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福姐兒很忙,忙碌於華陽,忙著繡一隻新花樣的香囊送給趙譽。從前送的那隻弄汙了,已不適合佩戴,福姐兒選了多天的花色,也試著做許多隻,都不大合心意。待華陽睡著了,她就重新開始擇繡線,描花樣。


    某天趙譽急匆匆叫人來傳她,說有要事要與她商量。地點定在禦花園臨池的那個亭子裏。福姐兒去的時候並沒見到趙譽,而是在亭中遇著了顧淮生。


    他見她來,麵容驚愕,這是第三回 他受召入宮,也是第三回撞見她在場。


    如果到這時候他還不明白趙譽是有意為之,他就白讀了那麽多書。因此心中驚惶不已,臉色煞白起身給福姐兒行禮。


    四周並無外人,曼瑤立在兩步之外,福姐兒信的過。


    她抬了抬手:“淮生哥,不必多禮。”


    這一聲“淮生哥”喊得顧淮生麵色一變。他眼眶微紅,強抑製住急促的呼吸,澀著嗓子道:“娘娘,微臣……微臣不敢當……”


    身份之別,隔著跨不過的鴻溝。他時刻記著身份,不敢有半點僭越。


    福姐兒心中一歎,何嚐不知今非昔比。就是過去再多的情分,在這深宮裏頭也不能顯露半點,否則,便是萬劫不複的結局等在前頭。


    “都到了?”


    身後,響起趙譽微冷的語聲。


    福姐兒醒過神來,回身行了常禮。趙譽牽住她手沒叫她蹲身下去,挽著她一道坐在亭子裏,然後方看向顧淮生,溫聲道:“顧卿坐。”


    顧淮生遲疑片刻方謝過坐了。趙譽坐在他正對麵,福姐兒就在他一臂之遙,如此近距離坐著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顧淮生不敢放任自己去胡思亂想,他定下心神,半垂眉眼不叫情緒外露,恐給趙譽瞧出端倪。


    三人沉默良久,似乎都有心事,顧淮生尷尬無比,先行打破沉默。


    他能感覺到,趙譽一直探究地打量著他。顧淮生頭上都是汗,卻不敢去擦,勉強扯出一抹笑,恭敬地道:“不知皇上喚微臣來此,有何吩咐。”


    趙譽笑了下,毫不避諱地將福姐兒手握著,輕輕摩挲她細嫩的指頭,“顧卿入宮來,為朕解決了諸多繁事,又有朱紫霄、蘇煜揚等人舉薦,認為顧卿是難得的棟梁之才。朕有愛才之心,聞知如今顧卿身畔尚無人照料,故而欲賜一門婚事於顧卿,未知顧卿意下如何。”


    卻不等他答話,半側過頭看向福姐兒:“愛妃,你以為如何?”


    這話問得意味深長。福姐兒撞進他幽深的眸中,從中辨出一抹幽冷。


    福姐兒一時愕然,未曾明白趙譽緣何生怒。


    那邊顧淮生已跪了下去。


    趙譽上回提及婚事,他已經明確拒過,此番舊事重提,還特地當著福姐兒麵前如此,顧淮生也是男人,如何不明白趙譽是什麽意思?


    他惶然跪地:“皇上,微臣不才,不敢承皇上抬愛。”


    趙譽並不理會,自顧自抿著茶水,續道,“顧卿不必太謙。朕知你愧於出身微寒,不敢高攀世家淑媛。朕替你考慮過了,先皇後蘇氏宮中有女史嶽氏,花信之年,容顏秀麗,端莊賢淑,正堪配與顧卿。”


    這話說完,不但顧淮生麵色難看,連福姐兒也不安起來。


    先皇後宮中的嶽氏,豈不就是嶽淩?


    她比顧淮生還年長,且是蘇家舊仆,顧淮生再不濟,也是清白的良家子弟,如今任職翰林,已是官身,前途無量。毫無關係的兩個人,如何就被趙譽扭到一起去了?


    顧淮生叩首:“皇上,微臣豈敢。”


    趙譽冷笑:“朕給你指婚,你尚再三推拒,你還有何不敢?”


