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福姐兒動作果然停下來,順從地被他摟進懷裏,臉頰靠在他胸前,耳中聽著他的心跳,聲音瑟瑟地道:“皇上什麽時候來接太後回去?”


    不論是宮裏還是南苑,於福姐兒並沒有什麽不同,一樣的陌生不自在,一樣的拘束不能妄為,可宮裏頭至少還有蘇皇後能護著她,還有他……


    念頭至此,福姐兒猛地一悚。她這是在幹什麽?


    什麽時候,趙譽算得上她能倚靠的人了?不過是施恩利用,借她來護旁人!如今做這親呢的樣子,誰知又是出於什麽目的?


    福姐兒半垂眼眸,掩住涼意泠泠的目光。聽趙譽低聲哄她道:“若朝中無急事,朕再抽空來瞧你。”


    牽著她手溫言道:“朕特來尋你,南山有林,朕帶你去走走……”


    福姐兒抿了抿嘴唇。


    趙譽悶笑一聲,“叫你的人不必跟著。”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朕多年不曾騎馬了,朕帶著你,你怕不怕?”


    福姐兒搖搖頭:“清溪家中有驢車,哥哥幼時帶我騎過……”


    話沒說完,意識到不妥,垂下眼睛道:“我失言了……是嬤嬤的兒子,並不是我哥哥。舊年稱呼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黯然的模樣顯得楚楚可憐,趙譽心中一歎,牽著她手一邊走,一邊道:“你一直在鄉裏,沒人與你提及過你家人嗎?”


    福姐兒道:“我一直喊嬤嬤娘親,前兩個月,才知道有個承恩伯府。”


    趙譽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才認回親眷,就把你送了入宮,你無怨嗎?照你這個年歲,在鄉裏應該也議過親事,貿然要來宮裏,朕想,你該是很怕吧?”


    福姐兒猶疑答道:“不曾議過親事,從前我以為嬤嬤是舍不得我,後來漸漸明白,她是做不了我的主。我既回了蘇家,上了蘇家的族譜,就是蘇家的人……進宮後,確實很不適應,怕皇上像戲文裏那麽凶……”


    趙譽悶笑了聲,轉過臉來笑看著她:“後來呢,覺得朕如何?”


    福姐兒臉上浮起一團可疑的紅暈,硬著頭皮道:“我一開始,聽說皇上年紀挺大了……”


    趙譽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黑沉。


    他年紀挺大了……!


    他正當一個帝王最強富有力的年紀……怎麽在她嘴裏,就成了年紀挺大?


    福姐兒似乎察覺到頭頂的視線變得涼嗖嗖的,軟軟的小手討好地捏了下他的手掌,“後來……發現皇上,樣貌看起來……最多二十五……還,還……”


    趙譽挑了挑眉:“還如何?”


    “還對我……很好的……”抬起一雙水蒙蒙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趙譽,一字一頓道:“皇上是個很好的人,一點也不凶。”


    霎時心裏眼裏全是小姑娘嬌甜軟糯的模樣,胸腔裏頭莫名有種壯懷激烈的噴薄熱意,讓他理智為之一空,捧起她的臉,對那嬌豔欲滴的丹唇吻了下去。


    後頭黃德飛趕忙給隨行的眾人打了個手勢,一眾從人笑嘻嘻地背轉過身去,誰也不敢偷瞧。


    趙譽氣息已亂了,將人下巴捏著,半眯著鳳眸將她一遍遍刻進心裏。


    “你知道朕,為什麽寵你?”


