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陳魚守好這裏,我去去就來。”


    許鶴寧麵無表情把手裏的弓扔了,一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劉燦咬了牙,最終撇開臉,讓開路。


    林濉當即快步先離開。許鶴寧側頭伸手把雲卿卿散落的幾縷發絲挽到她耳後,笑容溫柔:“安心等我回來。”


    話落,利落轉身。


    雲卿卿摸著肚子,目送他離開,等他身影消失不見,才力氣不支挨著翠芽緩緩滑落坐在地上,嚇得滿堂的人都驚呼圍上前。


    “別喊,被他聽見了,他要不放心的。”雲卿卿靠著翠芽,虛弱地說了句。


    許母眼角通紅,拉著她手一直喃喃著傻孩子。


    此際的皇宮內,正上演著許鶴寧擔憂的一幕。


    皇後、太子妃以及皇孫都被挾持在大皇子手裏,而大皇子穿著禁衛軍的製服,被一應護衛簇圍著,眼底盡是得意。


    “太子考慮了這麽久,難道還沒想好?左右你是個短命,何必再掙紮?這江山交給蠢笨如豬的老三,遲早就毀了……還是我合適些。”


    太子被錦衣衛簇圍,麵上沒什麽表情,但在場的雲老太爺和其他人是詫異的。


    為大皇子嘴裏那句‘短命’詫異。


    這一品咂,怎麽就是太子活不久的意思?


    如果真是這個意思,那大皇子這些年頻頻有動作,就是仗著太子這個弱點,才有的覬覦的皇位膽氣?!


    大皇子見太子仍舊不說話,嗤笑道:“我再勸二弟一聲,負隅頑抗往往都沒有好結果……”


    他說著,一拍手掌,他身邊一個侍衛就去將皇孫從太子妃手裏搶了過來。


    孩子此時正熟睡,大皇子低頭看一眼,手指輕輕碰他那白皙的麵龐。


    “皇孫長得倒全隨了二弟,這眉眼多好看。”


    “清兒!”太子妃哀叫一聲。


    皇後亦盯著孫兒看,在太子要開口的時候,忽然道:“何必為難一個孩子,本宮換孩子如何?”


    大皇子聞聲,挑著眼角去看皇後,笑容森然:“皇後娘娘怎麽能替代這麽個小兒,自然是有其他的事,要勞煩皇後娘娘的。”


    他話落,太子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比兒子落在大皇子手中更憤怒。


    有人已經走了出來,直接將皇後拽出去,連帶太子妃也被拽了出來,推到大殿中央,隨後又出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將跌坐在地的兩人圍住。


    此舉讓在場的錦衣衛都倒抽一口氣。


    大皇子是什麽意思,是個男人都看得明白。


    殺人不過點頭地,大皇子這折辱的手段卻是太過……別說是太子,就連他們都因為怒意而緊緊攥住了拳頭。


    “首輔,勞煩你去擬詔書。”太子閉了閉眼,從錦衣衛指揮使身後出來。


    “殿下!”首輔心中一凜。


    太子已經一步步走向大皇子,麵上再平靜不過,但眼角始終帶著一抹紅。


    “皇兄,你要的隻是這個位置,有些手段不必用,不然史書總會出現這一筆汙點。”他慢慢說著,“我來換他們。隻要你立字承諾不傷害我的母親妻兒,我就讓人把玉璽拿來,而我,隨你處置。”


    隨著說話,太子已經來到他跟前,並撩起袍子,緩緩跪倒。


    雲老太爺猛然閉了眼,腦海裏是太子把一樣東西交到自己手上時的神色。


    大皇子低頭看矮了自己半個身子的太子,一股快意湧起,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目露譏諷和得意。


    大皇子彎了腰,嘴裏嘖嘖有聲:“那麽多年了,你還是要跪到我跟前,先前又何必非霸占這個位置?可惜的是我當年不夠狠,沒讓你早點歸西,讓你拖著這破身子還霸占著跟你無緣的位置……太子?你現在比喪家之犬還狼狽和可笑……”


    麵對辱罵,太子神色依舊平靜,隻是重複著那一句話:“立字承諾,玉璽奉上。”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跟我講條件的資格嗎?!”大皇子突然暴怒,跳腳就踢在太子肩頭。


    太子被踹得往後仰,卻很快就又再從地上起來,沉默著。


    “你都是個要死的人了!你還裝什麽清高!”


    大皇子再踹去一腳,讓太子身子再一歪,重重撞到地上,止不住咳嗽。


    “已經淪為敗將!就收起你這份傲氣,你要真有傲氣,不要求我啊!”大皇子彎腰,將太子拖了起來,麵容扭曲。


    他最狠太子從小到大都是這幅樣子,不管遇到什麽,從容淡定,沒有什麽喜怒。


    即便他事事比太子出挑,父皇當著太子麵誇張自己,太子也是這麽個表情。


    因為太子不屑父皇那些誇讚,太子是儲君,不用誇讚就已經得到天下最好的。


    可太子不過就是托生在了皇後肚子裏,是所謂的嫡血脈,所謂的正統才成了儲君!


