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掀起一絲冷笑:“好,等李尚書那邊擬好人選,朕會安排皇姐和他們見一見的。”


    容雙聽了有些驚訝。


    他們?


    選駙馬居然不是一個個來,而是好幾個人一起上的嗎?


    看來她這便宜弟弟雖然打心裏討厭她,該給“盛朝長公主”的尊榮還是願意給啊,連終身大事都願意幫她操心。


    容雙頓時覺得自己一直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管姬晟是真心幫她挑駙馬,還是想盡快把她嫁走眼不看為幹淨,她都覺得這便宜弟弟挺不錯。


    既然皇家不興害臊,容雙也不忸怩,眉開眼笑地答應下來:“那你安排好了記得提前告訴我,我得好好準備準備。”雖說是她挑別人不是別人挑她,但她也該給未來駙馬留一個好印象才行,畢竟那可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


    姬晟恨不得撕了她過於明亮快活的笑臉,卻隻能咬牙擠出一個字:“……好。”


    第7章 想都別想


    轉眼到了除夕,容雙的身體好多了,這種團圓日子以前她們家都過得格外隆重。


    容雙一早遙遙給爹娘兄長他們上了柱香,指揮小廚房給她做她想吃的年夜飯,還教兩個小宮女包餃子。她對廚藝一竅不通,隻餃子包得不錯,難得有機會自然拿出來擺顯。


    姬晟踏入容雙的住處時,聽見的就是裏麵傳來的歡快笑聲。


    他沒讓人通報,立在不遠處看著兩個小宮女膽大包天地圍坐在容雙身邊嘰嘰喳喳地說笑,這裏的人都是他挑的,這兩個小宮女哪來的膽子和她那麽親近?


    姬晟立在原地準備看看她們什麽時候發現他,結果等到天空飄起了雪,裏麵的人還是對他的到來一無所察。


    隨行而來的內侍眼看姬晟臉色越來越糟糕,不由側過頭輕咳一聲。


    姬晟轉頭橫了他一眼。


    內侍跪地請罪:“奴才該死。”


    裏麵的人也終於注意到門口的動靜,兩個坐在桌旁包餃子的小宮女忙起身跪地相迎。


    容雙看了眼外麵飄落的雪花,對姬晟招呼道:“要一起包餃子嗎?”她沒有起身,隻坐在原位笑著說起從前的事,“北疆過年時都要包餃子,每年我和我娘都和將士家的女眷包很多很多,放進特別大的鍋裏一鍋鍋煮熟,分給戍守邊關的將士們,那可是一年裏頭最熱鬧的時候,我最喜歡了。”


    姬晟猛地想起他很久以前就曾見過她一麵。


    那時候她還很小,粉雕玉琢特別可愛,進了宮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自在,高高興興地到處撒歡。


    她一個人跑到了東宮,見他坐在那裏看書,不由跑過來問他讀什麽書,他說看《論語》,她說“我早讀完啦”,他不信,她一點都不客氣地伸手合上他的書,要和他玩你接上句我接下句的遊戲,還說什麽“我和表哥經常這麽考來考去的”。


    小孩子都會有不服氣的時候,他當時也不服氣,當場和她相互考校起來。最後他居然輸了!


    看到她得意洋洋的樣子,他非常生氣,惱羞成怒地說:“這裏是東宮,誰許你進來的!”


