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蘇月恒沒有誤會,因為她壓根兒就沒那樣想,剛才說完後,她還正想跟沈玨解釋這事的呢。不曾想,沈玨現在自己問了出來,於是蘇月恒很是坦蕩的解釋道:“是這樣的,你藥浴之前也是要先沐浴的。你身子虛,水泡多了對你不好,所以,現在你就先忍忍,呆會兒再洗。”


    聽了月恒這話,沈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竟然有種隱隱的失望。沈玨不動聲色的在心裏搖了搖頭,將這種怪異的感覺搖走。


    因著外麵有人等著的,蘇月恒快速的洗了戰鬥澡,就忙忙的出了來。


    沐浴過後的月恒,烏絲輕挽,幾許青絲落在頰邊,眼睛如水,麵色鮮嫩豔紅,嘴唇更是紅潤如桃花一般,還有那身上透出洗浴過後那獨有的清香,聞起來真是沁人心脾。沈玨不自禁的抿了抿嘴。


    蘇月恒看著神色有些緊繃的沈玨,還道是讓他等的不快,趕緊道:“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


    沈玨搖搖頭,低迷的青玉之聲仿然有一絲低啞緊繃一般道:“無妨,月恒不必致歉。”說完,見月恒好像還是有抱歉之色,不想她就此事再跟自己抱歉的,沈玨趕緊岔開話題:“月恒,你叫我過來,可是有話要跟我說?”


    蘇月恒趕緊點頭:“嗯,我是有話跟你說。”


    月恒眼裏的認真的光芒,讓沈玨也迅速收攏了心思:“月恒你想跟我什麽?”


    蘇月恒想了想,沒有想好怎麽委婉說話,幹脆就直說了:“方才我問你忙什麽,我觀你遲疑了幾許。後麵你說完後,很是仔細的看著我神色。你是擔心,你殺雞儆猴的舉動讓我有所不喜?甚至因此對你生氣嫌隙?”


    月恒這是要跟自己開誠布公的說心裏話呢。沈玨神色鄭重的點點頭。


    蘇月恒歎息道:“健柏,我雖然不喜殺生打罰,但是非好歹我還是清楚的。這些髒活累活我自己做不了,你幫我做了,我如果還因此怪罪於你,那真是不知所謂。”如果自己真這樣那可真是又當又立,簡直就是婊氣衝天了。


    “健柏,日後如果還有這類不得已的事兒,你不必瞞我,更不必擔心我生氣怪罪。甚至,有些事兒,你可以讓我自己試著去做。”


    沈玨聽完,心下高興無比,再沒有什麽比自己做的事能讓她理解讓人怡悅的。


    月恒果然是個心思清明之人,很多事,不是她不知道,隻是她不願意去突破自己的底線而已。沈玨看著蘇月恒認真道:“不,月恒,日後還是一樣,那些你不願做的事情,你不必費心,一切有我,你可知?”


    蘇月恒看著沈玨,眼裏波光瀲灩,旋即,蘇月恒輕輕的垂了頭,又輕輕的點了點:“嗯,我知道。”


    沈玨的藥浴湯熬好了,蘇月恒試了藥湯溫度,覺得可也。就示意沈玨進浴桶沐浴。


    誰知沈玨聽了卻是看著她半天沒動,蘇月恒奇怪的以目相詢,沈玨無奈的開口道:“月恒,你先出去。”


    哦,原來沈玨不想讓自己看他洗澡。蘇月恒原本是本著醫者精神要親自看著他沐浴,看看情況的,可現在被他一說,蘇月恒想想也確實多有不便,於是,也不糾結,仔細的吩咐了康寧跟長寧一大堆注意事項後就退了出去。


    蘇月恒走後,沈玨才將自己緊張揪在身側的手放開來,由著康寧伺候著褪去衣衫。想著方才月恒還想守在這裏,沈玨蒼白的肌膚頓時染上了淡淡緋色。康寧很是奇怪,莫非這屋子裏的氣溫太高了?大爺還沒進浴桶的呢,身上都熱紅了。


    因著明天要給沈玨施針,蘇月恒吩咐魏紫跟茶梅明日天不亮就開始熬藥湯,然後又仔細的吩咐了人注意照看沈玨後,就早早的睡去。許是累了,蘇月恒是沾上枕頭就睡了過去,黑甜一覺到天明。


