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貝被自己製造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生怕葉唯他們會聽到她這邊的聲音,幸好,他們都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並沒有聽到她製造出的聲音。


    傅川見陸小貝吐得厲害,他緊張得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拍打著陸小貝的背脊,一邊擔憂地開口,“小貝,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陸小貝沒有說話,隻是狠狠地白了傅川一眼。


    她最近,隻是食欲不振,沒想到今天哭厲害了,竟然會出現孕吐反應。


    不過,她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吐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麽東西,但這幹嘔的滋味,也真不好受。


    見陸小貝不說話,傅川的心揪得更厲害了一些。


    他與陸小貝相識二十多年,對她最是了解不過。


    她最是話多,有時候他和她在一起,他不說一句話,她自己就能說好一會兒。


    現在他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回應,她現在肯定得難受壞了。


    “小貝,我們這就去醫院!”傅川其實是想要讓葉唯先給陸小貝瞧一下的,畢竟,葉唯的醫術,要比醫院的醫生的醫術好太多,但現在場合不對,他也不好去打擾正沉浸在極度的悲傷中的葉唯。


    他直接將陸小貝打橫抱起,就打算帶她先去醫院瞧瞧。


    “傅川,你快放我下來!”


    陸小貝又是著急又是為唐蘇心疼,她哭著哭著,又開始幹嘔。


    見她這麽難受,傅川也不敢繼續強行抱著她了,隻能緊張地盯著她,生怕她會有什麽病痛。


    誰敢想,海城令無數罪犯聞風喪膽地刑警大隊長傅川,在無數人眼中,最是剛硬清冷的那個男人,也會有如此柔情百許的一麵,他也能,為了心愛的姑娘,百煉鋼都化作繞指柔。


    “小貝,你別哭了!”傅川急得渾身上下都不舒坦,“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陸小貝哭著又幹嘔了幾次,才掛著滿臉的淚痕對傅川開口,“我沒事!就是不小心肚子裏長了個東西!”


    肚子裏長了個東西?!


    傅川急得都快要瘋掉了,肚子裏長了個東西,聽著就是特別嚴重的病,他的小貝最是嬌氣,她還不得難受死!


    傅川覺得,刻不容緩,必須得趕快去醫院給她醫治。


    他正要再把她抱進懷中,他就又聽到了陸小貝依舊帶著哭腔,卻又有幾分狡黠的聲音,“不過沒關係,把裏麵長的那小東西打掉,我就不會再難受了!”


    打掉?!


    傅川腦子一時有些懵,他想過,陸小貝肚子裏麵,可能長了個腫瘤,或者是別的什麽不好的東西,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她會說打掉這個詞兒。


    想到一個多月前,兩人的瘋狂,傅川頓時眸光大亮。


    “小貝,我要當爸爸了是不是?!”


    “傅川,你想的美!”


    葉小貝沒好氣地開口,“讓你拽,讓你裝,讓你害我跟在你屁股後麵追了那麽多年!我就是要在追到你之後,再把你給踹掉!”


    “至於我肚子裏的這個小東西,我才不會要呢!反正你又不稀罕我,我幹嘛要給你生孩子!我給豬生孩子,都不會給你生孩子!”


    傅川用力抓住陸小貝的小手,“小貝,就算是你把我踹掉,我也會再追過來。以前都是你追我,現在,換我追你。”


    陸小貝心中一軟,她到了嘴邊的氣話,怎麽都說不出來。


    這個世上,總是一物降一物,在無數人看來,陸小貝是最肆意灑脫的小魔女,對這世間所有的規則與章法,都不屑一顧。


    隻有她和她最熟悉的那些人才知道,傅川,就是她的克星。


    隻要遇到他,她所有的灑脫與肆意妄為,都消失不見,隻想追著他,纏著他,跟他一輩子糾纏,至死方休。


    陸小貝伸出小手,輕輕摸了下自己那依舊平坦的小腹。


    她紅著眼睛,看著墓碑上燦笑如花的唐蘇,輕聲開口,“蘇蘇,你放心,小深不會孤單的。”


    “我肚子裏的小娃娃,會陪著他一起長大,他是我們陸家的寶貝,我們所有人,都會替你來好好愛他。”


    “蘇蘇,你要在天上,保佑小深啊,保佑他,健康快樂長大。”


    “蘇蘇,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


    陸小貝說著說著,又開始克製不住哽咽,她一哭,就會打嗝得厲害,這麽一打嗝,又開始克製不住幹嘔,直把傅川心疼得半點兒海城刑警大隊長的威嚴都沒有了,隻想把他揉到懷裏,傾盡一生去好好地疼……


    小深也參加了唐蘇的葬禮。


    剛剛知道唐蘇的死訊的時候,小深難受得幾乎要瘋掉了。


    他依舊說不出口,但他大張著嘴,那種無聲的哀鳴,更令人心疼。


    站在唐蘇的墓前,今天的小深,看上去出奇的平靜。


    沒有了那些近乎瘋癲的歇斯底裏,他那雙黝黑的眸中,隻有濃鬱到化不開的死寂。


    仿佛,此後餘生,他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了半分的快樂與歡喜。


    小深就站在秦暮煙身旁,秦暮煙的眼淚,幾乎已經哭幹,看到小深這副模樣,她心口疼得愈加的厲害。


    她半蹲下身子,用力抱緊小深,低低地嗚咽著。


    秦暮煙想要好好安慰小深一下的,可她這一生,在意的人,本就少得可憐,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她覺得,自己仿佛也丟掉了大半天命,她連她自己都安慰不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小深。


    倒是小深,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小小少年的臉色,比他昏迷不醒的時候還要蒼白,他的小手,也瘦得幾乎是皮包骨,但攥著秦暮煙的手,他的力氣,卻格外的大。


    他仰著頭看著她,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


    小煙阿姨,以後,我會陪著你。


    媽媽不在了,還有小深陪著你,保護你呢!


    “小深……”


    看著這樣的小深,秦暮煙喉頭哽咽得更厲害了一些,她沒有再說話,隻是用力,更用力地抱緊了小深。


    小深想要替唐蘇陪著她,保護她,她又何嚐不想,替唐蘇好好陪著、保護小深。


    在唐蘇的墓前,小深自始至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倒是在離開她的墓前的時候,他努力對著墓碑上的照片,扯出了一抹笑。


    媽媽留給了他一封信。


    媽媽說,下輩子,她還要他做她的寶寶。


    媽媽喜歡懂事的、快樂的寶寶。


    所以,他要讓媽媽看到他的笑容啊,那樣,下輩子,他就能再做媽媽的寶寶了。


    他想,做媽媽的寶寶。


    葬禮結束,葉唯本來是想要多陪陪蘇茶茶的,沒想到,她還沒一起跟著去林家,就收到了陸淮左割腕、吞藥自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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