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野禮貌反問:“那我應該當你是五大三粗的壯漢嗎?”


    “……”


    徐晚星卡殼,非常誠懇地說:“真的,我建議您還是閉嘴吧,為了生命安全。”


    喬野的嘴角又開始抽動。


    快到清花巷時,路過了一家麵店,喬野忽然問她:“吃麵嗎?”


    徐晚星疑惑地看著他,“你不回家吃飯?”


    “家裏沒人,今晚不管飯。”


    徐晚星毫無羞恥之心,一拍口袋,十分爽快:“我沒錢。”


    喬野第無數次按捺住嘴角的笑意,說:“我請你——”


    頓了頓,“就當是,和好飯。”


    “那哪能讓你請?”徐晚星心下一動,眼睛眯成了兩彎新月,笑吟吟說,“真要兩清,那也該讓我來請。”


    喬野沒說話,隻看了眼她剛才拍過的衣兜。


    徐晚星加快腳步,朝巷子裏一轉,風風火火地說:“跟上跟上!換個地方,我請你!”


    沒想到的是,她把他帶到了窄巷的口子上,停在了那扇陳舊的卷簾門前。


    輕車熟路地掏出鑰匙打開門,徐晚星不愧為怪力少女,嘩啦啦一下就把卷簾門拉了上去,鑽進屋裏打開了燈,“進來吧。”


    回頭才發現,她隻把卷簾門拉到了容她通過的高度,喬野是貓著腰進來的。


    “sorry sorry。”她笑出了聲,幾步走到廚房,一邊拉開冰箱看,一邊說,“家裏亂,別介意啊,你找個地方隨便坐。”


    喬野四下一看,默然。


    屋子窄小,所有的家電與家具都非常緊湊地擠在一堆。


    窄窄的雙人沙發上衣服堆積成山,衣架都還沒取呢,想必是收下來了還沒空疊。


    迷你四方餐桌上堆滿了擀麵杖、麵粉篩等廚房用具,壓根沒留下吃飯的空間。


    他倒是想找個地方坐,可就連兩張餐椅上都放著圍裙、菜籃。


    徐晚星還埋在冰箱裏扒拉,嗓門兒很歡快——


    “我爸每隔幾天就給我包一堆抄手在冰箱裏,各種餡兒的都有。我請你吃抄手吧?”


    喬野挑眉:“好。”


    “你挑食嗎?”


    “不挑。”


    “那薺菜肉餡兒的吃不吃?野生的,我爸親自上山掐的。”


    喬野頓了頓:“薺菜……好像有點粗糙紮口。”


    從來不吃。


    “白菜羊肉餡兒的呢?”


    “……羊肉味重了點。”


    “那——”徐晚星的動作已經開始遲緩下來,“蘿卜牛肉的,你吃嗎?”


    喬野沉默了幾秒鍾,聲色艱難:“蘿卜……”


    她從他掙紮的語氣裏領悟到了他的抗拒,再換:“那吃鮮蝦蟹黃餡兒的?這個賣得特別好,我爸的拿手招牌菜。”


    良久的沉默後——


    “我不吃海鮮。”


    聽到這一句,徐晚星麵無表情從冰箱後探出頭來:“你,不,是,不,挑,食,嗎?”


    饒是喬野素來淡定,這下也淡定不起來了,“喜歡吃的我都不挑。”


    徐晚星:“……”


    這優秀轉學生,問題有點大。


    最後的結果是,普普通通、無功無過的香菇豬肉餡抄手。


    徐晚星在燒上水後,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屋裏沒有能供喬野坐的地方了,索性朝二樓一指:“你上去等我吧。”


    她是不拘小節的人,沒有女孩子的細膩矜持,想什麽就是什麽,怎麽爽快怎麽來。


    喬野自知不是下廚的料,從善如流,結果在屋裏轉了一圈,沒找到樓梯,又回到廚房:“怎麽上二樓?”


    徐晚星哈哈大笑,給家境優渥的大少爺指路:“出門左轉,梯子在那兒。”


    喬野默默站在門外,才明白為什麽她說的是梯子,而非樓梯。通往二樓的,竟然真的隻是一隻髒兮兮的老木梯。


    他掙紮了幾秒鍾,挽起衣袖,認命地爬了上去。


    革命友情,從生平第一次爬梯開始。


    樓上是徐晚星的秘密基地。


    昨日天晴,洗好的被單晾曬在棚屋旁的空地上,可今日家中無人,又可憐巴巴地被淋濕了。


    喬野穿過潔白的被單,停在了棚屋門口,那木門一推就開,吱呀一聲。


    屋內,一張舊書桌,一張斑駁的椅子,牆邊立了隻一看就上了年頭的大立櫃,地上鋪了方都快洗褪色的地毯,牆上是五花八門的海報。


    他停在牆邊,看見了coldy,beatles,還有john lennon。


    正失神時,窗外忽然躍入個黑影,咚的一聲落在書桌上,嚇他一跳。回頭一看,竟是隻黃白相間的橘貓。


    徐晚星端著兩大碗抄手進來時,就看見喬野與阿花四目相對,雙方都茫然無措的樣子。


    很顯然,阿花以為是她回來了,從屋頂跳進來才發現眼前是個陌生人。


    她哈哈大笑,把抄手往桌上一放,抱起阿花:“又來要飯啦?”