    “顧卿一再拒絕成婚,可是心中已有所屬?朕曾說過,隻要顧卿說出那人,無論是誰,朕都能替你做主。”


    轉過臉來,目光定定地落在福姐兒麵上:“愛妃,你說呢?你與顧卿幼時相識,親如一家,他心上是誰,愛妃該是知道的,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嶽淩的結局,必死無 疑。在皇上心中戳刀子,名字已被擠在小本本上了。


    這幾天隻能晚上更,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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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灰燼4


    福姐兒自趙譽的言語中聽得一抹無法忽視的寒意。


    他注視著她, 眸光深邃而幽暗。兩人朝夕相處, 她已學會如何從他麵上分辨情緒。


    他不高興。嘴角掛著譏誚微冷的笑意。


    他在她等她表態,等她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他要的是順從,是認同。要她站在他這一方, 支持他的決定。


    當著顧淮生麵前, 證明在她心裏, 他是更重要的。


    眼前, 這就是福姐兒的生死難關。


    走過去, 雨過天晴, 繼續做她在宮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滋潤日子。她和她的華陽會過得很平順,就是有人想在她母女身上打主意,也要掂量掂量若是圖謀不成將有什麽後果。


    前有溫淑妃齊嬪, 後有徐嬪和光華, 無論資曆如何,與趙譽的情分如何,在福姐兒的事上,誰也沒能討得半點便宜。


    這就是聖寵的力量,這就是皇權的體現。隻要是趙譽喜歡的,不管有多少人不高興,都起不到任何作用。這宮裏, 甚至這天下,隻能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可顧淮生做錯了什麽?


    福姐兒與他是舊識,少時一起長大, 十來年的兄妹之情。他什麽都不曾做過,他對她那樣好,在過去的那麽多年中的溫情陪伴難道比不過趙譽這個中途強勢左右了她人生的人?


    她能為了那些好處而枉顧他的終身幸福嗎?


    他與嶽淩甚至都不認識。


    就因趙譽的一點懷疑,而把一個陌生人推到他身前去?福姐兒不想那麽自私。


    “皇上,妾認為……”


    她回視趙譽,目光毫不退縮,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伸手過去覆住他的手背:“皇上,妾認為,不妥。”


    趙譽瞳孔猛地一縮,繼而勾了抹冷凝的笑意在唇畔。


    他聲音低低地,回握住她覆上來的手,攥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愛妃,你不若與朕說說,這門親事究竟哪裏不好?還是,愛妃不想顧卿他成婚?”


    福姐兒沒有去看顧淮生。她和顧淮生乃是兄妹情分。趙譽的懷疑的試探於她看來,簡直是他們兩人最大的侮辱。


    但她不能不答趙譽的話,她輕輕歎了聲:“皇上說什麽呢?顧大人的終身事,該是顧大人自己決定,皇上亂點鴛鴦譜已是霸道,還來問這個不相幹的人的意見,豈非很奇怪嗎?”


    她聲音嬌嬌柔柔的,帶著幾分嬌嗔意味,從中聽不出半點不悅,好像隻是在與趙譽打情罵俏而已。


    顧淮生咬著嘴唇不敢吭聲。此時他心內激蕩,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趙譽冷笑:“朕不過關懷臣子,是一片好意。”


    轉過臉來,涼涼地盯視顧淮生道:“所以顧卿也認為,朕多管閑事了麽?”


    顧淮生麵色慘白,叩首道:“微臣不敢!微臣隻是……隻是還未想過成家,微臣出身寒微,家中一貧如洗,實在不敢委屈了那位嶽姑娘。求皇上收回成命,準微臣盡心報效朝廷。如今嶺南之地蠻夷屢犯,微臣願往嶺南效力,為皇上排憂解難。”


