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血,她憋很久了。


    紀鏡吟剛才出現的那刹那,空氣裏瞬間的暗流洶湧讓她這無仙力護體的人頓時氣息一亂,筋脈有逆轉之勢,若不是她死死忍著,定會被殿裏的人看出異端。


    將濁血吐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這才抽得空來打量麵前這個地方。


    涴紗堂外處處皆是陣法,尋常之人根本不可能進出,因此倒也省去看守的人手。眼前所見是一片的白,日光灑到地麵後反射開來,刺眼得很,一陣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吹得她臉僵。不遠處有間小木屋,向晚意撐起身來,拖著步子自個兒往裏頭走去。


    “砰”的一聲關上門來,後背靠在門邊慢慢坐了下來,半閉著眼睛,想著剛剛在殿上的事。


    按理說,帝君說相信她是被人所害,那麽對她最嚴重處罰也就是收回兵符,為何要將她送來這跟她天性相克的地方,另外,雖然她知道紀鏡吟實力不俗,但是避過整個天界準確無比的找到大殿,她覺得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除非有人早就算到他會來找她,經他這樣一鬧,她為幫其脫身和減少自己的麻煩,就隻有答應帝君的要求。


    這樣看來,還真是算無遺策啊。


    四周源源不斷的寒意冷得她牙關顫抖,無奈地搖頭歎息,嘴角卻掛著一抹輕蔑的笑意,屬性相克這招是高明,處在這個環境之下,的確對她恢複有所不利,但未免也太低估她向晚意了。


    嘴上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一顆通體金燦燦的光球從她心髒處若隱若現,從中冒出的熱氣頓時讓周圍的溫度升高,悶熱的空氣一掃寒意,暖意絲絲縷縷的鑽入皮膚之中,冷得僵硬的四肢恢複知覺,泛白的皮膚也回複幾分粉意。


    感受著周身的暖意,整個人如泡在天然而成的溫泉之中,每個毛孔都叫囂著“舒服”二字。


    這顆珠子自她出生以來就在她的體內,先族長曾跟她說過,要好好保護這顆珠子,保護好它就是保護好她自己,不可展現在人前,因此,剛才她由著自己體內氣色不穩,一來是想讓別人以為她體虛,二來是要掩蓋她體內的異常。


    說實話,這顆珠子有什麽作用她一概不知,她隻知道每當她說出先族長教她的咒語時,都會有源源不絕的暖意從中冒出,溫暖著她,長期以來,她也就把它當作是個暖包一般的存在。


    現在這樣的環境,若她再不用這“暖包”的話,她怕是過會兒就會凍死。


    緩了一會兒,她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掃視了屋裏一圈——


    還真是存心整她的啊。


    除了那張床之外,屋內空無一物。


    罷了,翻身躺在床上,闔上眼睛,靜靜的調整著她體內的氣息。


    五天後。


    向晚意猛然睜開眼睛——有人闖進了涴紗堂。


    眸裏閃過幾分殺意,周身升起一股戒備的力量,可是下一瞬,這分殺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認出來者的氣息,是帝君的人。


    “向上仙,小仙奉帝君之命來接上仙出去。”


    心裏掂量,這才過去了僅僅五天,怎麽這麽快就可以出去了?


    腦子裏雖充滿疑惑,但是可以出去終歸是件好事,她可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


    翻身下床,剛走了一步,動作又頓了下來。


    如今,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四五成,但是正常情況之下,待在這樣的地方,沒死已經算是不錯,怎麽可能還會痊愈?


    給自己施了個小法術,整個樣子立馬憔悴得多,她幻出一麵鏡子來,望著自己臉上毫無血色,嘴唇蒼白。


    一副快死的模樣。


    她彎了彎唇,感到十分滿意。


    她故意拖了點時間,裝作弱不禁風般,慢柔柔的將門推開。


    一位老者正站在不遠處等著她。


    輕咳兩聲,她垂著眼眸,有氣無力的說:“這是帝君的意思嗎?”


    老者朝她作了個揖,說:“回上仙,正是。”頓了一下,他又繼續說:“帝君說了,他也不過是想小懲大戒,隻要上仙日後不再出錯,繼續為天界效力,將功補過,他定會既往不咎。”


    “這是要讓我繼續掌管兵營的意思嗎?”


    老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情緒,說:“這事,帝君沒說。”


    向晚意不禁反了個白眼,心想:讓算什麽,我管個屁啊。


    不管了,離開這個鬼地方總算是件好事。


    腿剛跨過門檻,她眼裏多了一抹笑意,隨後整個人像掉線的風箏那般,“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抬起眼眸望著老者,說:“不好意思,我腿有點軟。”


    察覺到老者銳利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心裏也在暗自思量。


    “來人,把向上仙扶起,抬回去。”


    聞言,向晚意嘴角不禁一抽,抬回去——這真的是丟人現眼。


    三四個侍女連忙將她扶了起來,大搖大擺的將她抬著回去。


    望著白茫茫的天,她無奈的歎了口氣。


    回到夕陽宮裏,一路被抬回正殿之內,躺在她熟悉溫暖的床裏時,她擺擺手,說:“我乏了,你們先退下吧,替我向帝君道謝一番,待過些日子,我定親自前去向帝君道謝。


    待他們一一退去之後,向晚意這才從床上坐直身來,瞥了一眼衣櫃的方向,說:“出來吧。”


    空氣裏沉默了一會兒後,一個人麵帶尷尬的從衣櫃裏走了出來。


    皺著眉頭,看著他,“季青,你在我這裏幹嘛?”


