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看到花槐帶著安橋等人過來,她摘下老花眼鏡長歎了一口氣,“冤孽啊!”


    安老太太向眾人講述了安家的故事。


    這個故事很老土,安家老祖那時候是個窮酸秀才,沒錢進京趕考,就在家裏務農伺候老母親,後來安秀才勞作的時候遇到一條受傷的小白蛇,安秀才把小白蛇帶回家救治,然後放了生。


    本來也沒什麽,但是沒想到小白蛇是條蛇妖,受人恩惠得報答,她養好了傷就去報答安秀才。


    小白蛇不是白素貞,沒搞什麽斷橋相會的把戲,直截了當的找到安秀才,對他講,“我就是你救下的小白蛇,你救了我我得報答你,你說吧,你有什麽願望?”


    安秀才看著化成人形的小白蛇也沒害怕,反而笑道“我缺個妻子。”


    別誤會,小白蛇可沒以身相報,她點點頭,從湖裏找了很多珠寶出來給安秀才,安秀才變賣以後家境富裕,家境富裕了自然就有人上門做媒,安秀才娶了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


    然後安秀才安心讀書考試,最後榜上提名當了官,可他這個官也是個小官,想要一路高升就要有拿的出手的政績。


    小白蛇暗中相幫,凡是安秀才當官的地方,必定風調雨順,老百姓日子好了,這些就都是安秀才的政績,加上小白蛇盯著,治安也比別的地方好很多。


    就這樣安秀才一路順風順水的當到了京官,京官的競爭更加激烈,政治博弈小白蛇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恰逢當今天子過壽,各路官員自然要挖空心思準備壽禮,安秀才家境已經極好,卻也拿不出特別出彩的禮物,小白蛇替他找到一顆巨大的紅珊瑚樹,這個已經算是很出彩的禮了。


    安秀才卻打聽到他的對頭送的是一樹夜明珠,一樹夜明珠和一樹紅珊瑚,安秀才落了下乘,他對著小白蛇道“要是有龍珠就好了,我就能在陛下麵前留下好印象!”


    小白蛇當時沒有回答,第二天給安秀才拿來了一顆拳頭大的璀璨珠寶,告訴安秀才“這就是龍珠,凡人佩戴這顆龍珠,可在水下存活一個時辰。”


    安秀才憑借這顆龍珠拔得了頭籌,加上他本身政績不菲,於是官越做越大,小白蛇一心隻想報恩,卻沒想到升米恩鬥米仇,當了大官的安秀才心境已經和以往不同。


    他的年紀越來越大,家裏榮華富貴以極,他卻漸漸步入死亡,這時候他結識了一個道士,從他口中得知,如果能用龍鱗龍筋做鎧甲,死後就能由凡入仙。


    此時的安秀才滿心滿眼都被成仙兩個字吸引,完全不去考慮這句話有多麽荒謬。他早就對小白蛇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一條蛇妖如何能輕鬆取來龍珠,除非她本身就是龍族。


    安秀才從小白蛇嘴裏套出了小白蛇的真實身份,她確實是條龍,不過她還是一條幼龍,出入人世間隻為了尋找化形的機緣,小白蛇也告訴安秀才,她要回到海裏去修煉了,安秀才的恩她也報答的差不多了。


    安秀才給小白蛇弄了一桌踐行酒,在酒菜裏下了那個賊道士給的丹藥,小白蛇不疑有他,被迷昏了。


    等到她醒來時,發現她已經被剝鱗抽筋,奄奄一息的小白蛇給安秀才下了血脈延續的詛咒,詛咒隻要有安家血脈的後代一律活不過三十歲,都會得各種治不好的怪病而亡。


    安秀才不以為意,留下小白蛇等死,轉身去做自己的龍鱗甲。這時候安秀才的小孫女跑來看到了小白蛇的慘狀,這位小姑娘想放掉小白蛇,被安秀才發現打了一頓,小姑娘看著小白蛇留下了眼淚。


