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他喉嚨微緊,這般模樣的她如今是他的了。隨手驅散宮女們,他一步步上前,手指微動。


    “怎麽?”童珂詫異地抬頭。


    她一會兒還得去坤寧宮。太子隱忍地閉閉眼,陡然間惱怒皇後的不識趣。他舒展兩下手指,抬手克製地摸摸她的頭發。


    童珂乜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順著力道往後倒到床上,伸腳踢了踢他的腿,“趕緊去上朝。”


    太子忍不住輕笑起來,胸腔微微顫動,“好。”


    直到出門,他臉上的笑意都掩不下去,語氣輕鬆如春風拂麵:“齊嬤嬤。”


    候在門口的齊嬤嬤鬆口氣,上前正要回話就被他的一句話凍得一咯噔,“抓緊時間,該剁的手就得快點剁了,要不然還真以為東宮沒人了。”


    “齊嬤嬤?”


    齊嬤嬤醒過神來,躬身應道:“是,殿下。”


    反觀正房,童珂踹走太子,回頭就拱在錦被裏慢悠悠打個哈欠,“妙蘭?”


    “娘娘,奴婢在。”妙蘭匆匆走過來。


    “那個傳話的宮女呢?”


    “還在外麵候著呢。”


    童珂懶洋洋地偏過頭,眉眼帶笑,“德妃娘娘送給本宮的粉彩海棠花盆被人打翻了,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就把這件事情揭過去。杖責十下以儆效尤。”說完,頓了一下,“私下裏補償那個宮女,把事情說明白了,也是皇後娘娘不好,偏生讓她為難本宮。區區一個宮女哪能扭得過本宮?唉,皇後娘娘真是思慮欠妥。”


    妙蘭忍俊不禁,“娘娘說的是,奴婢這就去辦。”


    妙蘭出去沒多久,童珂就聽到院子裏響起“哢擦”的碎瓷聲。


    “你幹嘛呢!你可知道這可是德妃娘娘送給娘娘的花盆,價值千金!”小太監尖利的叫聲響徹整個東宮。


    童珂聽著外麵嘈雜的聲音勾起嘴角,皇後娘娘真以為這種低劣的手段可以難為她麽?


    即使皇後想要為難她,以後也得看有沒有人趕往東宮伸手。太後娘娘給了她“協理壽宴”的名號,她就能趁著這個機會在後宮站穩腳跟。


    打扮好後,齊嬤嬤扶著童珂往外走,一出門就見一小宮女乖順地候在門口,小腦袋差點埋到肚子。


    童珂緩緩走過去,伸出食指掂起小宮女的臉,輕聲道:“疼嗎?”


    小宮女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太子妃,有點回不過神來。


    童珂眉尾微挑,“疼嗎?”


    小宮女嚇了一跳,猛搖頭,“不疼。”


    童珂輕笑一聲,點點小宮女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回去抹點藥。走吧,總得讓你交差。”說完,她放下手由齊嬤嬤攙著上了輦轎。


    小宮女連忙跟上,卻扯到身後的傷口,冷嘶了一口氣,心裏不由怨恨皇後娘娘,明知道太子妃向來強硬,偏還要讓她們這些小宮女受過。


    輦轎剛到坤寧宮門口,童珂餘光就掃到坤寧宮門口一個小宮女竄了回去。她輕笑一聲,“咱們可真受歡迎。”


    齊嬤嬤板著臉,“那可不是,怕是皇後娘娘等急了。”


    童珂聽了詫異地瞄了齊嬤嬤一眼,齊嬤嬤向來是榮辱不驚,這怎麽還冷嘲熱諷上了?


    齊嬤嬤扶著童珂下輦轎,“娘娘小心腳下,老奴隱忍慣了,反倒忘了隱忍是逼不得已的。”


    童珂腳步微滯,覷了她一眼,莞爾笑道:“那就讓母後瞧瞧,東宮的脾氣。”


    齊嬤嬤應下,挺直腰板扶著童珂緩緩邁過坤寧宮的門檻。一進正房大殿,童珂就笑了,這滿堂的嬪妃倒是來得齊整。


    她笑吟吟上前躬身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


    皇後一改平日的笑臉迎人,麵無表情道:“都是果兒那個不成氣候的,竟然連傳個口信都傳不好。倒讓太子妃落個不恭敬的名頭。”


    這下馬威可一點都不戳人,童珂還屈著身子,聞言抬頭似笑非笑地望向上首的皇後。


    坐在一旁的德妃見了,連忙笑著解圍:“可不都是下麵人不會做事鬧得,要擱妹妹說,都是皇後寬容待人,才讓下麵的宮女們鬆懈了些。”


    “嗤,德妃妹妹這般說是在指責本宮不會訓導宮人嗎?”皇後陡然變色,著了螺黛的眼尾帶著厲色,“恐怕這還用不著德妃妹妹指手畫腳!”


