趴會兒。”


    陳遇因為“一起睡”那句話,趴不下去。


    “怕凍著?沒事兒,”江隨挑挑唇,“我外套給你蓋。”


    陳遇更趴不下去了。


    “又不想睡了?”江隨咕噥,“女人真善變。”


    陳遇:“……”


    下一刻她忽地驚道:“下雪了。”


    江隨反應過來時,小姑娘已經跑了出去,他呆在課桌上,望著走廊外的飛雪,喃喃:“還真下了。”


    雪花不算大,在空中飄飄揚揚。


    陳遇趴在走廊看雪,心裏的那些紛亂思緒都漸漸平息,整個人顯得格外的沉靜。


    有一個腦袋湊到她的腦袋旁邊:“一下雪,就要過年了。”


    陳遇這會正在咬著巧克力,一不留神牙齒磕到了舌尖,她“嘶”了聲,疼得蹙了蹙眉心。


    江隨麵部一黑:“我看看。”


    陳遇往後仰,躲開他的手:“不用。”


    “什麽不用,舌頭咬到可大可小,”江隨把她拽回來,“張嘴,啊。”


    陳遇聽著他對待小朋友的口吻,不禁哭笑不得:“都說了不用,你離我遠點。”


    得到的是一聲咒罵:“我操,你舌頭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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