    小白蛇看著這個小姑娘,修改了詛咒的內容,安家的女子假如不結婚可以終老,如果結婚,將會早衰而亡。


    聽完故事,全體沉默了,安橋喃喃自語,“真的是報應啊!”恩將仇報到這個份上,他也怪不了小白蛇啊,完全是祖宗作孽。


    安橋最後苦笑道“算了,這是我們安家欠了人家的,絕後也是報應,我去找我姑姑,不需要代孕了,安家就不該有後代!”每一世延續這種痛苦,又有什麽意義呢。


    就連江洛也說不出勸慰的話,恩將仇報不稀奇,把救命恩人抽筋扒皮這也太聳人聽聞了。


    安雅老太太不住的拭眼淚,也沒有說讓安橋一定要留下後代的話,她歎息道“我一輩子沒結婚,可是我看著我的兄弟痛苦死去,也看著你的父親年紀輕輕就被病痛折磨而亡,你的姑姑,卻是有些魔障,安家每一代都會生下兒子和女兒,那時候憑借錢財,安家總能找到女子誕育子嗣。到了現在,隻要花錢也能找到代孕,可是安橋的父親卻隻留下了安橋一個後代。”


    “我覺著安家或許就此絕後了,想想這麽多年安家背負著這種罪孽,絕後就絕後吧,可是我看著安橋,這孩子無辜啊,他從沒幹過壞事,看著他被怪病折磨,我這心裏就針紮一般難受,我知道療養院裏能人輩出,想想或許這裏會有辦法呢,所以才把安橋介紹了過來。現在看來,這種罪孽隻能安家自己去還,旁人是替代不了的!”


    花槐忽然道,“你們那位老祖的墳呢?”


    江洛忍不住道“宗主!”安橋確實可憐,可是那位白龍不更可憐嗎?宗主為什麽要插手這種事!


    花槐道“安家的事我不管,可是安家把小白龍剝皮抽筋,做成了龍鱗甲肯定穿在那位畜生的身上,得讓小白龍安息!”


    花槐的話不好聽,可是安家一老一少除了羞愧也沒什麽好說的,本來就是祖宗造的孽。


    安雅老太太道“安家有祖墳,這麽多年一直好好地,我讓安橋帶你們過去吧,毀了也好,有些債,也該還了。”


    花槐帶著一幫人跟著安橋去了安家祖墳,安家祖墳的風水十分好,麵山背水,環境清幽,氣勢十足。


    花槐看著卻眉頭緊皺。


    有安橋在,開啟安秀才的墳墓沒遭到反對,反正安家也就安橋和他的姑姑還有姑奶奶了,姑奶奶不反對,安橋壓根就沒通知他的姑姑。


    安秀才的墓穴一層層開啟,裏麵的隨葬品倒是不多,當金絲楠木的棺槨一層層打開,眾人倒抽一口寒氣,安秀才穿著一件玉色流轉的寶甲,麵色栩栩如生。


    安橋看著這位先祖,心情複雜的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花槐冷哼一聲,“徒留一副軀殼,連魂魄都不能回歸地府,你這‘成仙’可還滿意!”


    安橋茫然的看著花槐,花槐道“你的這位祖宗,一心想成仙,卻沒料到他連鬼都成不了,這幾百年來,他被死死的困在這幅生機斷絕的軀體內。現在,我想他怕是早就瘋了!”


    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所以說處心積慮害死恩人,你這到底圖的什麽?


    花槐的手一招,這件寶甲飛到花槐身前,安秀才的軀體頃刻間灰飛煙滅。


    李越偷偷問,“那安秀才現在怎麽樣了?”


    花槐端詳著這幅龍鱗寶甲,“魂魄隨著軀體煙消雲滅,他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說實話安橋對這位老祖宗也沒什麽好感,這時候他期期艾艾道“那現在,我們還能幹些什麽?”


    花槐看了安橋一眼,“你願意補救你們安家造的孽,那我就試一試解除你的詛咒。哼,恐怕你的這位祖宗幹下的事不光是剝皮抽筋這麽簡單呢!”