    德妃儼然沒想到皇後娘娘會這般不給她臉麵,嘴角掛著的笑意都維持不住了。手中的帕子被擰成一團,她歉意地看了一眼童珂,不再發言。


    童珂暗自冷笑,伸手由著齊嬤嬤將她扶起來。


    皇後雙眸瞪大,簡直不敢相信太子妃竟然當著眾位嬪妃的麵忤逆她!今兒要是不給太子妃點顏色瞧瞧,她這皇後在後宮還有什麽威嚴?她猛拍了一下身旁的小幾,厲叱:“放肆!太子妃……”


    “母後!”童珂高聲打斷皇後的話。她笑著撫了撫手上的扳指,一步步緩緩朝皇後走去,輕輕的腳步聲卻像是踩在眾人心坎上。


    皇後大驚失色,這才想起太子妃可是靖安侯嫡女,一介武夫教養出來的姑娘,難保不會衝她出手。


    想到這裏,她不禁朝後靠了靠,嘴唇微顫,“你……”


    童珂沒有顧及皇後的表情,慢慢走到她麵前,驀然莞爾,紅唇翹起一個弧度,雙手輕輕撐在皇後的椅子扶手上,語氣輕鬆:“母後,兒臣可不敢對您不恭敬。”


    說著輕笑道:“兒臣還想著母後到底有何事這般著急,難不成是生病了想要兒臣總攬事務?可殿下聽了就責備兒臣哪裏能這般想?殿下責備了兒臣幾句就耽擱了時辰。”


    一番話氣得皇後渾身哆嗦,太子妃不禁詛咒她生病,還覬覦她掌管後宮的權力!


    她一向以為她自個兒養身功夫到家,卻沒想到太子妃卻是個混不吝!


    皇後再也掩藏不了怒容,仰頭惡狠狠地瞪著童珂,雙手近乎痙攣一般扣著椅子扶手,半晌從牙縫裏憋出一句話:“你竟敢……”


    “皇後娘娘!”


    童珂和皇後齊齊抬頭,就見還候在下麵的齊嬤嬤朝皇後笑道:“皇後娘娘怕是忘了,後宮向來有規矩,晨昏定省都是有時辰的。先皇後娘娘就明確規定過早為卯時末。”


    皇後冷冰冰地盯著齊嬤嬤,心裏冷笑,難不成太子妃就想用這個來壓她?真是愚蠢。


    她輕蔑地嗤笑一聲,“本宮身為六宮之首,當然有更改宮規的權力,更何況是這等小事。再者先皇後向來寬容大度,更不會跟本宮計較。齊嬤嬤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免得給太子和太子妃惹麻煩。”


    齊嬤嬤一滯,卻也不得不承認,皇後說的有道理。可先皇後生前多麽照顧皇後,現在皇後卻絲毫不念舊情!


    皇後三言兩語堵住齊嬤嬤的嘴,抬眼重新望向童珂,身子放鬆下來,“太子妃,你覺得本宮說的有理嗎?”


    童珂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魘如花的臉頰慢慢湊到皇後耳邊,低聲道:“母後,不知您知道柳葉胡同嗎?”說完,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直起身子欣賞皇後煞白的臉。


    她笑吟吟地退開兩步,坐到她原本的位置,“母後,時辰也不早了,還是趕緊將事情商量好,也免得耽擱皇祖母的壽宴。”


    皇後哪裏還看得見言之鑿鑿的童珂,雙眼呆滯地望著前方,隻覺下首的嬪妃都在看她的笑話。


    又想到太子妃剛才的話,她隻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個一幹二淨,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可她是皇後!


    皇後就要有統領六宮的威勢!


    她回頭撇了一眼一臉淡然的童珂,攥緊自己顫抖的雙手恨不得就這麽暈過去。她為何要招惹太子妃這個混不吝?她佯裝出一副一切不曾發生過的模樣,咬出六個字,“那就依太子妃。”


    第47章 壓下


    坤寧宮靜悄悄的, 眾位嬪妃目瞪口呆地盯著上首的皇後和太子妃, 一時之間猜測紛紜。


    皇後煞白著臉, 硬撐著挺直腰背, 她已經沒了裏子, 麵子總得要維持住。要不然怕是回頭就有人踩她頭上。


    她陰惻惻地快速掃了太子妃一眼, 見太子妃仿若無事一般閑散地托著下頜,雙手驀然收緊, 輕吸一口氣, “過些日子就是太後娘娘的壽宴了。昨兒個太後吩咐過此次壽宴由本宮和太子妃一起督辦, 這麽早叫你們過來也是一起商討一下今年如何籌辦。”


    德妃瞥了眼對麵空著的座位, 斂下眉目沒有應聲。


    童珂弓著手指輕輕敲擊著黃花梨木太師椅扶手,輕微的敲擊聲此刻卻像是針刺一般戳著皇後的心。皇後不禁咬緊牙根瞪了童珂一眼,卻見童珂順著她的目光望過來。


    雙目相對,視線相交, 皇後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猛地轉過頭衝下首的嬪妃們道:“怎麽?一個個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 不會說話不成?德妃、嫻妃、淑妃, 你們三個高居妃位,理當為聖上和本宮分憂解難。你們可曾有什麽好計策?”


