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方才的打斷,施針難免停滯了瞬間,蘇月恒大是不該的趕緊重又接著下針,這是第三次逼毒了,穴位已然打開,這次較之前兩次有了些許痛意。


    蘇月恒心疼的看著忍得眉頭緊皺的沈玨,這種時候,無法緩解他的痛楚,毒素下行之時,必然刺激血脈,讓人脹痛的。


    待蘇月恒施完針,沈玨已然滿頭是汗。蘇月恒隻能輕輕出手安撫。


    看著滿臉擔憂的蘇月恒,沈玨反倒安撫她道:“月恒不必擔心,這點痛楚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之前,我每次發病,比這個可痛多了。沒事,我早習慣了。”


    這話沒有安慰到蘇月恒,反倒讓她更心疼了,愣然片刻後,蘇月恒狠狠的道:“待日後,知道那下藥之人,我必是不會放過他的。”


    看著月恒為自己擔心的咬牙切齒的樣子,沈玨眉目舒展的對她道:“月恒,這不適合你。不用髒你的手,到時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事兒我來做就好了。”


    蘇月恒斜睥了眼沈玨,冷哼道:“你別總是以為我是無害的兔子、綿羊之流,我告訴,我要是凶起來,那也是很可怕的。”想當年在現代時,她蘇月恒也是手撕敵人無數的。


    看著蘇月恒瞪著一雙清亮無害的杏眼,鼓著粉嫩可口的臉頰,嘟著小嘴兒對他說她很凶的話,沈玨很想朗聲笑出來。


    仿佛是發現了他的意圖,蘇月恒趕緊先下手攔住了他:“不準笑,小心待會竄了針。”


    沈玨都快憋出內傷了,憋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對蘇月恒輕聲抗議道:“月恒,你別逗我笑了,再這樣,我真的會內傷的。”


    蘇月恒連忙道:“好好好,我不說話了。”


    自在悠閑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瞬間,十多天的時間過去了,蘇月恒給沈玨的湯藥方子,已經開到第五副栝蔞牡蠣散方了。沈玨臉上的毒素已然逼到脖子上的廉泉穴了,這是個好兆頭,證明蘇月恒的方法已經有了明顯的效果。


    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元節這天,這天本來應該是要施針的。但蘇月恒沒有提,沈玨也沒有問。


    這天本是要祭祖的,可國公府並未來人相請,蘇月恒更不會顛顛兒在這個節骨眼表現賢惠讓沈玨回去的。


    這天,蘇月恒特別有儀式感,一大早起來就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各色吃食。


    沈玨從昨日開始都有點神思不屬的,今日起來更甚。頗是有些沒事找事之感的跟著蘇月恒。見她準備了那許多的吃食。沒話找話的問道:“月恒,你這是要祭祖麽?”


    蘇月恒點點頭。這世她不知道祭誰,但現代故去的親人卻是可以借此機會遙祭一下的。也順便名正言順的思念一下現代的親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晚上,蘇月恒祭拜過後,沈玨也走過來對著虛空祭拜了幾許。


    而後,蘇月恒徑直推著沈玨回了他的房間。接著命人擺過酒菜,兩人慢慢的吃喝了起來。


    這頓飯兩人吃的很是靜謐,也吃得很是緩慢,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


    這之後,蘇月恒並沒有提出辭去,而是讓康寧拿過棋盤對沈玨道:“今晚我無心睡眠,你陪我下棋吧。”


    沈玨沉沉的看了眼蘇月恒,沒有拒絕,果然跟她下了起來。


    沈玨的身子到底虛弱困乏,下了一陣後,漸漸不支,蘇月恒起身對他道:“累了吧,我給你按按。”溫熱綿軟而又有些力道的手很有章法的給沈玨按摩了一番。沈玨合眼睡去。


    次日,沈玨睜開眼來,迎麵就對上了一雙晶亮充滿生氣的眼睛:“你醒了?”