    她看起來也生氣了,馬上說:“不來就不來!”他有些後悔了,想和她道歉,她卻已經氣衝衝地往外跑,很快撞入一個美貌婦人懷裏。那美貌婦人遙遙和他行了一禮,沒有入內,抱起那小女孩匆匆走了。


    過了幾天他才知道,她是容將軍最小的孩子,父皇有意讓她做他的太子妃。可惜容將軍夫婦婉言拒絕了,說他們家女兒野慣了,當不了要端莊賢淑、垂範天下女子的太子妃。


    結親不是結仇,既然容家無意於此,他父皇也沒再提此事。


    自那一別,他們再見就是許多年後了,容雙進京那年父皇已經病得挺重,他的身體也不好。


    容雙被父皇收為養女,賜姬姓,從此成了姬家皇室唯一的公主。她以侍疾為由常伴父皇左右,逐漸奪過權柄,對朝堂之事發號施令。


    父皇也不知被她下了什麽迷藥,不僅不提防她,還對她十分信任,給她引薦了不少朝臣,讓他們唯她馬首是瞻。


    父皇駕崩之後,她果然原形畢露,直接把他困在宮中,以長公主之名垂簾聽政。


    眼前這個看起來無辜又無害的女人,其實心機深沉、手段狠辣!


    而且從不把他放在眼裏。


    哪怕他們曾有過不止一次苟合,他了解她身體的每一處敏感點,她依然像是逗小孩一樣對待他。


    她明明隻比他大一天。


    姬晟撩袍坐到容雙身邊的位置上,掩去眼底莫測的情緒,緩緩說:“皇姐以前沒與朕說過這些。”


    容雙有些驚訝:“沒說過嗎?”


    姬晟點頭,定定地望著她。


    他不知道她的過去。


    也不知道她曾經愛熱鬧。


    有年他想討好她,特意打聽到她的生辰想給她好好過一次,她卻說自己不喜歡人多,太吵。


    她一直滿嘴謊言。


    對比姬晟的滿心怨懣,容雙卻很樂觀地說:“那不是正好,你不用聽兩遍。”


    姬晟說:“皇姐說得對。”不管她這模樣是裝的也好、是真的也罷,往後她的生死都隻能由他來掌控,他沒有必要計較她那些謊話。他抬手輕輕撫觸她的臉頰,肆意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口裏卻淡淡地說,“皇姐這裏沾了東西。”


    容雙不疑有他,笑著和他道了謝,邀他一起來包餃子。


    堂堂一國之君,本來不該幹這種事,姬晟卻神使鬼差地點點頭。


    他邊聽著容雙的教學邊動手,包得竟還不錯。


    容雙覺得這個便宜弟弟還算不錯,便和他說起北疆的事來。


    說著說著,她越發想念北疆了。


    容雙不由和姬晟說起自己對駙馬人選的要求:“要是可以的話,駙馬最好願意和我一起回北疆。到時你下個旨讓我在那邊建個公主府,我們容家還幫你守好北疆,你覺得怎麽樣?”


    姬晟冷聲說:“你不姓容了。”


    容雙愣住。


    姬晟說:“你姓姬。”她這輩子生是姬家人,死是姬家鬼,永遠都別想擺脫。姬晟眸中含怒,“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兒,盛朝唯一的長公主,斷沒有讓你離開盛京去那苦寒之地的道理。”


    容雙反駁:“我不覺得苦寒。”


    她生在北疆,長在北疆,覺得那裏什麽都好,留在盛京才讓她不自在。


    見容雙一臉認真,姬晟站起身怒道:“姬容雙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他扔下這句話後再一次拂袖而去。


    第8章 我知道了


    對便宜弟弟的喜怒無常,容雙早已習慣了,沒多驚訝,把兩個跪著不敢動的小宮女喊了起來,叫她們陪自己接著包餃子。


    要不是其他人死活不肯一起,容雙還是喜歡所有人一起來,這皇城大是大,卻鮮少有鮮活人,難怪她娘會說這裏“沒一個自在的”。


    便宜弟弟不讓她回北疆,其實容雙也早有預料,雖然容家已經不在,可她也僅僅離開七年,那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軍中叔伯們不會那麽快忘記她的父親。


    隻要她想,過去的“容家軍”就會回到她手上。


    換成是她,她也會心生警惕。


    容雙歎了口氣,覺得有點累了。她不喜歡這樣你來我往地試探,也不想看便宜弟弟裝出和她很親昵的模樣,這次他要給她招駙馬,到底是想她找什麽樣的呢?


