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微微發顫,朝他跪了下去。


    “皇上……臣女……臣女罪該萬死……”


    見小姑娘嚇得不輕,以頭觸地可憐兮兮的討饒。許是顏色太盛的緣故,淚凝於睫的模樣格外的惹人憐惜。


    趙譽眉頭沒有舒開,語調低沉地道:“你稱自己是什麽?”


    福姐兒淚眸轉了轉,驀地回過神來。


    什麽“臣女”,她已是他的貴人了……


    福姐兒咬著嘴唇顫顫地道:“是妾……妾失禮了……”


    趙譽曲指彈了下袍子下擺的水珠,冷著臉道:“還不過來?”


    福姐兒頓了頓方明白過來,趕忙爬起身,從袖子裏抽出手帕,湊前蹲在他腳下,仔細替他抹拭被茶水弄汙的衣擺。


    一雙瑩白如玉的手就在他膝頭,垂眼可見那皓腕潔光如雪。淡紫顏色的宮裝襯得容色雪晴光豔,頭上步搖隨著動作微微顫動,一頭濃密青絲重重挽成低調的墮馬髻……


    趙譽掩唇咳了一聲,移開眼,低聲道:“朕有那麽可怕麽?”


    福姐兒抿了抿嘴唇,收回手絹就要退後幾步,趙譽餘光瞥見,重新扯住了她的手。


    福姐兒臉色通紅,這回沒有掙脫。任由他拉著她坐下來,垂頭用空著的那隻手緊緊捏著袖角。


    本來不是個害羞怕醜的性子,著實趙譽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些,加上初與男子如此親昵的不適應,以及心底裏那不可言說的委屈不甘,更有他的身份帶來的天然恐懼,她如何能不退縮,不慌亂?


    趙譽似乎沒了耐心,鬆脫她的手,便從炕上站了起來。


    福姐兒頓了下,見他果真邁開步子要走。今天自己無禮在先,隻怕已經給他留下的很壞的印象。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全係在他身上,不抱住這棵大樹她隻怕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福姐兒連忙起身,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皇上!”


    趙譽垂眸不語。


    見小姑娘觸電般鬆開了他的袖子,絞著指頭吞吞吐吐地道:“妾……妾初初進宮,什麽都不懂……皇上天威深重,妾難免……難免緊張……”


    趙譽冷笑一聲,拂袖道:“你會緊張?你第一回 進宮就在朕跟前使手段,朕瞧你膽大的很!”


    福姐兒訝然地望著他,她第一回 進宮……假意扮蠢,想蘇皇後和他嫌棄自己,以求免於進宮……


    心底騰地升起許多不安。


    他……他當時就瞧出來了不成?


    她身份低微,竟敢抗拒入宮伴駕,他那麽驕傲,心裏會如何作想?


    卻聽趙譽冷笑道:“想盡辦法想要朕注意你,如今可遂了你的願?”


    福姐兒茫然聽著這話,頓了下才明白過來。聽趙譽又道:“第二回 刻意妝扮討好聖心,第三回假裝自己不識字罪犯欺君,第四回在紫宸宮自薦枕席……”


    “放眼後宮,朕想不到第二個如你這般膽大。”


    福姐兒張口結舌,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原來自己種種行為,在他眼裏就是這般的……


    急切的討取他的歡心?


    她此刻的神態看在他眼裏明顯就是心虛,凝起的眉頭不自覺地舒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


    福姐兒實在沒經驗麵對這種令人尷尬的誤會,直接用了最直接的逃避之法,非常生硬地轉了個話題:“皇上不是有話對妾……對妾說嗎?”


    這一自稱實在太別扭了,福姐兒咬了咬舌頭,才勉強將話說清。


    趙譽戲弄她戲弄得差不多了,心中那口鬱結之氣早散了去,諸事纏身,不過強擠出些許閑暇尋個樂子。此番來她宮中亦是探望太後過後順路轉過來的,當即負手道:“今年南苑的海棠開得極好,下個月朕送太後前往小住一段時日,太後喜歡熱鬧,朕想多幾個人去服侍她,...你與皇後商議下,要不要去南苑陪侍鳳駕。”


    福姐不及說什麽,趙譽便跨步邁了出去。


    福姐兒猶如渾身散了架一樣,退後幾步倒在身後的炕上。


    太難了。太難了!