    福姐兒也正想求一答案,她兩手在下,微微發顫地扯住他的衣角:“是……為什麽……”


    趙譽的指尖劃過她秀麗的眉頭,沉聲道:“你這雙眼睛,太幹淨了……朕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這樣毫無雜質的清澈眼神……久在這位置上,見過的經過的不堪太多了,朕……想你一直這樣下去……朕想護著你,不讓你被任何人任何事弄髒……”


    他氣喘籲籲地靠近,垂下頭噙住她的嘴唇,稍稍用力地在上咬了一下。


    福姐兒吃痛,蹙眉訝然睜大眼睛。


    趙譽的聲音斷斷續續,卻無比的清晰。


    “除了我,趙譽……”


    福姐兒沒聽清,他又重複了一遍。


    “除了朕……誰也不能……”


    **


    霧氣蒙蒙的半山腰上,趙譽縱馬馳在林間小道。


    福姐兒在他懷中,掩住臉不敢去瞧前頭的地形。狹窄的山路,稍有不慎便是跌傷斷骨。她將臉靠在趙譽胸前,兩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


    風從耳畔疾馳而過,伴著身後已經聽不清楚的人聲。


    黃德飛急的滿頭大汗,一麵哭喪著臉大呼“皇上慢點兒!”一麵回頭催促:“趕緊的,你們可是金吾衛!皇上所有閃失你們擔得起嗎?”


    被他催促的正是徐漢橋,跨著駿馬,臉上有些為難,“黃總管,皇上不叫人跟著……若是貿然湊上去,擾了皇上的興致,卑職可當真擔不起……”


    黃德飛氣的跳腳:“你這笨牛!我問問你,有什麽事能比得上皇上的安危重要?若我懂得騎術,你以為還用得著你?”


    正爭論著,聽前頭黃興寶焦急道:“幹爹!徐統領!皇上不見了!”


    黃德飛猛地回過頭來:“你胡說什麽?什麽叫不見了?”


    黃興寶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幹爹!前頭是樹林,皇上適才一閃身就……就闖進去了!瞧不見皇上,這……這……”


    黃德飛怒道:“徐漢橋!你還不快追!”


    趙譽在一棵大樹下停了馬,把福姐兒抱下來,引著她坐在那樹下。


    他手掌在樹幹上輕輕摩挲,福姐兒見他額上滲了汗珠子,從身上掏出手絹,細細替他擦拭額頭。


    趙譽抿唇含笑,捉住她的手:“你還未達朕適才的問話。”


    福姐兒困惑地看著他。俊顏緩緩靠近,低沉地道:“朕與齊嬪說笑,與鄭常在對弈,你在旁,一句話都未曾說。”


    福姐兒噙了抹苦笑:“我什麽都不懂,皇上棋藝如何高超,我看不懂,...”


    趙譽低低笑了下:“不對,朕覺得,你不是因為不懂棋。”


    福姐兒臉頰微紅,別過臉去:“不然還能為什麽?”


    聽趙譽緩聲道:“後宮好妒,乃是大忌。”


    福姐兒著了惱,一下子從他身邊站了起來:“我沒有……”


    趙譽扯住她的手,她袖子一縮,還是被他捉住了。


    “不過呷醋的人是你的話,朕便準了。”


    福姐兒臉頰飛紅:“我、我沒有!”


    趙譽手腕用力,將她拽了回來,欺身上前,將她抵在樹上,用舌尖描了遍她小巧紅潤的嘴唇。


    熱的叫人喘不過氣的呼吸噴在她臉側,鼻尖充斥的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道。


    聽他低喘著道:“等你過完生辰……朕便……”


    那話音太低太低,福姐兒根本沒有聽清。


    他呼吸火熱,細細密密的吻落下了。福姐兒無從招架,被他緊緊扣在那樹上。


    鳳凰台接到消息時,太後剛遣散了唱戲的伶人,天色將晚,負責安排趙譽回宮儀仗的司禮總領朱紫霄急匆匆前來求見。


    “太後娘娘,皇上自上午微服出去,至此時尚未歸來,隨行內侍和徐統領等人亦未尋得蹤影,微臣擔心……”


    太後臉色大變,一掌拍在幾案上:“混賬!黃德飛和徐漢橋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慫恿皇上微服出巡!隻帶了那麽幾個人,怎保聖駕?朱紫霄!叫人去找!悄悄的找!快去!”