    容雙午膳用了餃子,用完叫人把躺椅搬到有陽光的地方,自己蓋著薄被在上麵歇息。


    她半夢半醒間又回到了北疆,回到母親坐在妝鏡前輕輕給她梳頭的那天,母親的告誡曆曆在耳,當時她沒當回事,如今卻發現母親一語成讖。


    她要離開這裏。


    她要離開盛京。


    容雙緩緩睜開眼,溫煦的暖陽落在她身上,讓她感覺暖洋洋的。


    不管這七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都要離開這裏。隻有這樣,母親才能安心。


    “誰敢攔著我?”一聲嬌喝冷不丁自寢殿外傳來,劃破寧靜的午後。


    很快地,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現在容雙眼前。女孩兒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襲正合年紀的粉裙襯得她嬌美可愛,看她杏眼圓瞪、粉麵含怒,明顯是個天真無憂的直性子。


    容雙靜靜看著她。


    若是父兄沒有戰死,她或許會和這樣的女孩兒成為朋友。


    隻是現在這女孩兒明顯來意不善。


    女孩兒讓侍衛開路,驕橫地闖到了容雙麵前。她氣鼓鼓地瞪著容雙,說道:“聽說你要招駙馬了,我警告你,不許打我哥主意。”


    容雙好奇地問:“你哥是誰?”


    女孩兒一滯,更生氣了,她是眼瞎不成,她哥那麽好看,這女人居然看不到。她怒道:“你別裝傻,以前你就堵過我哥的路!一定是你對我哥下了蠱,要不我哥怎麽不答應定親!我告訴你,你永遠別想進我們柳家的門!”


    容雙有些驚訝。


    京城柳家,她也是有所耳聞的,當初她回京時就聽說柳家是太子母族。為了能保證撫恤能明明白白地落到每個人手裏,她是堵過柳家一個少年的路,讓他帶她去找當時管戶部的柳尚書。


    那少年君子端方,長得也確實出眾,被她咄咄逼人地堵在巷子裏也不氣惱,很好脾氣地領著她去見他爹柳尚書。


    算算年紀,當年的小君子如今應該也早已長大成人。


    這倒是個不錯的人選,既然是她便宜弟弟的母族,那肯定是偏向她便宜弟弟的。


    她嫁了,她便宜弟弟應該能放心才是。


    容雙心情頗好地說:“你這麽一說,我就知道了。原來你哥對我有意,至今還未定親,我會記住的。不進柳家門也沒關係,我和駙馬成親後會住在公主府啊。”


    女孩兒被容雙恬不知恥的話震住了,她氣紅了臉:“你、你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容雙說:“這怎麽能叫不要臉?都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既然你說你哥喜歡我,我當然要記下來才能不辜負你哥對我的心意。”


    女孩兒連眼睛都紅了:“我才沒有說!我要去告訴表哥!”


    她說的表哥自然是姬晟。


    要不是入宮拜見姬晟,她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容雙有恃無恐:“你去說啊,把你和我說的話再給你表哥說一遍,說了說不定你表哥會直接給我和你哥賜婚了。”她懶洋洋地倚在躺椅上,毫無儀態地打了個哈欠,微微笑著說,“謝謝小姑子這麽熱心地幫我做媒,放心吧,等我成了你嫂子,我會給你包個大大的媒人紅包。”


    女孩兒眼淚唰唰唰地落了下來,又急又氣,不知該怎麽應對眼前這個沒臉沒皮的女人。


    “殿下,對不住了。舍妹不懂事,擾了殿下清靜。”一道溫潤如甘泉的嗓音自殿外響起,“七娘,出來。”


    容雙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芝蘭玉樹般立於殿外,姿態謙恭有禮。許是顧著禮數,他雙目微垂,不曾與她對視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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