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對夫婦捧著阿姨送上來的熱茶,你一言我一語,熟悉得像多年未見的老友。


    “老傅啊, 你們看這婚禮是在帝都辦還是怎麽著?”安之儒故作大方地試探道,話說一半留一半, 貌似一切以傅家為準, 但細細一揣摩又不是那麽回事。


    白露聽懂了,忙接道:“欸這是哪裏的話, 怎麽能就隻在帝都辦呢?我來的時候聽爸說,安家親戚也不少呢,上次是我們準備不周, 沒能照顧到方方麵麵, 我們先賠個不是!”


    “誒誒誒,嚴重了嚴重了!”安之儒忙擺手,“大事要緊大事要緊, 國家麵前無私事無大事!”


    “我看這樣,帝都辦一場這邊再辦一場,怎麽樣?”白露略做思考, “你們這邊的人,要是有時間願意來帝都湊個熱鬧的,我們老傅家包飛機包酒店,讓她們出行和住宿都不用擔心。不願意呢也沒事,反正s市還有一場。”


    兩場?


    商量得和真的一樣。


    安歌噎住,試圖發表意見:“我——”


    沒說超過兩個字,南嫻笑盈盈地打斷:“那挺好的,既然這樣,這邊的婚禮就由我們家負責,你們忙你們的!”


    “是啊,老傅家要是有親戚想來我們這邊湊個熱鬧,我們歡迎至極,同樣給包飛機包酒店,人多熱鬧啊。”安之儒一拍大腿,顯然非常滿意,越看親家越滿意。


    他和南嫻一輩子就安歌這麽一個閨女,如珍似寶地養這麽大,突然有一天被豬給悄無聲息地拱了,完事最關鍵地是他和南嫻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氣都要氣死了,好在傅斯珩懂事,認錯態度非常好,又會說話,及時安撫到了他這顆老心髒,不然他真能被安歌氣進醫院。


    好容易領了證,雖然當時傅老爺子裏裏外外給足了麵子,但到底沒舉辦婚禮。


    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他就安歌這麽一個女兒,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但這事畢竟不能強人所難,人父母都有大事在身,哪裏會被小家小事牽絆住。


    如今心裏那一塊疙瘩可算是解開了,安之儒長舒了一口氣,瞧了傅斯珩好幾眼。


    傅清讓在大政方針上明顯聽白露的,捧著茶盞道:“那就這麽辦。”


    這事算是拍板定下了。


    “不是……”安歌再次試圖出聲。


    聲音被淹沒。


    兩對夫婦的話題又跳到了婚禮形式上。


    那想法就更多了,氣氛更熱烈了。


    “中式的吧,鳳冠霞帔。”傅清讓率先提議道。


    “確實,咕咕穿紅色好看,襯膚色!”白露附和,又說,“但中式的種類也多,主要有周製、唐製和明製三類,到底選哪個才好?”


    “西式的婚紗也不能少啊,鳳冠霞帔一套下來,配飾零碎,臃腫又累贅!”南嫻說道。


    “我看要不這樣,帝都那場鳳冠霞帔,喜慶又大氣,我們這裏穿婚紗,緊跟時代!”老安頭說完,一想又搖頭,“也不行,把旗袍給忘了!”


    白露輕啊一聲,說到:“對啊!我怎麽把旗袍給忘了,咕咕穿紅色旗袍最好看!又襯膚色又顯身材!我們家阿珩到時候可以穿軍裝!”


    “哎唷!”南嫻一拍手,樂了,“小傅穿軍裝肯定帥!”


    ……


    討論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安歌插不上半句話,左看看南嫻右看看白露,最後看向了身邊一直沒開口的傅斯珩。


    傅斯珩垂著眼,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安歌湊近了點。


    傅斯珩抬頭,緊抿著唇。


    安歌在心底輕嘖了一聲。


    這人看著不在意,心裏其實在意的要命。


    從桌上拿了一個橘子遞到傅斯珩手上,安歌說:“想吃橘子,傅傅給我剝。”


    正說著,喵弟從外麵躥了進來,繞著沙發喵喵叫了一圈,沒人理它。


    喵弟又甩著尾巴,貼到了傅斯珩的腿邊,蹭了一圈後,一躍跳上了正給安歌剝橘子的傅斯珩的腿上。


    踩著傅斯珩的大腿,喵弟將自己團成一團,趴了下來,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


    傅斯珩看了眼團在自己大腿上的肥團子,撕掉橘絡,將橘瓣喂到了安歌嘴邊。


    安歌看了眼討論的正投入的兩對夫婦,發現他們沒人注意自己,飛快地叼走了橘子,將手伸到傅斯珩那裏,順著喵弟圓滾滾的身子。


    喵弟非常愜意,甩著尾巴,懶洋洋的。


    “我看軍裝和旗袍絕配!”


