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星橋也怕,但她還算冷靜,知道指責節目組也沒卵用。


    她喊:“恬恬……”


    林子恬沒理她,還在叭叭叭指責節目組。


    她又喊:“淼哥……”


    祁淼也沒理她,雖然言語中勉強為節目組辯護了兩句,但也帶著諸多不滿。


    所有人七嘴八舌,你說兩句我說兩句。


    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海嘯怪不得節目組,但是如果不是參與這期節目的錄製,他們就不會麵臨這個危險。似乎隻要能找到個撒氣埋怨的點,就能抒發心裏的恐懼和怨氣,就能得到拯救。


    一時間,遊艇內全是此起彼伏的“如果”——如果我不來這個節目組工作就好了,如果這次不選海島就好了,如果我昨天沒和我媽吵架就好了……


    還伴隨著一些女孩子的嗚咽聲,直接將遊艇上所有人的情緒壓抑到極點。


    突然,一聲巨響,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人群之中,一台攝像機摔在地上,薑星橋手裏還舉著一台,大有沒人停,就繼續摔的架勢。


    薑星橋不知道地上的攝像機有沒有摔壞,她現在沒空去檢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破壞導演組的財產,而且這裏麵還儲存著他們在海島上的四天拍攝內容。


    當然這個攝像機是導演鼓勵薑星橋摔的,因為他下不去手。


    “都閉嘴!”薑星橋厲聲道,她指著林子恬:“你把眼淚收回去!”


    她麵龐緊繃,眉頭深鎖,話裏都帶著冰碴子,視線和她包裏的叢林之王一號一樣淩冽。


    林子恬被她狠狠一瞪,居然真的下意識收住了哭聲,就是收得太急,開始打嗝。


    薑星橋說:“都聽導演說!”


    導演看她——我說?


    薑星橋回望——不然呢?


    導演退縮——還是你來吧,我現在沒威望。


    薑星橋:“……”


    她把攝像機塞給導演,朗聲道:“海嘯是由海底地震引起的,但現在全球有任何一個國家或者一台儀器可以提前三五天或者百十天預測到哪裏會發生地震嗎?!太平洋、印度洋沿岸作為地震多發地帶,確實都有地震監測網絡,但那是監測,不是預測!!目前世界上要是有一個軟件或者儀器能提前一分鍾預測地震那都是它牛批!現在指責節目組的選擇,後悔自己的選擇有用嗎?!要知道地震雖然不能預測,但是海嘯卻是可以提前數小時預警的,特別是像我們這次遇到的遠洋海嘯,我們提前三個小時知道這件事,三個小時!三個小時足夠我們逃命了!”


    “從海島到碼頭快艇隻用四十分鍾,到了碼頭我們迅速往內陸轉移,相信我,沒有一個人會死在這裏!”


    她說得鏗鏘有力,每個字擲地有聲,奇跡般的讓快艇上眾人平靜下來。


    也或是她話裏話外對於都十分堅信大家可以平安活下來,這份堅定也感染了所有人。


    導演和其他一些理智的人在旁邊幫腔。


    薑星橋放緩了語氣:“與其在這裏互相指責,不如冷靜下來,調整心情,想一想到達碼頭後應該如何有序地撤離。手機,無線電話這些通訊設備都帶上,還有食物、水和藥品也是,其他的東西,你們自己商量,有些不是必需品就不需要帶了。”


    “發生任何事情,思考解決辦法,都比埋怨指責,推卸責任有用。”


    這句話,說得眾人麵紅耳赤。


    第99章


    謝維安昨天就到了x城,找了位當地的導遊,把極具x城特色的景點都跑了一遍踩點,小本本上記著詳細攻略,就等著第二天帶著薑星橋一一體驗。


    x城是個臨海城市,熱帶風情十足,近幾年正在大力發展旅遊業,多家酒店、度假山莊傍海而立,他所挑選的酒店地勢最高,舉目望去可以看到直接眺望到遙遠的海平線。


    這裏也是觀看日出的最佳地點,可以看到鹹蛋黃似的太陽,躍出海麵,一點一點爬上天空。


    他一覺睡到自然醒,瞥向窗外卻發現天色昏暗,謝維安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準備翻開一下天氣預報——昨天天氣預報上明明說今天是個大晴天。


    還沒等頁麵刷新,客廳裏的酒店座機響起。


    謝維安放下手機,下床向客廳走去。


    酒店經理的話又快又急,帶著當地口音的英語刺入他耳膜:“先生!海嘯要來了!預計將在兩個小時後衝上x城海岸,海岸線五公裏以內都將海嘯威脅,我們需要盡快往內陸轉移!現在擺渡車正在向您樓下駛去,請您立馬收拾貴重物品下樓,也請您不要慌張,我們一定會保證您的安全!”