    明明他才是皇長子,是父皇一手帶大的皇子!


    他不服自己輸給一個肚皮,他不比太子差!


    大皇子瘋了似的,將太子甩得都要站不穩。


    外邊突然來了個侍衛,神色驚恐:“殿下!五大營調兵前來了!領兵的……領兵的是肅遠侯!”


    大皇子扭曲的神色僵在麵上,大睜著雙眼,更顯得他麵目猙獰。


    他僵著脖子轉頭看來人,厲聲道:“你看清楚了!許鶴寧死在浙江,怎麽會領兵?!”


    來人被他嚇得退了兩步,焦急道:“殿下,卑職看得很清楚!那確實是肅遠侯!”


    “殿下,玉璽下落要緊!”


    有人站了出來相勸。


    大皇子猛然再扭回頭,就見太子雖然狼狽,但雙眼卻十分堅定看著自己。


    “玉璽!”


    他咆哮。


    太子淡聲道:“立字。”


    “宋佑賢!”


    大皇子狠狠把太子摔地上,反手就抽了身邊侍衛的刀,冷冷指著太子:“說!”


    威逼間,刀尖慢慢順著他肩甲向下,對準了他心髒位置,一用力便紮破太子那明黃的四爪金龍袍。


    太子微微皺眉,是被刀尖刺破了皮膚。


    刀尖還在深入,血色一點點開始從綢緞中滲出來,將他衣襟打濕。


    “來人,伺候皇後和太子妃!”


    大皇子耐心耗盡,手再用力,太子心口劇痛,身子晃動了一下,死死咬著牙關才站穩了。


    “……且慢。”


    從他嘴裏出來的聲音是虛弱的,大皇子冷冷看著他,終於見到他慘白的麵容上失去冷靜。


    太子深呼吸,又道:“玉璽在……”


    他低低說了幾個字,但因為聲音低了下去,挨著他不過一手臂的大皇子都沒聽清。


    大皇子迫不及待往前傾身,就在他靠得極近這一瞬間,太子早早縮在袖中的手抽刀而出,用盡全身力氣紮進了大皇子身前。


    大皇子慘叫一聲,他身邊的侍衛都被這變故驚住了。


    錦衣衛指揮使是第一個反應過來,飛身衝上前,去把太子拽過來!


    大皇子那邊的人也有動作快的,伸手拍了一下還擦在太子胸腔的刀柄。


    太子悶哼一聲,嘴角湧出血絲。


    “殿下!殿下!”


    大殿裏霎時就亂了,喊殿下的聲音分不清是哪一邊的,錦衣衛和大皇子的纏鬥成了一片,指揮使還順勢搶過了皇孫,護著太子等人往皇帝寢殿撤。


    太子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被抱著往外抬出去的大皇子,對方正不敢置信看著自己,他咧著嘴,朝大皇子一笑。


    他贏了,贏在他不惜命。


    在大皇子一眾被局勢轉變逼得撤離時,許鶴寧已經領兵衝進來,一把長劍讓他宛如修羅,擒住受傷的大皇子再進來大殿時,每一步都是帶著血跡。


    他把陷入昏迷的大皇子丟到了太子跟前,見到錦衣衛指揮使滿頭是汗的給太子止血,寢殿內就有太醫,都圍在邊上。


    “刀尖不知紮進去多深,臣等不敢拔刀!”


    太醫跪下,眼神惶惶。


    許鶴寧推開一個人,快步來到他跟前,蹲下看他的傷:“你倒真敢死,不怕你兒子要遭遇不測?”


    “他叔叔不會讓他不測的。”太子說著就咳出一口血,但眼裏都是笑。


    他就知道許鶴寧不會輕易出事,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讓自己有所準備。


    許鶴寧皺眉看他嘴邊的血,太子抬了抬手,指向雲老太爺:“雲閣老那裏有詔書。三弟……其實你應該比我更適合當皇帝。”


    雲老太爺這才從人群中出來,把朝服袍擺掀起,當著眾人的麵撕開一道口子,把先前縫裏頭的詔書拿了出來,遞給許鶴寧。


    在眾目睽睽下,許鶴寧展開詔書,上麵繼位的名字赫然是自己的。


    他攥著詔書的骨節發白。


    ——刺啦。


    安靜的寢殿內,傳來布匹撕裂的聲音。


    許鶴寧把那份詔書撕成了兩半,隨手就按到了太子胸前:“詔書沒有了。”


    太子瞪大了眼,看著被血汙得根本分辨出字跡的詔書,覺得許鶴寧就是個傻子。


    皇孫在此刻從睡夢中驚醒,睜眼發現抱著自己的不是親近的人,哇一聲就大哭。


    眾人都看了過去,許鶴寧站起身,想要去把皇孫抱過來,不想袖子被人扯住。


    他低頭,太子望著他,虛弱道:“或者……我還能救一下?”


    許鶴寧定定看著他的傷口:“好,我來拔刀。”


    **


    皇長子宋佑堂謀逆一事震驚朝野,明昭帝清醒後撐著病體連發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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