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雙倒是有些訝異,她還以為這人是來尋釁的,沒想到他竟還想當她的駙馬。


    容雙說道:“他沒答應。”


    想都知道姬晟是不會答應的。


    容雙可以肯定姬晟還沒想到怎麽處置她。


    他們雖然曾經睡過,可到底有姐弟名分在,姬晟又那麽恨她,絕不可能和她再續前緣;但是真想要姬晟親自給她和某個男的賜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哪怕容雙雖隻有十五年的記憶,卻也知道隻要是男的都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又不是想當王八,哪有自己給自己戴綠帽的。


    選駙馬這事,十有八九是選不成的,姬晟也就虛應一句而已。


    容雙又認認真真地打量了薛昌一回,對薛昌說:“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你不用再去求娶。左右也沒聽說我曾和你有過什麽情意,你還是早早歇了心思,娶個賢妻良母回家幫你操持後宅去。”


    薛昌說道:“在北疆時,我曾幫你上過藥。”


    容雙吃驚:“隻是幫我上個藥而已,你莫不是還要挾恩求報,要我以身相許不成?”


    薛昌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被氣的。


    這女人哪怕沒了這幾年的記憶,還是這種氣死人的性格。


    薛昌說道:“你的傷在肩膀,我看了你的身——”


    容雙打斷他:“看了就看了,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看過,要是看過的都要娶我,我豈不是要一女多夫?”她一臉的敬謝不敏,“那不好,我怕自己受不了。”


    什麽叫“怕自己受不了”?


    受不了什麽?


    這女人有沒有一點羞恥之心?


    薛昌聽不下去了,憤然打馬而去,再不與容雙多說。


    容雙打發走薛昌,再次合眼補眠。


    這次沒人再來打擾,她一覺睡到了南郊。


    容雙下了馬車,正要往前走,又聽有人在身後喚了聲“殿下”。


    她轉身看去,隻見一個眼生的年輕文官立在那裏,朝服樣式和上次見柳侍郎穿的差不多。


    容雙看向那年輕文官。


    年輕文官顯然知道得比薛昌多,他主動自我介紹:“我姓謝,單名一字霽,眼下在禮部當差。”


    容雙在病中聽人提過一嘴,他一報名字就對上號了,恍然點頭:“原來是謝侍郎。”她好奇地問道,“謝侍郎有事嗎?”


    謝侍郎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容雙見其他人都忙碌起來了,自己閑著也是閑著,便點點頭,隨謝侍郎走到僻靜處。


    謝侍郎說道:“本不想唐突殿下,但微臣方才看見薛將軍方才私自上前與殿下說話。”謝侍郎低聲道,“微臣隻想想提醒殿下一句,薛將軍絕非殿下良配。”


    容雙稀奇地看著他:“為什麽?我看他也算儀表堂堂,還頗得我皇弟器重。”


    謝侍郎神色一頓,聲音明顯壓得更低,低得僅他們兩人能聽清:“便是陛下,殿下也須小心應對。”


    容雙望著走得過分靠近的謝侍郎。


    謝侍郎道:“當初,殿下下令將準太子妃杖斃在東宮正門外。”他注視著容雙,啞聲將過去的宮中秘事悄然相告,“當時的準太子妃是陛下的未婚妻,也是薛將軍的心上人。他們趕到時都遲了一步,隻親眼看著他們心愛之人慘死杖下——薛將軍若是求娶殿下,必然是想尋機折辱你。”


    第13章 良心不安


    容雙安靜地聽謝侍郎說完,表情沒什麽變化。


    雖然不記得這幾年的事,她對自己還是挺信任的,自己殺的人一定不會是無辜。


    何況這位準太子妃和她本來就有仇,她雲初表哥當初回京後墜崖失蹤就是這位準太子妃下的手。


    哪怕心裏一直存著表哥還活著的想法,幾年過去她也覺得希望渺茫,要是她當時查出了什麽壞消息又有權利對那位準太子妃動手,說不準還真會怒極攻心把人殺了。


    而且殺人的辦法那麽多,她卻選擇當眾把那位準太子妃杖殺,如果不是極其憤怒,那肯定就是故意的。


    容雙想不起自己那麽做的原因,不過也不在乎,有這重“殺妻之仇”在,她更確定她那便宜弟弟絕對不會想和她再續前緣。


    薛昌喜歡過那位準太子妃倒是讓容雙有些意外。


    薛昌以前喜歡姬晟的先未婚妻,年前又向姬晟求娶她,姬晟竟還這般看重薛昌,可見姬晟心胸似海、十分寬廣!


    說不定將來姬晟能看在他們曾經當過露水夫妻的份上,和她一笑泯恩仇?