    在趙譽麵前,她就仿佛一個手足無措的小醜,由著他百般相戲。


    偏偏自己連說個“不”字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傻傻的,上趕著送到他麵前任他捉弄。


    福姐兒有想起自己適才的“逾矩”,趙譽當時似乎是有些惱的……


    她可怎麽辦?在這手掌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天子麵前,如何就掉以輕心的失態了呢?


    福姐兒懊惱地捂住臉,聽得外頭傳來彩衣的說話聲,“貴人,皇後娘娘有請,叫貴人速去呢……”


    福姐兒身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茶水印子,忙打起精神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頭發,攜宮人朝坤和宮去。


    宮裏風聲傳的極快,趙譽造訪祥福宮的消息不脛而走,鄭玉屏正指揮宮人收拾殿宇,聽得下人過來悄悄傳了這事,眉目有一瞬冷然。


    同日入宮,同是初搬入新住處,她門前冷清,隻有自己的侍婢和宮人前後奔忙,別說聖上親自到訪,連一句叫侍從傳過來的慰勉的話她都沒得到一句。


    侍婢雪晴見她悵然不語,約略猜到她的心情。“常在,那蘇氏背靠承恩伯府,身後又有皇後眷顧,皇上會過去擺個樣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未必見得就是對她本人多麽在意……”


    鄭玉屏聞言搖頭笑了笑,轉瞬卻板起臉來:“慎言!這是後宮,不是我們府裏!皇上堂堂天子,可輪得到你一個奴婢揣度?”


    雪晴慌忙跪了下去:“常在說得是,是奴婢忘了規矩!”


    話音未落,就聽門前傳來一聲輕笑。


    鄭玉屏抬眼看去,登時麵色一凜,蹲身拜了下去:“賤妾拜見淑妃娘娘!”


    溫淑妃身後跟著紅棉,含笑走了進來。見著地上跪著的雪晴,掩嘴笑道:“這是怎麽了?奴才們犯錯,鄭常在可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若要氣壞了身子,咱們萬歲爺可是要心疼的。”


    鄭玉屏給雪晴打個眼色,後者叩了頭就快步退了下去。早有宮人在側備了茶水,鄭玉屏將溫淑妃讓到上位,溫笑道:“帶進來的東西有些亂,還沒收拾齊全,不知淑妃娘娘駕臨,多有慢待,望娘娘恕罪。”


    溫淑妃笑著扯住她的手臂,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瞧你,客氣成什麽樣子。什麽淑妃常在,一般是伺候皇上的人,不必拘禮,本宮特地來瞧瞧你,缺什麽少什麽,可不要不好意思開口,隻管與本宮說去。”


    鄭玉屏含笑應了,“淑妃娘娘對賤妾如此關心,賤妾感激涕零。”


    溫淑妃叫紅綿捧了盒子上前,笑道:“本宮兄長前日往江南采買,得了幾株難得的天山雪蓮。本宮聽說你鄭夫人舊年患有咳症,一直不曾根除,特地拿來與你,鄭常在可千萬莫要推辭,是本宮的一番心意呢!”


    鄭玉屏客氣了幾句,溫淑妃給得心誠,實在推拒不過,隻得感恩戴德地接下謝過。


    閑話了幾句家常,溫淑妃話鋒一轉,“聽說今天上午皇上去了祥福宮,小坐了一會兒。不知那起子亂嚼舌根的人,就傳出了皇上偏寵蘇貴人的瞎話來!”


    一雙妙目微微眯起,凝視鄭玉屏的麵容,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皇上仁德慈愛,對後宮向來一視同仁,絕無慢待鄭常在的意思……”


    湊近了親昵地攬住她肩膀:“你初入宮,還不熟悉皇上的性情,待本宮在皇上麵前為你美言幾句,......你知書達理,名門出身,哪裏會被旁人比過去?”