    平白無故地承受皇後的怒氣, 嫻妃淑妃都暗道晦氣。嫻妃暗暗看了身旁德妃的臉色, 見德妃沒有出頭的意思, 也跟著埋下頭一聲不吭。


    淑妃尚且年輕,自忖身邊有皇子,且又有寵。她笑嘻嘻地道:“妹妹們資質尚淺, 哪裏比得過皇後娘娘。一切謹聽皇後娘娘和太子妃的就是。”


    皇後卻冷笑道:“怎麽?淑妃想著坐享其成不成?不過淑妃也說的有理,跟你們比起來,本宮確實伺候聖上和太後娘娘多些日子,自然是本宮更有資格主管此事。”


    淑妃臉上笑容一僵,沒想到皇後這般不給她麵子。皇後惹不過太子妃,卻像瘋狗一般把氣撒到她們這些人身上,還真當做了皇後就一切無憂了不成?


    她心裏冷哼一聲,抿嘴笑了起來,“皇後娘娘說的有理,論資曆位份,六宮裏說能比得上皇後娘娘?隻不過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到底在宮中待久了,哪裏比得上太子妃年輕心思活絡。要說有新意,還得看太子妃才是。”


    說完,她又抿嘴朝皇後和太子妃咯咯笑出聲。


    平日裏聽著悅耳的笑聲卻讓皇後硬生生聽出諷刺的意味。皇後壓住心底湧出的怒火,雙手卻不禁又抓緊了些,臉上冷意近似能凝出冰,“淑妃還是謹言慎行些好,如此輕浮還不帶壞了皇子!”


    淑妃撇撇嘴,沒有繼續應聲。


    旁邊的德妃卻抬頭不著痕跡地瞥了皇後的太子妃一眼,心裏暗忖,也不知方才太子妃對皇後說了些什麽。淑妃如此明顯的挑撥也沒讓皇後順著心意針對太子妃。


    童珂托著下頜悠悠地看著這場鬧劇,她把皇後壓了下去,卻突然覺得無聊得很。到底不是什麽致命的把柄,皇後現在也不過是震驚下的讓步。


    要想真正讓皇後服軟,她還是得從宮務中入手,徹底讓皇後沒有一敵之力。


    她驀然輕笑一聲,打破坤寧宮中死一般的寂靜。


    “母後,時候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商量妥當才好。”


    太子妃精致的臉蛋、富麗的妝容、張揚的笑容,皇後將一切看在眼裏卻恨不能揚手將這張臉給撕了。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太子妃換了人,如今她除了對付莊妃那個蠢貨還得迎上心機手段都不缺的太子妃。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憤懣壓下去,卻覺得心口堵得慌。她知道她應該笑臉相迎,可她卻做不到,別過臉淡淡道:“太子妃言之有理。”


    童珂暫時沒有逼迫皇後的意思,畢竟皇後在宮中經營多年,除非一招製敵,要不然難免會落個魚死網破。她可不想因著皇後這顆瓦礫將自己搭進去。


    她站起身輕巧地攀住皇後的手,勾起嘴角撒嬌般地笑道:“母後可心疼心疼兒臣,就將最輕省的事情交給兒臣處理就好。”


    皇後掃過被太子妃抓住的手,輕笑:“哦?”


    “兒臣聽聞壽宴的席麵還沒定好,恰好東宮新來了個點心師傅,總有些新主意。這可不巧了?倒是省得兒臣許多事兒。”童珂眉眼帶笑,像是慶幸有了這個點心師傅。


    點心師傅操持太後壽宴席麵?滑天下之大稽!皇後哪裏不知道太子妃是想扯著這個名頭安插東宮的人事。可她卻連違背的念頭都興不起來,隻想快點將這個混世魔王給打發走。她反手握住太子妃的手,笑吟吟道:“你這孩子還真是會說話,誰不知道操持席麵的事情又累又不討好,你替本宮分憂解難卻還不肯直說。本宮領了太子妃這份孝心!”


    “領了”兩字語氣加重,配著皇後寓意深深的眼神,童珂哪裏不知道皇後不甘心。


    不過,那又何妨?


    她迎著便是!


    她略略躬身,笑著應下來:“兒臣多謝母後的成全。”


    “看看皇後娘娘和太子妃,這哪裏是婆媳,倒是宛若親母女一般。”德妃笑著奉承道。


    一床被子將方才的齟齬都蓋了過去,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淑妃別扭地瞪了德妃一眼,心裏暗罵自己又晚了一步。次次如此,遇到這等三言兩語就能博得好印象的事,德妃總能搶先一步。怪不得德妃無貌無才卻能穩居四妃之一。


    皇後卻覺得膈應得很,誰跟太子妃是親母女?她不著痕跡地鬆開太子妃的手,挺直腰背,高聲道:“既然如此,席麵操持一事就交給太子妃,德妃協理;布置擺設就由嫻妃淑妃來打理。一定要穩妥辦好,不要失了體統。”


    “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好不容易從坤寧宮出來,童珂遮著臉秀氣地打個哈欠,眼角慢慢泛起淚花,“回去好生歇息。對了,齊嬤嬤在宮中經營多年,對禦膳房可有什麽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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