    容雙樂觀地想著,含笑對謝侍郎說:“謝謝你告訴我。”


    謝侍郎還想再說什麽,卻聽有人溫聲喊道:“謝兄,李尚書在尋你。”


    容雙抬眼看去,隻見柳侍郎立在不遠處,明明也是一襲與謝霽相同的官袍,看著卻頗有幾分出塵之感。他似是察覺了她打量的目光,守禮地向她喊了一聲:“殿下。”


    容雙微微頷首,側身讓謝霽隨柳侍郎去見李尚書。


    這些人都是人中龍鳳,若她當真隻是盛朝長公主,隨意挑一個都可以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可惜她隻是容家遺女、先帝養女,還曾和姬晟這個便宜弟弟攪和在一起,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還一定,談什麽美滿姻緣?


    這盛京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是她還在北疆多省事,看上誰直接帶回家就能拜堂,這會兒估計兒女都滿地跑了!


    容雙正在心裏感慨著,就聽到了姬晟的聲音:“皇姐。”


    容雙循聲望去,隻見姬晟立在柳侍郎方才的位置上冷冷地看著她,隻差沒在臉上寫著“朕不高興朕要人哄”。


    這倒黴弟弟也怪可憐,好好地當著太子、馬上要迎娶心儀之人,未婚妻被人殺了,爹也駕崩了,便宜姐姐還把他囚禁起來這樣那樣,想想就慘到不行,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她和那位準太子妃有仇,這倒黴弟弟又沒有,估計還郎情妾意挺期待成親後甜甜蜜蜜在一起的。所以,也不能怪這倒黴弟弟整天恨不得弄死她。


    容雙感覺自己對便宜弟弟的包容又多了幾分。


    她站在原地不動,看著姬晟說:“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祭天那一套她看著就覺得累,才沒興趣摻和。


    姬晟緊抿著唇。


    別以為他不知道剛才薛昌他們都找機會在她麵前晃了一圈,放她自己一個人,她指不定能直接找個地方和人白日宣淫。


    這種事她又不是沒幹過。


    姬晟走上前攥著容雙的手,一語不發地拉著她往回走,在其他人的簇擁下回到百官前列。


    容雙掙不開姬晟的手,隻能隨他去了。


    容雙病了一冬,許多人已許久沒見到這位曾把持朝政、名揚諸國的長公主,乍一看有個女子與姬晟並肩而立還有些恍惚。


    容雙並不畏懼那些明裏暗裏投向自己的目光,她是容家的女兒,從小看的就是千軍萬馬的大陣仗,才不怕這麽一小撮人。


    容雙背脊筆挺地立在姬晟身邊,肅容掃視著階下的百官。


    吉時已至,姬晟率群臣祭天,親自登上高台念出禱文。


    容雙跟著百官跪了下去。


    許是因為老天對他們準備的祭品不太滿意,禱文念到一半竟下雨了。


    其他人都沒動,容雙自也沒動,跪在雨中等姬晟把禱文念完。


    等所有禮儀走完,容雙身上已濕透了。


    姬晟走下高台,讓百官先行散去,自己拉著容雙去祭壇對側的偏殿。


    欽天監已算出今日可能有雨,這邊早備好替換的衣物,姬晟一直攥著容雙冰涼的手,命人把衣物取來幫容雙換上。


    幾個月前,她就是在一場大雨之後病倒的。


    隻淋了點雨,人就差點沒了。


    一夜之間,所有太醫都說她活不過今年。


    姬晟攥緊容雙的手,用力之大像是要將她的手掐碎。


    所有人都看出姬晟心情不佳,手腳都麻利得很。


    容雙從小粗生粗養,不覺得淋點雨有什麽大不了。她見姬晟臉色不好看,不由寬慰說:“下雨挺好的,沒雨什麽多活不了,這是老天在告訴你今年雨水管夠。”


    姬晟似乎打定主意不和她說話,沒接腔,等底下的人急匆匆地把衣物取來就和她各自進了個房間換下濕漉漉的禮服。


    禮服本就厚重,濕了以後更是沉得不得了,幾個宮女合力忙活,才勉強幫她換下濕衣收拾停妥。


    兩個小宮女幫她弄幹了頭發,本要把發飾都插回去,容雙卻搖搖頭說:“不用了,又不用再見外臣。我有點渴,也有點餓,你們去看看有什麽吃喝,拿點回來給我墊墊肚子。”


    兩個小宮女領命而去。


    容雙見其他人都離得挺遠,才攤開一直藏在袖子裏的手。


    有人趁著剛才的忙亂給她塞了張紙條。


    容雙抬眼看去,隻見紙上寫著一行小字——


    “表公子病重,藥石不進,小姐速回府。”


    容雙猛地站了起來。


    表公子!


    她隻有一個表哥!


    這張紙上的字跡她認識,是她父親留給她的親衛寫的,把字條送過來的應該是她的人。


    容雙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麽大費周章地送消息過來,說明確實表哥病得很重,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她必須去看看。


    這時已有人帶著膳食到外間。


    姬晟也走過來了,命人帶著驅寒的湯藥。


    姬晟讓容雙先把湯藥喝了。


    容雙頓了頓,把藥喝完,抬頭對姬晟說:“都出宮了,我想回公主府看看,好給我爹和我娘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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