    花槐在龍鱗寶甲上畫了一道符,寶甲流光頓現,居然往山裏飛去了。


    眾人跟在後麵,好在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哪怕安橋跟的辛苦,李越在一邊搭把手,也能跟上大部隊。


    龍鱗甲一路飛進深山,然後飛到了一處懸崖峭壁前,當龍鱗甲貼在山壁上時,山壁轟隆隆洞開了一條裂縫。


    龍鱗甲繼續往裏飛,花槐甩出幾隻紙鶴,讓眾人登上紙鶴,緊緊跟在後麵。


    龍鱗甲飛入山腹,最後在一處巨大的山洞中停留,花槐揮了揮手,山洞中的光線頓時明亮起來。


    眾人看著眼前的景物張大嘴巴,連出聲都忘了。


    一條通體銀白的巨龍被無數鐵索穿身鎖在洞窟裏,巨龍的背上血肉模糊,不時滴下鮮血。


    巨龍垂著頭一動不動。


    安橋忽然跪了下來,他喉嚨裏都發不出聲音了,隻見他一下下磕著頭,很快額頭上就鮮血淋漓,他的鮮血蜿蜒向下,和龍血混在一起。


    那條巨龍抖了抖胡子,那垂下的頭顱慢慢抬了起來,一雙暗淡的龍目微微張開,一道歎息流轉在眾人耳邊,“你來了,我感受到了你真心的懺悔,我原諒你了,你走吧……”


    安橋滿臉淚痕,試了好幾下,啞著嗓子結結巴巴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巨龍道“都這麽多年了,你們安家受到的苦楚也沒少,我接受你的道歉……”


    安橋膝行道花槐麵前,“我求求你,你能救救她嗎?救救她好不好!”


    巨龍的雙眼似乎看不到東西,她茫然的無聲的看著安橋發聲的地方。


    花槐看著安橋道“可以,但是解開捆龍鎖,需要你的鮮血!”


    安橋二話不說,露出胳膊,向李越借了一把小刀,一刀割在自己的胳膊上,鮮血噴湧而出。


    花槐隨手一揮,安橋的血液像活的一樣纏繞鐵鏈而上,沾染到安橋血液的鐵鏈開始發出嗤嗤消融的聲音。


    花槐揮了幾隻紙鶴在巨龍的身下,隨著鐵鏈不斷消失,巨龍也一點點委頓在紙鶴上。


    安橋的麵色越來越蒼白,他本就被怪病折磨良久,隨著體內大量失血,他也慢慢支撐不住了。


    等到安橋一頭栽倒,巨龍身上的鐵鏈也全都腐蝕了。花槐讓李越給安橋喂了一顆丹藥,然後看著被紙鶴托上來的巨龍,她又抓了一把丹藥扔進巨龍嘴裏,“化形你現在不行,給我縮小點,要不然帶不走你。”


    花槐的手一揮,龍鱗甲飛到巨龍身上,然後肉眼可見的覆蓋在巨龍背上,巨龍也在不斷縮小,最後變成了一條通體玉色的小蟒蛇。


    帶著安橋和小白龍離開安家祖墳,安橋送去醫院搶救,他失血過多,好在花槐的丹藥保了他一命,要不然他早就撐不住了。搶救就是輸血,奇怪的是他背部的傷,居然開始結痂了。


    李越道“詛咒解除了?”


    花槐沉吟了一下,“似乎隻限於安橋,他幾乎流光了身上的血,再輸進去的血液不是他的,所以他的詛咒算沒了。”


    帶著小白龍來到孤鶩峰,花槐讓她安心養傷,好在龍族的恢複能力強悍,搭配著丹藥,一個月後,小白龍就能化形了。


    化形後的小白龍膚色晶瑩剔透,就是容貌很普通,一點不出眾。


    花槐好奇的問她,“我看這詛咒不像是你下的,究竟是誰下的?”


    小白龍眨眨眼,“是我爹下的,他當初就不讚同我一直跟著安秀才。”


    花槐道“那你為什麽?”小白龍看起來也不是個純聖母啊。


    小白龍道“當初報答過了安秀才,我也準備回到海裏,可是龜師父做了占卜,他發現龍族會麵臨滅絕,他找不到辦法延續龍族的命運,後來他發現,如果我跟著安秀才,我的命運就會和安家糾纏在一起,這裏或許會有一線生機,所以我就跟著他了。”


    “當我被捆龍鎖鎖住的時候,龍族已經麵臨滅絕,我的父親無暇顧及到我,隻給安家下了詛咒,當時我也很憤怒,我覺得龜師父肯定占卜錯了,我這個樣子怎麽能算一線生機?被困住的漫長歲月一度讓我痛苦不堪,我甚至隔絕了自己的神識。”


    “直到安橋帶著你來了,我才明白原來生機就在你身上,那時候我對安家就放下了執念。這世上,隻剩下我一個龍族,不管怎麽樣,我現在已經不恨安家了。”


    花槐聽了小白龍的話,久久不能回神,小白龍和安家的恩恩怨怨太複雜,安家固然居心不良,可卻讓龍族留下了一絲血脈,但是安家的所作所為絕對算不上良善,反而充滿惡念,也是這個惡念結下了惡果。


    花槐問小白龍,“那安家的詛咒算解除了嗎?”