    最近是怎麽了,她房裏怎麽這麽能藏人?一個藏她床上,一個躲在她的衣櫃裏麵,是把她這裏當成躲貓貓的絕佳地點嗎?


    季青怕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他連忙單膝跪在地上,說:“屬下無意冒犯,請將軍明察。”


    隨意的擺擺手,示意他站起來,嘴角掛著一抹自嘲的笑意,說:“我早已被解除職務,喊我上仙就行了,說吧,躲在我這裏是有什麽事嗎?若是不說出個讓我滿意的理由,私闖我閨房,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季青一臉凝重,他說:“季青今日來的是有三件,第一件事是鳳族的人知道帝君將你送進了涴紗堂,舉族到了帝君那裏為你求情,帝君終是答應將你送回來。”


    難怪,她這麽快就回來了,原來是鳳族的緣故。


    她年紀雖小,但是卻早早當上了鳳族的族長,整個鳳族唯她馬首是瞻,這次看來是把那幾個族中最為疼她的長老給嚇到了吧,不然怎麽會鬧到帝君那裏?


    “繼續說吧。”


    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季青有點忐忑,開口說了下去,“第二件事,帝君雖然答應將你提早送回來,但是是跟鳳族談了條件的。”


    心裏突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聽季青的語氣,她能感受到隱隱一個壞消息將要從他的嘴裏傳出。


    “說!”見他磨磨唧唧半天,她忍不住催促道。


    “以梧桐之地作為交換。”


    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她衝到季青的麵前,掀著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眼睛因激動而紅血絲湧現,看起來有點駭人的感覺。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由著她提著自己,季青盡量把語氣放得平緩,他說:“帝君讓鳳族舉族遷出梧桐之地,前往洛澤百年作為條件,來讓鳳族的長老們取舍。”


    如今她平安無事的回到這裏,那這不就代表他們答應了嗎?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周身的氣勢慢慢弱了下去,問:“所以,長老們是答應了嗎?”


    “是。”


    驟然鬆開季青,任由他掉到地上,胸腔裏生出無邊的憤怒,緊抿著唇瓣,雙手用力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鳳棲梧桐,梧桐百鳥不敢棲,止避鳳凰,遍布梧桐的寶地滋養了她曆代祖先,自他們鳳族出生而來就一直棲息在此地,千百代來靈氣孕育了他們,同時他們鳳凰身上的氣息也讓梧桐之地的靈氣延綿不斷,梧桐之地就是他們族的根,同生同長。


    如今要讓他們遷走,這不就是逼他們剜去自己的根!


    洛澤這個地方,雖不至於沼澤遍地,瘴氣四溢,但是也不過是一普通叢林之地,跟梧桐之地相比,差的不是三五七個檔次。


    百年時間看似不長,但是百年後的事誰也難說,一旦遷出,要想回去的話,變數甚多,誰也無法說準。


    想起先族長再三要求她不能將此體內有靈珠所護的事說出,就連四大長老她也沒有提起過。他們一向對她極好,視她如珍寶,這次怕是逼急了,憂她會有什麽不妥,這才應下這荒誕的條件。


    壓著體內的怒氣,她問:“他們遷了嗎?”


    季青搖頭,說:“長老們說要待你平安歸來後,方會兌現承諾,於是答應的是,明天。”似乎想到向晚意內心所想,季青一下子伏在地上,字正腔圓的說:“屬下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願隨將軍所行,聽將軍之令,任由差譴!”


    皺著眉頭,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說:“季青,這沒有必要。”


    “有,有必要!”過後,他語調放緩,似有點哀求之意,說:“可不可以,不要拒絕我?”


    作者有話要說:


    紀鏡吟:我是不是被忘了╮( ̄▽ ̄"")╭


    第10章 抱個滿懷


    四目交接,他眼裏所現的是無比的堅定,她歎了口氣,說:“先起來吧。”


    “謝過將軍。”


    心裏估摸了一番,說實話,她陣前消失的事就像是個小雪球那般,如今雪球越滾越大,所牽涉的人也越來越多,她也不想再把事情鬧大,能以最輕鬆的方法解決自然是最好,因此,依她所見,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找帝君商量商量,看還有沒有拐彎的餘地。


    “我這就去找帝君,你先別跟著我。”


    “遵令。”


    大步往殿門的方向走去,季青跟在她的身後。


    剛踏出殿門,眼角瞥到右方有個人,正斜靠在門邊,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腳步隻是稍稍一頓,便欲繼續往外走去。


    下一瞬,右手手腕被人捉住,力度不重不輕,剛好讓她不能掙開。


    看著握著她手腕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白晳得很,順著那雙手抬頭望去,跟紀鏡吟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因著有要事要辦,如今被他生生逼得停下腳步,她的語氣有點不耐,“什麽事?”


    他的眼睛有點紅,看起來氣色不是太好,相較於向晚意不善的語氣,他的語氣就顯得溫和得多,“你是不是受苦了?怎麽這麽憔悴?”


    “放手!”用力甩開他的手,她最不喜歡他這副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那般。


    “砰”的一聲,向晚意瞧著紀鏡吟被她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眨了眨眼睛,腦袋裏有點懵,剛剛她好像沒有用上多少勁吧?怎麽就一下子把他給摔了?何況他的實力自己是見識過的,思前想後,隻有一個可能,他是裝的。


    這樣一想,眼裏的溫暖收了一分,她說:“真受不了你這副整天左裝右裝的樣子,不累嗎?”


    紀鏡吟愣愣的看著她,又說:“你還沒回答我,怎麽看著這麽累?”


    “你不是我的誰,我幹嘛要告訴你,別煩我!”她現在可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可沒時間跟他在這裏廢話。


    語音剛落,她便頭也不回那般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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