    鄭玉屏客氣地應了,溫淑妃笑道:“你這裏事忙,本宮就不耽擱你了,回頭你去本宮的長寧宮坐坐,咱們姐妹再好生敘話。”


    鄭玉屏恭恭敬敬地將溫淑妃送至宮外,轉過頭來,麵上笑容登時如被冰雪融了去。


    雪晴上前將她扶著,小聲地道:“淑妃娘娘頻頻提及皇上偏心蘇貴人,奴婢隻怕她的目的……”


    鄭玉屏冷笑一聲:“可惜我鄭玉屏不是那會給人當槍使的傻子。”目視雪晴道,“才剛說完,不準沒規矩妄議是非,就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嗎?”


    雪晴眼眶微紅,道:“奴婢是怕常在被人……”


    鄭玉屏笑了笑,伸手戳了下她額角:“不要自作聰明,我沒那麽笨,還需你一個小丫頭提醒不成?”


    如今妍寶宮使喚的宮人內侍可全都是溫淑妃安排下的,她又豈能一入宮就給人送了把柄?


    這日趙譽並未再回後宮,及至到了第三日,政事剛剛理完,黃德飛領著敬事房領事太監笑著走了進來。


    “皇上,該翻牌子了。”


    趙譽正在喝茶,見那太監捧著碩大的托盤送上前來,上頭一字排開數隻瑩綠的名簽。


    黃德飛怕皇上又要叫“去”,躬身委婉地勸道:“前兒太後娘娘見了新入宮的主子們,回頭就傳了奴才過去,問起皇上的事……”


    先說了新入宮的人,又問了他的事,過問的還能是什麽?


    趙譽伸指捏了捏眉心,目光移向那擺的十分整齊的綠頭牌上,一眼看到兩隻簇新的牌子,比旁的名牌都更顯瑩翠些。


    腦海中陡然就閃現過一截戴了碧玉鐲子的皓腕。


    黃德飛見趙譽抿唇不語,眸光飛快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登時就明白過來,臉上堆笑,吩咐那敬事房領事太監道:“今兒擺駕祥福宮。”


    那敬事房太監如逢大赦,鬆了一口氣連連行禮:“奴才這就傳話去,奴才這就去!”


    自打開年,皇上留宿後宮的次數不足一手之數,太後憂心,皇後掛念,後宮無數人翹首盼著,壓力都頂到敬事房來。今日皇上肯幸新人,這無疑是個好兆頭。


    後宮也著實太久沒有新鮮血液了,溫淑妃夏賢妃都是跟了皇上十幾年的人,雖然風姿不減當年,到底年歲長些,不及小姑娘嬌豔。皇後又是個身子不頂用的,皇上便是去坐一坐,也不過為著皇後的臉麵勉強應付,徐貴人也已經進宮多年,如今又有身孕不能侍奉,旁的幾個向來無寵。其實不光皇後焦急要送新人侍奉,連他這個做奴才的也跟著操了不少的心。


    如今一顆石頭落地,自己這頂帽子算是穩住了。皇上若再不幸妃,他們敬事房也可以裁撤關門了……


    趙譽見那太監一臉感激,激動得恨不得跳上兩跳,給他氣的發笑,拍了下桌案道:“行了,滾!”


    是夜,趙譽駕幸祥福宮。福姐兒接到消息時,整個人都有些發懵。前番趙譽來到,已在後宮掀起了一場風波,她儼然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狐精妖怪,一入宮就得了聖駕的另眼相待。


    如今風波才平,今晚就要侍駕。


    緊張的同時,心裏也有些恐懼起來。


    這次是真的……真的……


    戌時剛過,福姐兒沐浴罷,梳妝整齊,就坐在床前等候趙譽。


    聽得外頭通傳“皇上駕到”,她絞著袖子站了起來。


    簾子掀開,明黃袍服一閃。


    福姐兒聽見自己如鼓的心跳聲,福下身去,顫聲道:“恭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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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晨光2


    趙譽緩步跨入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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