    趙譽想派個欽差前往南域督軍,朝中如今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為此趙譽已經與朝臣們議論了好多天。督軍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且在林玉成事發後,軍中這一塊更成了敏感之地,派去的人一來需得是趙譽極信任的大臣,二來得有些過人的手段哄得軍中那些人對他不設防備。過去去南灣監林玉成的軍的人,往往有去無回,不是暴斃在路上就是不當心在戰場上中了流矢。雖知是為何而喪命,但苦於沒有證據,隻能不忿地接受“意外”的解釋。而顧淮生提及願往嶺南,卻是相當於在表態,他願意放棄翰林的差事,遠離京城,放棄大好的升遷機會。


    這無異於是另一種形式的表忠心。意在讓趙譽相信,他對福姐兒並無非分之想。


    可趙譽此時卻聽不進去這樣的表態,他譏誚地笑道:“怎麽,督軍?顧卿雖頗有才幹,可才入翰林數月,……顧卿倒是十分上進啊。”


    中間略過不說的那些話,顧淮生不用想也知是什麽?大抵是笑他自不量力,妄想能取得他的信任吧?


    顧淮生咬著嘴唇,心中又窘又痛。當著福姐兒的麵兒,他給人擠兌得連話都不敢說。


    空氣中飄蕩著不盡的寒氣,在這陽光明媚的禦花園裏,死氣彌布在三人周圍。福姐兒心裏微歎,別過臉來,神色有一絲不耐。


    “皇上。”


    她聲音微揚,咬著牙道:“皇上好沒意思!”


    趙譽轉過頭,嘴角冰凝:“怎麽,愛妃是厭惡朕賜婚給顧卿?還是厭惡眼前有不該在這裏的人?”


    如若適才他未曾出現,這兩人會說些什麽?會相顧攜手,未語淚先流麽?會感歎命運弄人,礙於身份依依惜別,說些黏黏膩膩又自苦自憐的話嗎?


    哪怕飛散了,曾經也是鴛鴦。


    就是不能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將對方的名字永刻心間。


    他們當他是什麽?


    當他是什麽!!


    趙譽話說到這裏,眸子裏頭已是微微犯了紅。


    福姐兒聞言騰地站起身來。


    她直起身子,抿唇走到顧淮生身側,朝他屈膝行禮:“皇上,妾身體不適,請容妾先行告退。”


    趙譽冷笑:“愛妃究竟是身體不適,還是……”心裏不高興?


    “皇上!”福姐兒聲音高揚,打斷了他欲衝口而出的侮辱,她與顧淮生清清白白,不能因為她過去認識了顧淮生,就要遭受這樣的難堪。顧淮生也不該為了她與趙譽之間的事而犧牲什麽。這件事裏她與顧淮生行的正坐得直,分明是趙譽不講道理。


    “皇上今晚所言,妾一個字都聽不懂!您若執意要給自己的臣子賜婚,妾並無二話,妾怎能左右您的決定?您是皇上,是天子,是真龍,您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何必問旁人的意思?皇上想要什麽答案,請恕妾猜不出來!”


    她胡亂行了禮,就欲退開避走。趙譽看不得她在顧淮生麵前與自己齟齬,這幅模樣倒好像錯的人是他?


    趙譽捏了隻杯盞在手,重重扣在一旁桌上,低聲喝道:“琰貴妃,你知道自己在與誰說話?”


    他這是第一次連帶封號位分一塊兒喊她。


    不是婉柔,不是福姐兒,也不是兩人最親密的時候喊得那句“乖寶兒”……


    福姐兒眼底漫上濃重的霧氣,她垂頭下去,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是賤妾無禮僭越,皇上要罰,隨意罰就是了。”


    她偏偏不肯服軟,分明是她傷了他的心,她倒是滿臉的委屈?


    趙譽不怒反笑,聲音越發淡漠:“甚好。今日起,琰貴妃……”


    話未說完,那邊顧淮生膝行上前,再三叩首:“皇上,不關貴妃娘娘的事!微臣惹惱皇上,求皇上隻罰微臣吧!”


    這話一出,福姐兒心頭生出一抹寒氣,將她從頭到腳凍得冰涼。


    趙譽介意的是她的過去,顧淮生不言語就好,如何要說這種替她擋災的話?聽在趙譽耳中,豈非就是沒什麽,也變成了有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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