    沈玨眼裏幹澀一片,鄭重的點頭:“嗯。我醒了。”


    蘇月恒燦爛的一笑:“好,我叫康寧他們伺候你起身。吃過早膳,我們回國公府。”


    第48章


    沈玨定定的看了蘇月恒幾許,沒錯,一切都沒變,月恒還是這樣鮮活生動的站在自己麵前。今生的一切都沒變,跟前世是完全不同的。


    前世的此時,站在自己麵前的估計不是哭的悲痛欲絕,就是心裏快意的暗笑。肯定不是如月恒現在這般欣喜的滿麵笑容的。


    自己終是活過來了。


    沈玨仿若新生,神采奕奕的回答著蘇月恒:“好,我們今日就回府。”


    蘇月恒溫熱的一笑:“嗯,我讓康寧伺候你起身。我也去梳洗了。”


    蘇月恒走後,康寧一邊伺候沈玨起身,一邊對他絮叨:“爺,昨兒個奶奶在這裏坐了一晚上沒合眼。一直等到你醒來。”


    沈玨渾身一震,但卻一點也不意外。也許,自己這些天的異常,對中元節出乎意料的關心,讓月恒有所察覺?沈玨不想深想,很快在心裏給自己找了個最可能的理由。


    蘇月恒雖然一晚未睡,但精神卻亢奮的很。沒錯,不一樣了,她跟沈玨一起熬過了七月十五。她一定能治好沈玨的。


    蘇月恒梳洗過後,興奮莫名的吩咐人趕緊收拾行李,今天中午準備回府了,然後又要興興頭的跑到廚房跟姚黃研究今日早膳的菜式。


    茶梅是知道自家小姐一晚未睡的,見她吩咐完這個,又忙那個,趕緊心疼的叫住她:“小姐,你就別操這些心了。這回府的事情,你一早兒就說過了的,該準備的我們都準備好了。就算有什麽,也不過是些零碎的,就算忘了,京城離這裏又不遠,隨時能過來的。”


    “還有早膳,那就更用不著你了。都這個點兒了,姚黃估計早就做好了。小姐,你就安安穩穩的歇一下好了。”


    被茶梅這一打岔,蘇月恒也發現自己太過亢奮了些。這樣可不好,於是,蘇月恒緩了緩心情,盡力平心靜氣的坐了下來,接過茶梅捧過來的茶,慢慢的啜了起來。


    蘇月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靜靜的品了幾口茶後,輕輕的閉了眼,不再出聲。茶梅當是她在歇息,也放輕了手腳。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魏紫進來請奶奶用膳,一進門,見屋子裏竟然如此安靜。還以為蘇月恒睡著了,正在猶疑間,蘇月恒已然睜開了眼:“是早膳好了麽?”


    魏紫趕緊斂手答道:“是的,已經擺在了葡萄架下,大爺也已經等著了,請奶奶過去用膳吧。”


    蘇月恒緩步來到葡萄架下,身著天青色大袖衣衫的沈玨已然閑逸飄然的坐在漢白玉桌前,看起來更是麵如冠玉,風姿翩翩。


    看到她來了,沈玨燦然一笑:“月恒,過來用膳。”


    今兒個早膳特別豐盛,不光是有糕、有餅,還有鮮蝦雲吞,蝦湯叉燒米粉。姚黃特別周到,為了保證雲吞跟米粉夠鮮夠嫩,竟然還搬了個小爐子放到院子裏的南牆根兒邊上,邊做邊吃。


    鮮蝦雲吞,蝦湯叉燒米粉這兩樣是蘇月恒理論指導,姚黃試驗了兩天,才成功的。今兒個,姚黃就興頭頭的亮了出來。


    看著晶瑩的雲吞皮兒透著紅紅的蝦肉,湯罐裏蝦湯滾滾,濃鬱的香氣氤氳滿園,還有那剛剛做好的叉燒皮醬紅酥脆,真是讓人看來食指大動。


    當姚黃問:“奶奶是要雲吞,還是要米粉?”


