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自重!”


    秦暮煙一點點將顧沉落在她身上的手掰開,“先生,我有丈夫,有愛人,我為什麽要去愛你?”


    見顧沉依舊不依不饒地守在她的床邊,秦暮煙幹脆拔下了臉上的氧氣罩,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她身體一動,疼得厲害。


    但她還是扶著床邊,強撐著下了床。


    繼續住在醫院,勢必要繼續看到顧沉這張令她又愛又恨的臉,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了,所以,她幹脆決定離開這裏。


    沈遲的母親高鳳蘭對她真的特別特別差,每天非打即罵,她身上的傷口,從來不曾斷過。


    沈遲對她的態度,也特別惡劣,對她說出的話,刻薄無比,但她心裏清楚,他其實沒有那麽壞。


    不管他對她說的話多難聽多刻薄,他都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她,相反,高鳳蘭打她的時候,他還護過她。


    沈遲嘴那麽毒,不過就是用惡劣的外表,來掩蓋他內心的脆弱。


    她是懂他的。


    上次她救了沈遲一命,兩人之間的心結已經解開,她想,她去貧民窟借住一段時間,讓他幫她擺脫顧沉的糾纏,他應該是會答應的。


    心中有了決定之後,秦暮煙再也沒有了絲毫的遲疑,她不顧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就跌跌撞撞地往病房外麵走去。


    “小煙!”


    顧沉當然不想就這樣讓秦暮煙離開,他自身後用力抱住她,長滿淡青色胡渣的下巴,在她的發間細細摩挲。


    “小煙,別走!小煙,求求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先生,請你別再糾纏我!我說過,我有丈夫,我很愛我丈夫!先生,請你別再逼我了!”


    逼她……


    顧沉仿佛聽到,秦暮煙對他說,他若是把她逼緊了,她會以死明誌。


    死……


    顧沉渾身劇烈顫動,他忍不住又想起,她從樓梯上滾落之時,她的身上,鋪天蓋地的紅。


    忽而之間,他就沒有了繼續糾纏她的力氣,他近乎倉皇地放開她,隨即踉蹌著一點點後退。


    身體終於得到了自由,秦暮煙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唐蘇當然不放心讓她自己去沈遲那邊,她是想要跟她一起過去的,隻是,她胃疼得越來越厲害,喉頭彌漫著濃重的腥甜,她怕她忽然吐血,會嚇到她,她還是讓林翊臣送她過去,好好照顧她。


    林翊臣剛扶著秦暮煙出去,唐蘇就再也壓製不住喉頭的那股子腥甜,她怕會弄髒了南宮胤的衣衫,她連忙將臉轉向一旁,一大口刺目的鮮紅,就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


    “蘇蘇!”


    “唐蘇!”


    陸淮左和南宮胤心疼而又焦急的聲音同時在空氣中響起,隻是,唐蘇都無法回應他們了。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心中微微有些慶幸。


    幸好,秦暮煙沒有看到,幸好,小深沒有在這邊。


    幸好,她的血,沒有沾髒南宮胤的衣衫。


    天昏地暗的刹那,意識慢慢歸於混沌,天地間最後的一抹光亮之中,恍恍惚惚之間,她仿佛,看到了奶奶。


    奶奶對她慈愛地笑,她還對著她伸出了手,仿佛在對她說,蘇蘇,我來接你了。


    挺好的。


    剛好,她也想奶奶了……


    沈遲現在,已經是網絡上最火的男頻寫手之一,但他依舊住在貧民窟。


    那一次,秦暮煙不隻從那些人的手下救了他的命,還救了他的心。


    她跟他離婚的時候,她對他說,沈遲,其實,你很有才華,你很好,你一定得站起來!


    她說的站起來,並非是他的雙腿能恢複健康,而是,別再從心底裏瞧不起他自己,各種自暴自棄。


    秦暮煙說的沒錯,沈遲的確是有才華的,他十三歲那年,就考入了華國最好的大學,是少年班中的佼佼者,隻是後來的一場飛來橫禍,讓他變成了一生的殘廢,也讓他忘記了,自己曾經指點江山,飛揚文字的模樣。


    秦暮煙從貧民窟離開後,沈遲開始寫小說,他才華橫溢,一舉成名,現在,他寫的小說,在華國最大的那家網站上,已經衝上了暢銷榜榜首,影視公司已經天價,買下了他那部小說的版權。


    他用版權費,在市中心買下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可他並沒有搬過去,他總覺得,隻要他一直留在這裏,總有一天,會等到,他朝思暮想,卻又不敢愛的那個人。


    秦暮煙。


    林翊臣把秦暮煙送到貧民窟那邊的時候,沈遲正坐在門外的老柳樹下發呆,柳枝已經抽出了新芽,為這破敗寂寥的貧民窟,染上了一抹說不出的生動。


    尤其是當看到緩緩往他麵前走來的秦暮煙,沈遲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亮了。


    “沈遲,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秦暮煙和沈遲之間,有過很多不愉快的過往,但這一刻,他們兩個人,卻如同相識多年的老友,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一個擁抱,便將那千言萬語,都融化在了心底。


    秦暮煙覺得這個世界,有時候真挺奇妙的。


    曾經,那麽畏懼這個人,恨不能,逃他逃到天涯海角,可這一刻,她發現,這裏,是她的心,唯一的,也是最終的歸宿。


    顧沉緊跟著秦暮煙來到了貧民窟這邊,他下車後,遠遠地就看到,她和沈遲緊緊地抱在一起。


    看著遠處的那一幕,顧沉痛徹心扉。


    可他卻沒有力氣走上去,把他們分開。


    他知道,那般傷害她,他沒有資格把她留在身邊了,可是放手,他死都做不到。


    他捂著撕裂一般疼痛著的心口,一遍遍問自己,他究竟該怎麽做,才能挽回心愛的姑娘?


    唐蘇這次的情況,前所未有的嚴峻。


    她在葉唯和秦明為她配製的藥湯中泡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半分轉醒的跡象。


    讓她醒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服下葉唯和秦明再次改進過藥方的新藥。


    那顆藥,能保葉唯活兩天,可活這最後兩天,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那顆藥,會嚴重損傷她的大腦和神經,如果足夠幸運,她隻是記憶錯亂,但若是不夠幸運,她會精神上出現嚴重的問題。


    說得通俗一點兒就是,她會,變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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