    什麽?


    謝維安來不及聽他後麵的話,兩步走至陽台前的落地窗,拉開窗簾。


    窗外天空陰沉,海鳥亂飛,此時明明還不是漲潮的時候,海岸線卻往沙灘上逼近,漲潮的速度快幅度大,將大量的海生物留在岸邊後又迅速退潮,並退離到離海岸線較遠的地方,裸露出大麵積的沙灘,和一沙灘的死魚蝦蟹。


    海灘上人群蜂擁,沒有一個人留戀地上的海生物,他們背對著昨日嬉戲玩鬧的海洋,瘋狂往岸邊逃竄,跳上停車場裏一輛又一輛的汽車。


    停車場裏亂成一團,當海嘯來襲,死亡逼近時,沒人記得所謂的謙卑禮讓,每輛車都想第一個衝出停車場,橫七豎八堵成一團,反而寸步難行。


    離得這麽遠,謝維安都似乎聽到了此起彼伏的鳴笛和叫罵聲。


    謝維安瞳孔猛縮,回到臥室隨便套了一件外套,一邊下樓一邊撥打薑星橋的電話。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薑星橋以及她助理的電話全部占線!


    別墅樓下,度假山莊的擺渡車將將挺穩,車上坐滿了人,都是一路駛來接到的山莊客人,其中還有幾張亞洲麵孔。


    但此時大家光顧著逃生,即使認出了謝維安,也沒人有心情上前搭話。


    擺渡車的司機硬是在平坦的山莊大路上開出了過山車的架勢,之前二十分鍾的路程,現在不到十分鍾就將一車人拉至山莊門口。


    山莊門口停著多輛大巴,每輛大巴都可以裝下五十人,坐滿一輛車遍立即出發,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往大巴上擠。


    謝維安眉頭緊擰,被酒店經理多次催促也沒有上車。


    “還有沒有車?”山莊地勢較高,他現在往下望,都還能看到岸邊逃竄的人們。


    “什麽?”


    “還有沒有車?”謝維安重複,“最好是大巴,我要去碼頭接人。”


    “什麽?!”酒店經理的聲音直接拔高了n個分貝,“你瘋了?!!!這可是海嘯,碼頭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我知道。”謝維安神情肅然,“但是,我不想再重複問第四遍,還有沒有車?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度假山莊和多家旅行社有合作,此時停在他們山莊門口的大巴除了幾輛是山莊所有之外,還有多輛旅行社的大巴。


    不過這些大巴上都坐滿了人,此時要想要一輛空車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酒店經理:“所有車上都有人。”


    謝維安:“一輛大巴荷載五十人,就真的老老實實坐五十個人嗎?”


    酒店經理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搖頭:“不,這不可能!先生,我們現在麵臨的是海嘯,大家人人自危,怎麽會有人願意和別車的人擠在一起給你空出一輛車來!”


    “我知道。”謝維安點頭,看著遠處看似平靜的海平線,複而轉頭問,“沒有人願意讓出一個位置來,那我買呢?一個座位一萬美金,空出一整輛車再額外追加全車乘客各一萬美金!接收超載乘客的車輛,每接收一位乘客就可以獲得一萬美金的獎賞!如果空出的車多,那麽留下來的司機一人十萬美金,若是因為跟我去救人不幸身故,我會給身故司機的家庭補償百萬美金!”


    謝維安每句話都在強調美金,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雖然一輛大巴的荷載是五十人,但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誰能顧得上超載不超載,多擠下一個人,多空出一個座位或許就能多拯救兩至三條人命,一輛車可能就是上百人!


    有為錢所動的,也有熱血沸騰願意免費讓出座位的,很快就空出整整五輛大巴!


    而謝維安開給司機的價錢,更是優厚,十萬美金很多司機就算開一輩子車也賺不到這麽多,更何況意外身故後,補償的百萬美金可供家人衣食無憂。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五輛大巴車逆向而行,在人人都往內陸轉移的時候開往海岸邊!