    齊嬪親手端了一缽湯過來,剛踏上丹犀,就見朱紫霄形色匆匆地從裏頭出來。經傳報後,齊嬪走了進去,見太後扶額坐在案旁,模樣有些失意。


    齊嬪微笑行了禮:“賤妾見有小廚房,叫嬤嬤做了點兒賤妾故鄉的點心,想獻給太後嚐嚐……”


    太後歎了聲,叫竇嬤嬤接了東西:“你有心了。”


    齊嬪抿了抿嘴唇,遲疑不肯起身。


    太後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齊嬪道:“適才出去的,似乎是負責儀仗的朱大人?”


    太後眯了眯眼,心知她這是有話想說。


    就聽齊嬪道:“上午皇上單獨召見了蘇妹妹,蘇妹妹隨皇上去後,到現在也不曾回來。皇上如今未按吉時啟程,會不會是蘇妹妹舍不得皇上,所以……”


    話未說完,太後的臉色已徹底的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來了,我還沒睡,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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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晨光13


    黃德飛前後襟上都是汗, 跑得氣喘籲籲。


    前後幾重金吾衛騎馬停駐在樹林前。徐漢橋手裏拄著劍, 靠在一棵樹上,見黃德飛等幾個內侍大汗淋漓地跟了上來,朝他們打了個噓聲的手勢。


    徐漢橋朝黃德飛擠擠眼睛, 示意借一步說話。


    徐漢橋低聲道:“皇上在裏頭, 和蘇貴人說話兒呢。”


    黃德飛瞧了瞧那林子, 入口不過一人多寬, 小道極窄, 樹林深密, 根本看不到什麽。再瞧瞧天色,已是日暮時分。今日皇上還要趕回去與一眾大臣商議嶺南清繳匪寇之事,這會子啟程的時辰已過了。


    黃德飛急的跳腳, 卻不敢進去相催, 心裏一股子急火沒處發,狠狠地瞪了徐漢橋兩眼。


    黃德飛長著張笑麵,素來待人和氣,說話做事頗為圓滑。這徐漢橋乃是趙譽近來才提拔上來的人,一身好武藝,也夠忠心,家裏頭祖上最大做過七品官, 在趙譽還是宜王的時候就跟在趙譽身邊,戰場上以一當十,後來被趙譽提拔做了親衛,今年原侍衛統領犯事革職, 趙譽就將他提了上來。黃德飛素知趙譽心意,知道這位乃是趙譽頗看重的人才,隻是禦前當差,哪能這般粗枝大葉的,忠心可不是一味的順從,必要時進言相勸,一心為著大局著想才是。


    黃德飛一甩拂塵,心裏頭直冒火,待想進去提醒一下,就聽身後噠噠作響的馬蹄聲。


    一回身,黃德飛臉色更難看了,但見山路上煙卷塵囂,不知有多少人騎馬正朝這邊來。當先一個虯髯大將,卻是這回負責守護南苑安危的陸元陸統領。


    黃德飛心裏一悚,這可不好,陸元離開南苑,必是太後所遣。


    **


    趙譽手裏持了匕首,當做小鏟子在樹下挖出一個深洞,福姐兒跪在另一側,細柔的指頭上沾了些塵土,好奇地往洞裏頭張望。


    知道匕首一頓,再也挖不下去,趙譽眉頭一揚,“有了!”


    伸手撫了撫下頭的泥土,露出了一個生了鏽的金屬一角。趙譽用匕首在周圍又掘了一番,從裏頭取出個不知鏽了多少年頭的鐵盒子。


    趙譽朝福姐兒招招手,“過來看。”


    福姐兒湊前過去,偎在趙譽身邊,見他將盒子上的小鎖扭下去,從盒子裏翻出了幾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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