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在地上,低著頭,語氣恭敬的說:“謝妖君。”


    “既然如此,今晚你便直接隨本君回去吧。”蹲了蹲身,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抱她,轉眼他又止住了,紀鏡吟又站直腰來,從腰間處掏出了一根笛子,放近嘴邊,指尖微動,一首悠揚的樂聲往四周飄散開去。


    耳邊風聲陣陣,附近的草頭不受控地四處搖擺,簌簌的聲響充斥耳伴。


    一條青龍憑空而來,忽上忽下般飛騰在半空之中,細長的胡須在半空中飛舞,體態矯健身姿曼妙,龍爪氣勢雄勁,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氣姿態,青龍低飛,像蛇般在草地間左穿右插,片刻,低垂著腦袋乖乖的靠在紀鏡吟的身邊,腦袋想要蹭蹭他的衣袖,但偷偷瞄了他一眼後,又低下頭來。


    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側了側眼,示意她往那那條青龍望著,他說:“自己坐上去。”


    第一反應是“啊”了一聲,目光落在那條對著她張牙舞爪的青龍上麵,一臉茫然的看著,不論是手上還是腳上都沒有動作。


    龍族以金龍為尊,其次是銀龍、水龍和青龍,即使青龍的地位為龍族的最次,但仍高於其他各族,也隻有鳳族的火鳳凰能跟牠媲美。


    瞧紀鏡吟的意見,是想讓她騎著這青龍?要知道自數十萬年前三界大戰,龍族自此覆滅,如今這天上地下居然又再冒出一條龍來,可以說是肯定會被當成寶般捧著的。


    即使她是火鳳凰,但是在現在來說,地位肯定位於青龍之下,騎在牠身上這事,簡直就是對這條青龍的奇恥大辱啊。


    那條青龍明顯能聽懂他的話,此刻瞪著大眼,凶巴巴地朝她看來,龍尾左搖右擺燥動不安。


    忽然間,腦海裏冒出一個想法:青龍是他的座騎,那就是說他的真身定在青龍的地位之上,那到底是水龍還是銀龍,不會是金龍吧?


    “不上去嗎?”紀鏡吟挑了挑眉毛,對她遲遲不動的舉止感到十分不滿。


    她勉強掛出一抹笑意來,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順勢往後退了半步,“妖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跟在你身後就可以了。”


    瞥了她一眼,他一臉坦然的說:“不行,你太慢了。”


    指尖微微一動,一道金光自指間冒出,燥動的青龍瞬間安份下來,另外的手一抬,向晚意隻覺一道無形的力量往腰間拽來,身體重心一個不穩往前傾去,以詭異的姿勢在空中滾了半圈,剛剛好的落在了青龍的背上。


    青龍似乎還想要反抗,但當紀鏡吟自帶氣場的目光掃到牠身上時,剛升騰而起的恕氣又無聲地消失。


    半個時辰,向晚意盤腿坐在床上,身下是軟綿絲滑的被褥,床頂掛著白紗簾,微風輕拂,一股溫柔的氣息,腦子裏回想起剛才他說的話。


    紀鏡吟說這裏叫神昏殿。


    他住在中心的主殿,兩側各有一偏殿,青龍把她送到殿前便將她扔下飛身鑽進了偏殿裏頭,幸得她翻身下地及時,免去摔了個狗吃屎的下場,站穩後她看了眼那個背影,隱約感到青龍有點生氣。


    默默同情了牠一小會兒,她彷佛聽到了牠身為龍的自尊碎了滿地的聲音。


    打了個哈欠,感受著滿腔的睡意,她揮手把燭光熄滅,在床上滾了兩圈,拉過被子鑽到被窩裏頭。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陣陣涼風徐徐吹來,涼意穿過被子碰到皮膚,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把被子多卷了自己兩圈。


    還是有點冷啊。


    迷迷糊糊的伸手拉開紗簾,抬眼望去,屋內的門窗緊閉,密不透風,眉頭不自覺地一皺。


    下一瞬,眼皮一跳,一個不尋常的景象映入眼簾。


    而且,還有點熟悉。


    一絲光從高處透到地板上麵,本應漆黑的地麵,如今透出一四四方方的光影,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抬頭望去,腦袋裏還被睡意充斥著,有一瞬間,她忘記了現在自己的處境,瞪著大眼,氣得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大聲喊道:“紀鏡吟,你半夜不睡覺就算了,幹嘛又掀我房頂?”