    小白龍笑道“安橋幾乎換了一身的鮮血,他不再算純粹的安家人,以後他會回歸普通人,安家其他人的命運還是不會改變的,我父親的詛咒我也解不開,當初也是感受到安家還有一絲善念,所以才讓安家女子得以有條件的終老。”


    好在安家除了安橋,也就安雅一個老姑奶奶,和安橋那個有著執念的姑媽,現在安橋身上結束了怪病,這位姑媽喜極而泣,也不在意自己了。


    花槐一直在想青陽,她耽誤了青陽上千年,心裏一直悔愧不已。又想馬上見到青陽,又怕見到他,她怕青陽會怪她,現在看到了小白龍,她似乎又有了麵對青陽的勇氣,無論如何,該她承擔的責任,她不能退縮。


    第九十一章


    過了幾日,花槐接到舒瀲灩的越洋電話, 她有些氣急敗壞, 因為顧朗把她的兒子給偷了!她要回來找兒子,希望到時候花槐能幫一幫她。


    舒瀲灩和顧朗這一對說起來挺讓人唏噓的, 學校裏發展出來的戀情, 畢業後也沒分開, 甚至兩人一起努力修成了正果, 他們的戀情找個文筆好一點的都能寫成一部現代灰姑娘的愛情。


    可惜王子和公子的故事都隻限於到結婚就結束, 舒瀲灩和顧朗最後還是惜敗於現實,結婚一年後分道揚鑣。


    兩人和平分手,舒瀲灩一分錢都沒拿顧家的,她骨子裏倔強, 甚至自己的工資都補貼了不少進去,顧家不稀罕舒瀲灩這點小錢,卻在最後關頭因為這件事另眼看待了這個前兒媳。


    舒瀲灩結婚時顧家再怎麽表現的大方, 心裏還是覺得這個女孩肯定有看上顧家條件的想法, 那麽對上舒瀲灩難免帶上一絲高高在上的傲氣。


    顧朗有個妹妹, 在國外念書,回來後自己開了一家現代藝術咖啡館, 她帶著舒瀲灩去自己的咖啡館, 然後介紹咖啡品種和牆上那些‘鬼畫符’,舒瀲灩哪怕欣賞不來,也都做的彬彬有禮。


    顧妹妹卻略帶遺憾道“文藝細胞需要從小培養,你缺乏那種氛圍, 自然也領略不到其中的美,對你說這些,有點像——牛嚼牡丹?不對,不對,是對牛彈琴!omg,我居然會用了兩個成語!”


    舒瀲灩此時並不是剛出校門,顧妹妹的話雖然難聽,想要傷到她還欠缺一點,她隻是因為愛顧朗,才願意奮力拚搏一下,這種小事,她還能忍耐。


    可惜過日子不是忍耐才能過的好的,顧朗在婚前能把舒瀲灩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結了婚男人的粗心大意都呈現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的母親和父親都是高知,禮儀修養還有教養都是一流的,他們顧家不可能存在什麽婆媳關係。


    有些時候冷漠和忽視才是最致命的。


    顧妹妹的沒輕沒重傷不了舒瀲灩,顧父對這個兒媳婦的無視舒瀲灩也能不在意,顧母對她進行貴婦教育,她也能抽時間咬牙認真學習,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和顧朗好好在一起。


    結婚不過半年,舒瀲灩就覺得自己快抑鬱了,好在還有兩個朋友可以傾訴一下,舒瀲灩甚至都不敢和丈夫說。


    說什麽,說你現在錦衣玉食呼奴喝婢的日子憋屈?你這是找噴吧!


    舒瀲灩性格內斂,就是找朋友傾訴,也非常含蓄,彭麗娜大大咧咧,還笑道“還記得以前花槐得了一條鑽石項鏈,百來萬吧好像,你還戴著拍照,說自己這輩子戴不了這麽好的首飾了,現在你身上的首飾值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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