    “白無垢也行,拍照可以穿!”老安頭甚至提到了日式婚紗照。


    四個人都想自己的想法,誰也不能說服誰。


    白露一心想讓傅斯珩穿軍裝製服,到時候配安歌的旗袍。


    安歌吃了一個半橘子,他們還沒討論完。


    四方僵持不下,最後南嫻拍板:“糾結什麽啊,不糾結,一輩子就結那麽一次婚,都穿!”


    “都穿好!”白露欣然同意,轉念一想又怕累到安歌,“禮服太多,到時候會不會累到咕咕啊。”


    “沒事!”南嫻語氣驕傲,“我們家閨女是專業的!網上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流水的時裝秀,鐵打的安咕咕!”


    “咳咳——”安歌差點被橘子汁嗆住。


    南嫻什麽時候學會網上衝浪了?


    傅斯珩捏著喵弟的大肥臉和捏安歌的後頸肉一樣,扯了下唇角。


    安歌見狀,手掌撐到傅斯珩腿上,湊近了傅斯珩耳邊悄聲說:“哥哥,妹妹想看你穿軍裝。”


    後麵的音更低。


    “配馬靴,扣子扣得整整齊齊的那種。”


    “哥哥配槍嗎?”


    傅斯珩抬眼,看著安歌,唇線一勾:“你要試試麽?”


    思想單純的安歌眼睛一亮:“我真的可以摸嗎?”


    傅斯珩目光幽深。


    兩人幾乎是在用氣音交流,彼此微熱的呼吸糾纏著。


    末了,傅斯珩突然偏頭,擦著安歌耳邊低語了一句。


    安歌滿腔沸騰的熱血迅速轉涼,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討論持續到中午。


    雖然仍然有許多小細節未敲定,但兩家的關係卻迅速熱絡了起來,尤其是南嫻和白露,雙方年紀相仿,手拉手的樣子儼然一副好姐妹。


    入秋天氣漸涼,最適合吃燙菜。


    阿姨看氣氛又好,提議中午吃火鍋,她提前準備了很多火鍋配菜。


    花園裏支了張大圓桌,圓桌邊圍坐著兩家人。


    火鍋湯底滾沸,霧氣騰騰,香味濃鬱。


    安之儒健談,見識廣,傅清讓雖寡言,但學識豐富,兩人碰到一起非常談得來,從曆史哲學一路聊到社會時事,隨後又聊到高新技術。


    小酒酌了一杯又一杯。


    幾杯酒下肚,安之儒多愁善感起來,替傅斯珩心疼,拐著彎說:“你們也真舍得。”


    傅清讓手指撫在酒盞邊,頓了會,才說:“如果連我們都退避,還有誰來做?”


    “是啊。”安之儒喃喃自語,“文人是國家的氣節,你們是國家的脊梁。”


    而那些受氣節熏陶,在脊梁庇護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國家的未來和希望。


    從來如此。


    在成長的路上,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庇護著少年人前行的道路,他們披荊斬棘,一往無前,鑄就國之重器。


    傅斯珩仰頭,一飲而盡。


    “小傅在我們家你們就放心吧,我和南嫻都不忙,就愛逗孩子。”


    “那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辛苦什麽?”南嫻熟練地燙好牛肉片,一片夾給傅斯珩,一片夾給安歌,“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白露雖然斯文,但比起南嫻,絲毫不甘示弱,自己沒吃多少,燙熟的配菜全往傅斯珩和安歌碗裏夾。


    沒一會,兩人碗裏堆到冒尖。


    安歌替南嫻和白露分別開了罐熱的椰奶,本想再給傅斯珩也開一罐,哪知道剛拿到椰奶罐子就被安之儒摁下了。


    安之儒手腳麻利地替傅家父子倆將酒滿上,嘴上說:“小傅也來!”


    這倆人談天說地,別人都插不上話,獨獨喝酒這事不忘把傅斯珩捎上。


    一瓶白酒喝完,安之儒又開了一瓶。


    安之儒越喝越高興,和傅清讓相談甚歡,要端杯子了就伸手去拍坐在身旁的傅斯珩的肩膀,拍的非常順手,和帶兒子一樣,一口一個小傅來。


    傅斯珩陪著喝了全程。


    最後又開了三罐啤酒,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


    安之儒終於宣告陣亡,被南嫻扶上樓休息區了。


    傅清讓沒趴下,傅斯珩更不可能醉。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精神,喝完了一個看向白露,一個看向安歌,眼神都亮,眼底清明。


    尤其是傅斯珩,安歌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狗在看肉骨頭。


    “扶你去躺會?”白露溫柔地問。


    “嗯。”傅清讓相當乖順,“還想喝水。”


    “給你倒。你多大個人了。”


    白露扶著傅清讓走了,小花園裏隻剩下了安歌和傅斯珩。


    傅斯珩喝得比上次還多,眉眼褪去了幾分淩厲,稍顯柔軟,看上去非常乖順,發梢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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