    房頂上的人跳了下來,輕衣下飄飄,落在地上。


    點點的銀暉落在房內,淡淡的微光為他的臉蒙上一層神秘感,斂睫垂眸,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帶著怒意的臉,眼裏閃過一絲疑惑,語氣平緩:“你剛才叫我什麽?”


    第29章 尋人


    睡意瞬間消散,左思右想,向晚意決定先發製人,“妖君,你半夜爬我房幹嘛?”


    本以為能看到他吃的樣子,怎料下一瞬,某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一臉坦蕩蕩地說:“本君路過。”


    向晚意:“......”頓了頓,她說:“那妖君你慢慢散步,我先睡為敬。”


    轉身往床的方向走去,故作出一副犯困的樣子。


    “站住。”目前聲音裏沒有任何的起伏,但是聽著卻讓人忍不住遵從。


    腳停了下來。


    身後是他慢慢靠近的腳步聲,全身的神經緊繃著,雙手攥得緊緊,青筋突起。


    他身上的氣息飄入鼻間,依舊是熟悉的好聞的味道,抿著嘴,提醒著自己這不是紀鏡吟,是妖界之主臨吟君。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剛才叫我什麽?”


    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轉過身來,雙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毛,故弄玄虛的問:“你真的想知道?”


    或者是晚上,紀鏡吟的臉上的冷色淡了幾分,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向晚意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眸裏的笑意一閃而過,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認認真真的開口:“我以前養了條白眼狼,平時喜歡纏著賴著我玩,到了晚上又喜歡掀我房頂,在我房間裏挖地道,後來還咬了我逃跑了,我剛才睡意上腦,意識有點迷糊,誤把妖君當成我以前養的狼了,真是抱歉。”


    語音剛落,向晚意還裝模作樣地欠了欠身,看似真誠實意得很。


    紀鏡吟垂著眼眸,隔著夜色的掩護,她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輕咳一聲,忍不住催促道:“妖君,你這步應該也散完了吧,怎麽還不回去?”


    他“嗯”了一聲,卻沒有半點出去的意味。


    “那你自便。”


    翻了個白眼,兀自走回床上鑽進被窩裏麵,背過身去,留下一個好看的背影。


    紀鏡吟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消失殆盡,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他縱身一躍,哪裏來的便從那裏去。


    屋內再次回歸平靜。


    本應闔著眼睛的女子緩緩睜開,手枕在臉頰下麵,目光晦暗不明。


    ****


    三更時分,神昏殿燈火通明,一道人影坐在案桌邊上,白晳修長的手放在桌上輕敲,一名女子單膝跪在下方。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清脆悅耳:“不知妖君深夜傳召有何要事?”


    他的視線很淡,淡得不知歸處,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本君有要事相問。”


    女子柔順的長發鋪落一地,畢恭畢敬的說:“妖君請說,白尋定知無不言。”


    “紀鏡吟。”


    白尋指尖不自覺地一收,喉嚨一澀,眼神閃爍,幸得她低著頭的動作讓紀鏡吟無法捕捉她的表情。


    她笑了一聲,“妖君這是在說什麽?”


    狹長的桃花眼此刻有點迷茫,眉眼間被一片陰霾所罩,薄唇微抿,緩緩開口:“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不曾。”


    垂眸細思,他總覺得她今晚說的話,像是話裏有話,聽得他心裏發堵。


    想了想,他說:“替本君把容礫召來。”


    白尋咬了咬唇瓣,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嫵媚多情的眼睛往他看去,“白尋遵命。”


    半個時辰後,容礫打著哈欠,寬鬆的裏衣隨著他的動作微動,好身材若隱若現,他慢悠悠的走到紀鏡吟的麵前。


    他鞠了鞠身,眼角因困意沁出一滴眼水,抹去後,他微微一笑,眼神清純明亮:“妖君,容礫到了。”


    紀鏡吟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站直身來。


    紀鏡吟的性子坐言起行,有什麽不滿的都不會憋在心裏,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都要立馬知道答案,女子衝口而出的那聲叫喚,他還是起了疑心。


    開門見山的說:“容礫,你和鳳族族長相識多久了?”