    甚至有熱血上頭的年輕人,在看到這幾輛背向而馳的大巴後,主動調轉車頭。


    -


    “開不過去了!”


    眼看著就要靠近碼頭,但因為海水猛退,此時的海岸線距離碼頭還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麵對裸露的沙灘,遊艇在海水的漲漲退退裏,前進得格外艱難。


    從海島過來這一路上,他們定好的到達岸邊的逃亡計劃,卻在一開始就遇到了阻礙。


    薑星橋在這一個小時裏已然變成所有人的主心骨,她當機立斷:“就在這裏下船往岸邊跑!”


    雖然現在越是臨近海嘯來襲的時間,岸邊海水越是暴漲和暴退,但他們別無選擇,留在船上誰都跑不掉,隻有死路一條。


    所有人都擠在門邊,等著門一開就衝出去。


    導演說:“把路讓出來,讓嘉賓先走,工作人員墊後。”


    工作人員雖然有點不喜,但還是想到明星們上百上千萬的身價,不情不願往旁邊讓了讓。


    方茴和方家棋扯了扯薑星橋:“橋橋/姐,我們也快走吧。”


    “走什麽走!”薑星橋大喝,她拿著導演的喇叭,聲音開到最大,“他們讓出來的路,我們先走一步他們落後一秒,他們就離死神近了一步,我要是先走,相當於我現在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踩在他們屍體上過去的!生死麵前沒有誰更高貴!”


    “從靠近門邊的人開始,不管男女,開了門就依次下船,不要擠!越是有序,我們下船的速度就會越快,每多爭取一分鍾,就多一份希望!下了船什麽都不要管,直接往岸邊跑!”


    “遇到漲潮也不要停下來!我們離岸邊隻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跑得快兩三分鍾就跑到了!身邊的人跌倒了就扶一把,我們所有人都要安全到達碼頭!”


    眾人神經緊繃,緊抱著事先收拾好的東西,在開門的瞬間就跳下遊艇。


    薑星橋的話時刻回蕩在眾人耳邊,他們依次下船,熱血衝擊大腦,求生的欲望蓋過了一切,邁開雙腿全力向著碼頭的方向衝刺。


    快一點,再跑快一點,隻要到了碼頭,節目組安排的車就等在哪裏,他們就離活下去更近了一步!


    薑星橋話裏說著生死麵前人人平等,但她卻推了方茴和方家棋一把:“你們快跑,我墊後。”


    方茴和方家棋急得不行,紛紛伸手拽她:“橋橋!快點!一起!”


    陳朋和魏箏同樣焦急:“誰讓你留下來了,我們男的墊後,你趕緊往前跑!”


    還有工作人員在向遊艇裏喊:“導演,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管攝影機幹什麽!”


    導演背上背著包,懷裏還抱著一台攝像機:“要管要管,快走快走!”


    雖然之前在遊艇上,他就已經讓所有攝像師把攝像機的儲存卡都拆了下來,但對於電視創作者來說,這些攝影機都是寶貝,又貴又重!哪是說丟下就能丟下的?


    一台也好,讓他帶一台走也好。


    薑星橋被他這舉動氣得腦仁兒發疼,她奪過導演手裏的攝像機直接推開窗戶扔進海水了,厲喝道:“這他媽什麽時候了,是命重要還是攝像機重要!你要不要下去撈,海水馬上就衝上來把你卷走信不信!”


    她雙眸亮得嚇人,麵色冷峻,導演居然被她這嗓子吼得瑟縮了一下,也不敢再提舍不得攝像機的話,縮著脖子下了船。


    像是在應證她的話一般,遠退開的海水開始往海岸邊湧去,海水很快沒過眾人膝蓋,強大的衝力衝得他們幾乎站不穩。


    眼看著旁邊的小姑娘腿一軟就要栽倒,薑星橋眼疾手快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心。”


    小姑娘:“謝謝薑老師。”


    薑星橋沒多說,隻是點了點頭,鬆開手兩人埋頭往前衝。


    “姐!”方家棋一個人背著方茴和薑星橋兩個人的行李,跑在薑星橋旁邊,指著前方興奮大喊,“已經有人到了!”


    薑星橋抬眼望去,距離碼頭不遠的路上停著眾多大巴和私家車,陸續有人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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