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此時,一張冷玉一般的臉,寒得尋不到半分的溫熱。


    顯然,他此時,是真的動了怒。


    如果是別人,景墨生氣,肯定得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唐蘇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太久,她依賴他,親近他,但她還從來不懂該怎麽去怕他。


    她昂了下下巴,長滿黑點的小腮幫子氣鼓鼓地鼓著,“景墨,我說你腦袋進水了!你這麽氣人,就該去精神病醫院好好治治!”


    “噗……”


    喬景行笑得更凶了,但怕某人惱羞成怒,他不敢笑得太誇張,隻能捂著臉跌回到沙發上,笑得花枝亂顫。


    景墨一張俊臉已經徹底黑成了濃墨,他的視線,如同從寒山之巔凝結的冰刃一般,淩厲地掃落到了唐蘇的臉上。


    忽地,他勾唇冷冷一笑,他這一笑,讓他那張如玉的俊臉,看上去愈加的凜寒可怖。


    “老婆?孩子?”


    景墨的聲音很淡,淡得分外無情。


    “我景墨沒有老婆。我就算是有老婆,也不可能是你這種醜到令人作嘔的怪物!”


    “嗬!你這種怪物,我多看一眼,就得反胃好幾天,還跟你生兒育女?”


    “你想多了,我口味沒那麽重!”


    轟……


    唐蘇的大腦,轟地一聲炸開。


    醜到令人作嘔的怪物……


    看她一眼,就得反胃好幾天……


    他口味沒那麽重……


    唐蘇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因為以前景墨說過,他最怕她哭了,她哭,他會剜心割肉一般難過。


    他們是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啊,她怎麽舍得他那麽難過!


    可是這一次,她真的是克製不住了,她努力抬頭看著屋頂,想要把眼淚給憋回去,但她的眼淚,還是一瞬間就傾瀉而下。


    淚眼朦朧之中,唐蘇忍不住想起,她醒來後第一次照鏡子,看到她這張醜陋的臉的那次。


    她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大跳,想到她可能一輩子都要頂著這麽醜陋的一張臉,她的眼淚,跟山洪傾瀉似地往下掉。


    是景墨,他用力將她擁進懷中,他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那張醜臉上的眼淚,一遍遍對她溫柔輕哄。


    他說,糖糖不醜的,一點兒都不醜。


    他還說,不管她變成什麽模樣,她在他的心中,永遠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原來,她在他的心中,不是最漂亮的小姑娘,而是一隻令人作嘔的怪物。


    她難過了,流淚了,他也沒有溫柔安慰她,而是繼續說著令人心寒到渾身發抖的話。


    “滾!我怕再被你惡心,我隔夜飯都得吐出來!”


    被她惡心得,隔夜飯都得吐出來啊!


    唐蘇真的好氣哦!


    但她此時也是真的不爭氣,除了哭,什麽事都做不出來。


    一直站在一旁的羅釗,看到唐蘇那張醜陋的臉上沾滿了淚痕,他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試探著輕聲開口,“老大,或許你們真有過一段感情,你也別對人家女孩子這麽凶。”


    羅釗是真的覺得自家老大有些不負責任了。


    兩年前,他瞞天過海帶著唐蘇離開,找到消失已久、欠他一個人情的神醫沈歸為她醫治。


    他那麽做,的確救回了唐蘇的性命,可也斬斷了她所有的後路,在她的親人、愛人、朋友的心中,她已經死了,一場火葬,變成了一抔骨灰,葬入黃土。


    他帶著唐蘇遠走高飛,若是能夠一輩子好好對她,也算是一場圓滿。


    可世事弄人,這次他回海城,出了一場交通事故。


    其實,他傷得並不算太重,但他昏迷不醒的時候,是他意識力最薄弱之時,他雖然沒有對景氏財團置之不理,但他帶著唐蘇隱匿在那江南一隅,也讓景老夫人十分不滿。


    所以,她故技重施,讓曾經催眠他的那位催眠大師,又催眠了他一次。


    他記得,他深愛的姑娘是唐蘇,他也記得,唐蘇胃癌晚期,病重不治,火化,葬入黃土,卻忘記了,他換了她所謂的屍體,李代桃僵,更忘記了,他們這兩年的朝朝暮暮。


    羅釗忍不住又重重歎息了一聲,老大之前學景老夫人的手段,也催眠了唐蘇,讓她醒來後,以為她的世界中隻有他,她已經忘記了她所有的親人和朋友,老大現在,卻對她置之不理,她有家回不得,有親人認不得,老大讓她該怎麽辦!


    羅釗試探著提醒過景墨,但景墨兩年前帶走唐蘇的事,都是他親力親為,他拿不出證據,他根本就不可能信。


    再加上景老夫人有意無意的敲打,他也不敢,硬著頭皮,一次次在他麵前提這兩年的事。


    越想越是為唐蘇覺得委屈,羅釗繼續硬著頭皮開口,“老大,你要不好好聽這位小姐解釋一下,或許……”


    “閉嘴!”


    景墨冷聲將羅釗的話截斷,“我心中隻有糖糖!”


    “羅釗,你跟了我那麽多年,你覺得我會口味重到,碰一個惡心成這般的醜八怪?!”


    “嗬!我就算是真腦袋被驢踢了,我也沒必要找一隻怪物,來膈應我自己!”


    “老大,我……”


    “怎麽,你喜歡這隻怪物?!”景墨眸光愈加的寒凜,“你若喜歡,你自己養著,別讓她再找我碰瓷!髒!”


    羅釗哪裏敢說他喜歡唐蘇啊,他嚇得登時就噤了聲,心中卻不停地在默默為自家老大哀悼。


    老大費了那麽多力氣,才終於能在江南的那座小村落跟唐小姐雙宿雙棲,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等他想起麵前的唐小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糖糖,他還不得哭死!


    可他能怎麽辦呢?


    提醒他,他完全就不信啊!


    “景墨!”


    見景墨不僅各種嫌棄她,還要把她給送給別人,唐蘇氣得直接炸毛。


    和景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把她慣得太厲害,她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了曾經飽受磨難之後的軟弱,現在的她,更像是十八歲的唐蘇,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姑娘。


    “景墨,你喝醉了是不是?!我給你醒醒酒!”


    說著,唐蘇就拿起桌子上的那杯酒,盡數潑到了景墨臉上。


    無視他眸中的怒火,她昂著下巴,接著神氣十足地開口,“景墨,今天是你不要我和昭昭,既然你不稀罕我們,我們也不要你了!”


    壓下喉頭的哽咽,唐蘇接著一字一句開口,“景墨,你別後悔!就算是你後悔,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和昭昭,也不會再理你了!”


    景墨俊臉暗沉一片,他正想狠狠教訓這個滿嘴謊言、膽大妄為的女人,一道帶著明顯的調侃的聲音,就在空氣中響起,“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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