    蘇月恒口水直咽的貪心道:“兩樣都要,一樣來一碗。”


    看蘇月恒這梁山好漢般的點菜樣子,沈玨眼裏笑意閃動。


    蘇月恒點完菜,轉頭看到滿臉笑意的沈玨,趕緊特別有友愛精神的問道:“健柏,你想吃什麽?待會兒我讓姚黃分些給你。”


    沈玨雖有些不解為何月恒不說讓姚黃再煮點給自己,而是說將她要的直接分點。但秉承著月恒這樣說一定有道理的理解精神,沈玨點頭道:“我都可以。”


    蘇月恒一聽,當即很是大方的一揮手:“好,我讓姚黃一樣分一半給你。”


    主子吩咐,姚黃當然是謹遵上意的,當即拿了碗,一樣分了一些出來。


    對自家小姐此舉,一心憂心蘇月恒,怕她跟夫君起嫌隙的茶梅,趁給蘇月恒遞湯碗的時候,低聲道:“小姐,姚黃準備了那許多,你讓她重新做個給大爺就好,這樣也顯得尊重點。幹嘛要說將你的分點,這要是說出去,可不大好的。”別人會說小姐不賢的。


    蘇月恒輕輕瞪了眼拆台的丫頭,輕咳一聲:“下那麽多幹嘛,吃不完豈不是浪費?”自己要了兩碗,目測這碗的分量不算少,這兩碗自己怎麽吃的完,當然有人分擔比較好了。


    月恒主仆之間這眉目官司,沈玨當然是盡收眼底的。為了配合月恒,沈玨麵上很是期待看著桌上端上來的兩小碗雲吞跟米粉誇道:“看著果然不錯,我今兒個可得好好嚐嚐。真是多謝月恒了,要不是有你,我還吃不到這些個東西呢。”


    對於此誇獎,蘇月恒是毫不客氣的照單全收:“那是,這些個東西可是我跟姚黃試了好幾次才試出來的呢。”說著,蘇月恒眼睛晶晶亮的催促沈玨:“趕緊趁熱吃吧,這兩樣都要吃的新鮮才好,放久了後容易黏糊了。”


    蘇月恒邊說,邊迫不及待的下手撈了雲吞,吹了吹,塞到嘴裏。嗯,好吃,蝦嫩肉香,滿滿的胡椒味兒夾雜其中。再吃塊叉燒,啊,真是好吃,皮酥肉嫩。


    蘇月恒埋頭大吃,別的先不管,先將這雲吞、米粉吃完再說。姚黃很是貼心,知道自家奶奶吃東西時,最喜什麽都嚐嚐的,這次給她做的兩樣兒分量都不多,又分了一部分給沈玨,這餘下的也就幾口就吃完了。


    蘇月恒吃完,大呼過癮,看看沈玨碗裏還有,順手用勺子撈了個雲吞放進自己嘴裏。


    月恒做的很是自然。沈玨看著碗裏被撈了雲吞之後漾開的湯紋頓了頓,旋即,也拿起勺子用心的吃了起來,味道果然鮮美。


    飯畢,蘇月恒驚喜的發現,沈玨碗裏都吃的幹幹淨淨,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蘇月恒很是高興。眉眼彎彎的很是誇了幾句。


    飯畢,兩人坐在一起,慢慢的說起了話來。


    蘇月恒絮叨了一陣這次他們回府的一些安排後,又問起了這次進京的田嬤嬤:“健柏,我一直有些奇怪,這田嬤嬤不是母親的奶嬤嬤麽?怎麽走了那許多年,現在有突然一下要回來呢?”


    沈玨道:“那時她丈夫苗柱身體很不好,因著她苗柱是南邊人,一心想落葉歸根,所以,田嬤嬤就辭了母親去了南邊。”


    蘇月恒哦了一聲,接著問道:“那苗柱現在人呢?”


    沈玨道:“已經故去了。聽說當年剛剛到了南邊就亡故了。”


    蘇月恒又問:“那田嬤嬤怎麽突然現在又想著進京呢?”


    沈玨道:“這次她回來,也是早前就給母親送過信,說是人老了,身邊也沒個親人,想母親的緊。”


    蘇月恒接著問道:“那田嬤嬤對你如何?”