    大晚上的把他從被窩裏捉出來,就是想要問他這個問題嗎?莫名其妙。


    他算了算手指頭,自然得從小時候算起,提到了向晚意,他不禁彎了彎眼角,笑眯眯地說:“一萬年左右。”


    暗自思量了一會兒,他又追問道:“你可曾聽說過她身邊有個叫‘紀鏡吟’的人?”


    容礫臉上的笑意一凝,看往紀鏡吟的眼神不得多了幾分考量,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還記得,當初紀鏡吟問向晚意他們是否見過時,她回的是從未見過,所以說明她暫時不想把此事宣揚,他相信,她自有她的考量,麵對紀鏡吟的疑惑,想來是她不小心說漏了嘴。


    但是剛才在聽到這名字時,身體本能作出的反應實在太過明顯,若是他回不知道的話,紀鏡吟必定會懷疑,心裏萬分糾結。


    他這副模樣,落到紀鏡吟的眼裏自然是另有蹊蹺。


    看容礫遲遲不說話,他有點坐不定,開口提醒:“容礫。”


    容礫這才抬起眼眸,眼裏一掃剛才的清純明亮,他眯了眯眼睛,語氣裏聽不出波瀾:“我聽說過。”


    紀鏡吟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尾音上揚,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繼續說。”


    容礫的思緒彷佛回到了洛澤的那一天,他垂著眸子,語氣不急不躁的說:“我們隻是匆匆見過一麵,那天紀鏡吟跟在她的身後,”


    “那就是說,你知道他的容貌?”


    容礫咽了咽口水,喉頭微微滾動,作了作揖,“正是。”


    紀鏡吟朝他招招手示意讓他過來,隨後指尖方向一轉,往書桌的方向一指,挑眉勾唇道:“過去那邊,把他的容貌畫在紙上。”


    “容礫遵令。”


    紀鏡吟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壓在他的背上,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到了桌邊,動作嫻熟把紙鋪開,白晳修長的手拿過筆架的毛筆,筆尖輕輕沾墨。


    抬眸看了眼邊上的紀鏡吟,目光落在空白的紙上,動作頓住,下一瞬,腦海裏靈光閃現,眼裏生出點戲謔的眼神,唇角無聲地上揚。


    手腕微動,筆尖在紙上細細描繪。


    片刻,他放下筆來,把筆掛回筆架上後,向紀鏡吟的方向欠了欠身,說:“妖君,我畫好了。”


    隔著距離,紀鏡吟看不清畫上的內容,隻是隱約的看到一個人的麵容。


    輕咳一聲,為免被他看到自己焦急的眼神,紀鏡吟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語氣平淡:“嗯,回去休息吧。”


    容礫走後,紀鏡吟看了殿內一圈,確認除他以外空無一人,這才走了過去。


    落坐下來,垂眸定睛細看麵前的畫像,在觸及到畫上之人的臉容時,眼裏劃過一絲震驚的眼神,眉頭不自覺地深鎖,一手撐在桌上托著鬢側。


    這未免太辣眼睛了吧。


    綠豆般大的眼睛就像是一道縫,讓人不禁懷疑他的世界裏是不是就隻有一條線,鼻子又寬又大像個蒜頭,臉上的麻子跟星空相差無幾,密密麻麻的,兩片厚唇像是兩根肉腸,眉毛隻有輕輕一點,怪異的五官生在一張大餅臉上麵,最致命的是,此人還是個禿子,半根頭發都沒有。


    紙上空白的地方寫著三個大字:紀鏡吟。


    腦海裏不禁浮現起她的臉,他不知道世人眼裏的美是怎麽樣的一個定義,許多人誇白尋長得美,他對此表示一臉茫然,而她的長相,讓他感受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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