    蘇月恒是睡的香甜,定安侯府的幾個主子卻是差不多通宵未眠。


    輾轉反側半夜,天上的三星還早,蘇靖平已然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起來上朝。


    今日是大朝會,大殿前人來人往。不過雖是人多,卻是肅穆的很,朝臣間招呼都是輕聲點頭招呼而已。


    定安侯今天有些魂不守舍,木著臉嘿嘿傻笑著跟人打招呼,看起來滲人的緊。


    蘇靖平正跟人招呼著,鎮國公走了過來。定安侯趕緊招呼,鎮國公抱拳點頭示意,目有深意。蘇靖平心頭大定。


    待朝臣議事畢,蘇靖平激動的有些哆嗦的將自己的請封折子進了上去。


    蘇靖平現在沒那資格功勞讓皇上當堂封賞的。還要等過後聖旨封爵的。


    折子遞上去後,看看皇上神色還好,心裏的希望又更盛月層了。不過,饒是覺得希望頗大,但心裏難免還是忐忑不安的。


    這種忐忑終於在下午時分,落到了實地。


    天使降臨,定安侯府中門大開,擺香案接聖旨。


    於此同時,蘇月恒業來到沈玨的房中,展開銀針,準備開始給沈玨施針了。


    第43章


    早上剛上折子,下午聖旨就登門了,這鎮國公府的名頭可真好使。


    定安侯、太夫人都是心下大定,蘇文安跟白蘭兩人現在歡喜的都些發顫了,多年的惶恐不安,今天終於可以落到實處了。


    兩人歡天喜地的換了正裝,往前頭去接旨。


    二房這邊卻是另一番景象,聽聞聖旨到了。蘇文承兩口子心如冰窖一般,這大房兩口子求人得來的聖旨,爵位肯定是沒他們的份兒的。多年籌謀,毀於一旦,真是讓人萬念俱灰。


    劉氏越想越心恨,這次自家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都怪蘇月華辦事不到位,劉氏忍不住一邊換衣服,一邊嘴裏罵個不停。罵白蘭,罵蘇月華那些賤人,再順帶罵罵定安侯跟太夫人偏心。


    蘇文承心裏煩躁的很,多年的希冀一朝覆滅,怎不讓人幻滅的。蘇文承念叨著自己的名字,父親原本對自己是寄予厚望的,不然,看看“承”這個名字都知道了,大哥不過得了個“安”字,自己得到是繼承家業的“承”啊。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蘇文承喝住喋喋不休的劉氏:“你給我閉嘴,你現在在這念叨起什麽用?有本事去父親他們麵前說去。”


    劉氏今天也是氣急攻心,一改往日在丈夫麵前的小心,不甘的回道:“怎麽不敢,你看我敢不敢說。尤其是蘇月華,她要是不把吳田莊還我,我跟她沒完。”


    一說到蘇月華,劉氏就是一肚子的火:“都是這賤人,要不是她將四妹妹得罪狠了,這次白蘭未必就能這麽順利的辦成這事兒。”說著,說著,劉氏忍不住抱怨道:“就是你們母子目光短淺,當年但凡對四妹妹好點,這次事兒也不至於此。”


    蘇文承氣得大吼:“你閉嘴。你現在在這兒放什麽馬後炮,當年?當年你從蘇月恒他們那邊撈的好處還少了?現在就直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當年,你怎麽不想著對蘇月恒好點呢?”


    這樣一說,蘇文承越想越有理:“看看大嫂這次撞四妹木鍾撞的這麽響,當年但凡你稍稍用點心,不求你對四妹多好的,就跟大嫂一樣平常之交,不遠不近的,這現在的結果說不定就不一樣。”


    劉氏被罵的有些啞然,人都是馬後炮,先前她怎麽知道這懦弱的四妹竟然有現在這際遇呢。劉氏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心裏嘴裏更是嘀咕起白氏跟蘇月華的不是。


    蘇文承雖然嘴上在攔著,其實被劉氏這一頓說,他心裏也是忍不住怪罪起蘇月華來,但凡蘇月華心不那麽狠,要了人家的錢不說,還想要人家的命,哪怕是稍稍對四妹姐弟倆好點,說不得這次的結果都不一樣。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不過,蘇文承不是劉氏這婦人,他的眼光還是稍稍放長遠了點兒。母親透露過,鎮國公世子對大妹有意。如果大妹以後成了鎮國公世子夫人,那對自己的助力就不言而喻。


    如果不能成,他也不吃虧,蘇月華手中的好東西不少,日後那些都是自己的。日後,蘇月華要是發達了,那些東西她要拿走他沒辦法,可是要是她不成的話,他一個做兄長的,想從蘇月華手中奪過這些,想來也不是多難的事兒。到時,父親他們也必定會向著自己的,畢竟誰會允許一廢子帶走大筆的銀錢的?