    她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昨日未喂完的餅幹,掰碎了放在一張草稿紙上,一邊看阿花餓貓撲食,一邊說:“這附近野貓很多,阿花常駐我這。”


    仿佛是聽見她提到自己的名字,阿花一麵呼哧呼哧吃餅幹,一麵喵嗚一聲,抬頭看她一眼,又探腦袋往她手臂上蹭了蹭。


    徐晚星低頭看著它,眼睛彎成了月牙。


    窗外夜幕低垂,屋內,兩人坐在地毯上,一人捧了隻比臉還大的不鏽鋼盆,吃徐義生自己包的抄手。


    徐晚星得意洋洋地說:“我爸手藝好吧?”


    喬野點頭。


    側頭,看了眼牆上的海報,他問她:“都是你喜歡的樂隊?”


    “當然。”


    喬野沉默了幾秒鍾:“都是英國樂隊……”


    48分的英語,真的支撐得起coldy和beatles的音樂嗎?


    徐晚星把碗往旁邊一放:“喂,我警告你啊,和好飯都吃完了,你要再挑釁,咱倆就隻能幹一架了!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


    “跆拳道黑段。”喬野笑了,也把碗放下,“我知道。”


    他難得懶散地坐在那,什麽也沒做,不像往常手裏總是拿著書。這樣隨意地倚在牆邊,唇角帶著一抹很淺的笑,衣袖還因爬梯挽在小臂上。


    少年如畫,月色無邊。


    其實不起衝突的時候,他是真的令人討厭不起來,甚至有那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徐晚星看他片刻,撇撇嘴,說:“急不急著回家做題啊,學霸?”


    “不急。”


    “那,反正飯也吃了,再請你聽首歌。”她跳起來,從立櫃裏找出一盒市麵上都不再賣的磁帶,踮腳往立櫃上的收音機裏一插,啪嗒一聲摁下播放鍵。


    在收音機與磁帶已經被淘汰好些年頭,電子產品盛行的當下,coldy的英式搖滾伴著輕微的轉軸聲、爆豆聲,流淌在逼仄狹小的棚屋裏。


    喬野不費吹灰之力就聽懂了歌詞。


    sat on a roof, named every star, you showed me a ce where you can be who you are.


    the whole milky way in your eyes, i drifted away.


    and in your arms, i just wanna sway.


    amazing day.


    amazing day.


    他看見徐晚星一躍坐在書桌上,背後是大開的窗,和巷子外沒有高樓遮蔽的廣闊夜空。有風送來雨後的泥土氣息,鼻端仿若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青草味道。


    而她開心地笑著,還微微晃著腦袋,用蹩腳的發音跟唱著。


    喬野終於沒忍住,低聲笑起來,唇角的笑意無限蔓延。


    他說:“徐晚星,48分的英語,當真名不虛傳。”


    在她不可置信、漸漸凝固的笑容裏,他開懷地笑著,因坐在地上的緣故,隻能抬頭仰望她。


    破天荒的,是他仰望她。


    喬野懶洋洋地伸出手來,說:“可是怎麽辦呢,我今天特別想,特別想,和英語隻考48分的人交朋友。”


    徐晚星蹭的一下跳下桌子,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眯眼:“可是48分的人不想交朋友,她隻想打人。”


    她是那樣鮮活,笑或怒,瞪眼或彎成兩牙新月。


    喬野靠著牆,輕哂兩聲,慢條斯理地說:“那,打也打過了,現在是朋友了?”


    “我什麽時候打過——”徐晚星一愣,看著自己剛才拍了他一下的右手,不可置信地問,“這也算???”


    喬野伸手給她瞧:“都紅了,還不算?”


    她還當真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好像還真紅了。


    “什麽啊,你是唐僧肉嗎?吹彈可破、凝脂玉肌的……”徐晚星嘀嘀咕咕,退開了些,一把抱起了阿花,翻了個白眼。


    喬野從地毯上站了起來,拎起書包,也沒有非得要她答應。


    “歌也聽了,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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