    沈玨回想了一下,沉靜的道:“關懷備至,比我的奶嬤嬤還盡心。有幾年基本上就跟在我身邊。”


    蘇月恒點點頭默然,沒有再問,沈玨靜靜的看了眼蘇月恒,問道:“月恒怎麽突然問起田嬤嬤。”


    這理由很多,比如這次專程讓沈熠去接,那田嬤嬤的地位超然;比如,因著婆婆的關係,她想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田嬤嬤,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


    但蘇月恒抬眼撞進沈玨仿若了然的眼眸時,她不想找這些托詞,於是,蘇月恒直接說了:“健柏,那我直說了。我是這樣想的,你這身子裏的毒,我之前說過,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天長日久長期的下藥的。”


    “這個毒雖然陰狠,但卻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因為這藥講究的就是不動聲色,無色無味,讓人不易察覺。所以,通常來講,下藥的都是慢慢來下的,一般會持續好幾月。”


    “而且,我看你身上中毒的層次,可以看出給你下藥的人,是非常謹慎的。我估計他沒有確定你確實已經藥石難解之時,他是不會輕易收手的。畢竟你乃國公府貴子,家裏的奇珍良藥無數,天下間良醫你們家也可以給你請來。所以,這需要的時日必定不少。”


    “因此,推斷一下,能連續給你下藥幾個月,而不被人發現,除了親近之人,我不做他想。畢竟,以你國公府大公子的身份,外人是很難近到你身邊的。所以,我才說,下藥之人必是你的近身之人。”


    沈玨滿眼了然:“所以,月恒懷疑是這田嬤嬤對我不利?”


    蘇月恒點頭:“正是。這田嬤嬤先前突然離開,現在又突然回來。這不能不讓人懷疑。”懷疑她先前離開是因為已經成功,怕再呆下去被發現;這次回來也許她知道這藥效的極限,所以回來驗收成果來了?


    沈玨看著蘇月恒,目光黝黑近墨,眼裏亮光點點,歎道:“月恒可真聰明。”


    蘇月恒被沈玨那認真的眼眸看得有些受不住,不自覺的低了頭,手指輕輕的戳著漢白玉桌麵道:“你也別誇我了。你早就想到這個了吧?所以,當日聽說他們進京了,你就想回府。”


    對此,沈玨爽快的承認了:“是的,當時我確實是這樣想的。早日直麵,也許能早點找出原因。可月恒當時怎麽不願意我回去呢?”


    這個問題輕輕的敲在了蘇月恒的心上,為何?因為她猜到七月十五是沈玨前世的劫數,雖然今世有了自己的插手,可是,蘇月恒還是不想冒險,何況還有田嬤嬤這樣一個讓人生疑的對象在府中。


    蘇月恒輕輕的道:“這時節,我不想你有絲毫的差池,我想要你避免身邊的任何可能的威脅。”


    沈玨眼裏的黑色更深了,看著蘇月恒想要說什麽,囁嚅了幾許,最後,隻有短短的兩個字:“謝謝。”感謝有你。


    現在的氣氛有點凝重,蘇月恒動了動,打破了這有些讓人不知所措的氣氛:“好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我看看時辰也不早了,我去看看他們準備的怎樣了。過會兒我們啟程。”


    沈玨點點頭:“嗯,去吧。”


    蘇月恒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垂垂的葡萄,頗是有些遺憾的道:“可惜這葡萄了,還有好些呢。”


    月恒還是這樣的不留憂愁。剛剛說完那等密辛之事,很快就轉換了心思,操心起葡萄了。沈玨有些暴虐陰鬱的心瞬間清明了不少。


    沈玨輕輕的勾起了唇角:“這有何難。我們回府後,日後每日裏遣人來摘就是了。”


    聽了沈玨的話,蘇月恒立馬從善如流,這事兒對堂堂的國公府大公子來說,那確實不是難事。何況,以蘇月恒過往的經驗,但凡為了滿足自己這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小願望,沈玨總是一意孤行的。


    蘇月恒歡笑著附和:“也好。不過,每日倒是不必了,讓他們注意著點,這架葡萄我看還有不少的,等都差不多成熟了,就一起摘下來,我給你做葡萄酒。這個酒養人,到時你可以每日喝上半杯不礙事的。”


    沈玨的身子虛,不能飲酒。可看沈玨有時看向酒的目光,分明是想嚐試的。平日裏都是沈玨滿足她的願望,今次就讓自己也給他做點他喜歡的。


    沈玨眼裏星光點點,含笑點頭:“好。”


    莊子上的事情都安排好後,蘇月恒一行出發往國公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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