    蘇文承慢慢的心平了好多,忽略掉劉氏的喋喋不休,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頭去。


    蘇月華現在屋子裏一片狼藉,這聖旨就是自己失敗的證明,怎不讓人惱怒的?發泄了一陣還是該出去接旨。蘇月華撫著臉上斑駁的痕跡,喝令青雲過來厚厚的打了粉遮住。臉上的傷痕不少,塗了幾層粉才勉強遮住,看起來很是怪異僵硬,跟張假臉一樣。


    頂著這張假臉出門,不出意外的收獲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蘇月華更是惱怒,陰了臉恨不能砍兩個出氣。


    一家子心思各異的跪在了香案前,聽著傳旨太監宣讀聖旨。


    聖旨沒有出乎大家的預料,世子果然是蘇文安,不過,聖旨中也說明了,蘇文安能繼承的也隻能是定安伯府,而不是侯府。


    塵埃落定,該哭該笑的心裏都有了底兒了。


    接完聖旨,蘇文安兩口子一掃之前的頹然,滿麵春風的招呼眾人,蘇文安還親自塞了個沉甸甸的荷包到傳旨太監手中。


    太夫人心裏終是落定,如此喜事當是要滿府同慶的。當場樂嗬嗬的吩咐,滿府所有人等,賞一個月的月錢。


    白蘭得意的享受著眾人的恭維,看著蘇文承一係扭曲的神色,心下更是快意無比。


    定安侯府上演的這一幕悲喜劇,蘇月恒是無暇顧及的。現在她正在聚精會神的給沈玨下針。這次要下三百四十針,不管是對沈玨還是對蘇月恒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蘇月恒做好準備,開始對沈玨由上而下下針。這次下針跟之前的股本培元大是不同,雖然主要目的是為了給沈玨探脈,但這種涵蓋全身的進針不可經常進行,難得進行一次,蘇月恒也是想在探脈之餘,幫沈玨養氣。


    因此,所有的主穴,蘇月恒都在心裏計數,大概行針時間是一分鍾,然後再守氣三分鍾。因著這次是全身下針,要分兩次進行。將沈玨仰麵而躺的這部分行完針,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行完針,還需留針一炷香的功夫。


    一遍針行完,蘇月恒已然滿鬢汗水,接過茶梅遞過來的手巾,匆匆擦了擦,蘇月恒就密切的注視著沈玨身上的變化。


    雖然現在才行完一半的針,蘇月恒已然篤定沈玨是毋庸置疑中毒了,這毒下的甚是巧妙,可謂是不動身色,如果不是這樣全身行針,還真是難以發現。


    蘇月恒方才行針,越行到後麵越覺得阻滯,因為她給沈玨養氣,這體內的毒素,在不自覺的排斥她的針法。


    蘇月恒今次用的是太乙五行針,行走人體奇經八脈,不光是養氣,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逼出人體內在的有損之氣,看看現在,一刻鍾不到,沈玨從頭到腳那條主線已然有了隱隱的黑氣,看著這毒脈呈黑紅之勢,想必就是自己先前把脈時遇到的急促衝來的霸道“陽毒”了。


    一炷香過後,沈玨從臉到腳趾已然有條清晰的黑線浮現了出來。蘇月恒再是不能僥幸的了。這毒已然走到了人中穴了,看這強勁的走勢,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診治,這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走到百會穴了,一旦走到那裏,那就是藥石難救了。


    蘇月恒顧不上沉重,此時她已經完全進入了醫者狀態。拔掉銀針後,蘇月恒叫醒沈玨,將魏紫剛切好的百年人參片拿了幾片放到沈玨口中讓他含著:“我們還需要至少一個多時辰,這參片你含著提氣。”


    這次所需時間太久了,必須要做好防護措施,不然,怕沈玨撐不住,一個不好,前功盡棄不說,也怕對沈玨的身子有所損傷。他現在這虛弱的身子是經不起任何的閃失的。


    準備工作做好,蘇月恒讓沈玨趴俯在床上,她開始背部行針,還是一樣進針補氣,耗時仍然不少。一圈下來,果然又是一個多時辰。


    仍然是留針一炷香。見小姐忙完,茶梅連忙捧過茶來,蘇月恒拿過一氣灌了下去,方才舒了口氣的往椅子上舒服的靠了靠。


    見狀,茶梅甚是心疼道:“小姐,要不你靠著休息片刻。”


    蘇月恒搖了搖頭:“不必。”


    她現在全然顧不得累了,整個人處於亢奮之中,這許久的猜測,今日終於可以有個定論了,不可有些許的差池。


    蘇月恒目不轉睛看著沈玨背部氣穴的變化。果不其然,漸漸的就有一條黑線浮現出來,跟方才在前麵看到的黑中帶赤的毒脈有所不同,這個是黑中透著淡淡的青色,這就是沈玨日常表現出來的“陰毒”了。


    至此,蘇月恒終是確定,沈玨這是中了極為霸道的百合陰陽毒。所謂百合,就是百脈匯於一宗,就是人的奇經八脈全部受了毒素的侵蝕,如果尋常的毒也就罷了,這是陰陽毒,人體分陰陽,這下毒之人真是全方位無死角的要致沈玨於死地啊。


    此毒最是陰狠,下毒一旦成功,人就會無端的衰弱下去,如果查不出病因,就無法解毒,慢慢的全身器官衰竭而亡。觀沈玨這中毒之深,應該是時日頗深了,他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此毒甚是陰毒,早已經失傳。沒想到今日能見。蘇月恒心裏發冷,這要沈玨的命的人可真是隱藏的頗深啊。方才探針時就發現這毒層層遞進,顯然不是猛然而下,而是一點點慢慢下的。


    這人可真是心機深沉,知道猛然一下讓沈玨中毒,必是會被人輕易察覺的,這一點一點的累積就讓人察覺不出來了。


    留針時候到了,蘇月恒起身拔針。沈玨已然累及暈睡了過去。


    蘇月恒也沒叫醒,此時對沈玨來說,最好的休養就是睡覺了。吩咐康寧、長寧小心看護,注意大爺的呼吸是否正常後,蘇月恒此時也已經累的抬不起腳了。


    扶著茶梅回了房。將自己甩進浴桶,現在她已然累的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勉力匆匆洗了個澡,撲倒在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


    蘇月恒醒來時,都已經快時近中午了。


    聽到小姐的動靜,茶梅忙忙的走過來伺候:“小姐,你醒了?大爺在外等了你許久了。”


    蘇月恒一頓,旋即趕緊跳下床:“快快快,趕緊幫我梳洗。”


    蘇月恒匆匆忙忙的收拾完,快步出了臥房,沈玨正坐在窗邊閉目假寐。窗外綠樹微動,習習微風撫了進來,襯得沈玨這淡然清冷之態更是飄逸。真是看得人賞心悅目。


    察覺到蘇月恒的腳步,沈玨張開了眼:“你來了?昨日辛苦了?”


    蘇月恒搖搖頭:“不辛苦。”


    對話過後,兩人都沒再開口,屋子裏一片沉寂。


    片刻之後,沈玨再次出聲:“月恒,昨日你給我探脈,可是有探得原因?”


    蘇月恒點點頭:“嗯,有探出原因。”


    蘇月恒點完頭並沒有再進行下一步說明。看著月恒現在的神情,沈玨已然有了心理準備:“月恒,有什麽但說無妨,我受的住。”這病了許多年,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說不好那是正常的,要是能好,那才是意外。


    蘇月恒沉沉的看了眼沈玨:“你中毒了。”


    果然如此,所謂久病成醫,沈玨自己也是早有猜測的,可是,這許多年來這許多的醫者都沒發現,沈玨漸漸的也以為自己是真的是天生體弱,現在終於有人告訴他,他真是中毒了。


    已然開了頭,後麵的話就好說出口了:“你中的乃是百合陰陽毒。不是一次猛然中毒的,而是天長日久慢慢累積的。”


    沈玨默然片刻後道:“這樣說來,我身邊一直有親近之人在給我下毒了。”


    蘇月恒點點頭又搖搖頭:“此毒早已經下成功了,下毒之人如果之前沒被你們打發的話,說不得現在早就避走了。”反正已經成功了,沒必要再冒風險等在這裏的。


    沈玨讚同:“你說的有道理。”


    說完這個,兩人又都沉默了,屋子裏的氣氛再次陷入沉寂。


    沉默一陣後,蘇月恒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麽不問問我能不能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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