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點點頭,又問她:“你跟父親談得怎麽樣?”


    “談得怎麽樣?”卡蘭歪了歪頭,“我們能談什麽?我就是假裝肚子疼,纏著他不放。”


    拉斐爾抬起手,思索說:“你們不用談談……孩子的問題嗎?”


    “他巴不得我帶著孩子趕緊自然死亡呢!而且不是你說的,為了生命安全著想,不要提醒他這個問題嗎?”


    說是這麽說。


    但父親對她的態度確實太微妙了。


    “母親今天談起一件事,我覺得怪怪的。”


    拉斐爾揉了揉眉心,他一想到母親就頭疼得厲害。


    “她說這幾天莊園裏會舉行慈善晚會……”


    “她不是每個月都要參加幾場慈善晚會嗎?”卡蘭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奇怪。


    “以前一般是動物保護、兒童救助之類的。這次好像是什麽……醫療投資?”拉斐爾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世界上有些病例是極個別的,幾億人裏可能隻產生一兩個。這類病並非一定不可攻克,隻是國家沒必要為了極個普通人浪費大量醫療資源而已,它們大部分時候隻能依靠私人投資來解決。這次的慈善晚會就是針對少數病例的投資,有很多冷門又缺錢的醫學實驗室會來。你知道……你也屬於極稀少的先天病例吧?”


    “這也太牽強了……你母親不知道我的事情。”


    “可能是父親安排的。”


    卡蘭仍覺得隻是湊巧。


    “其實我也不確定,等過幾天再看吧。”拉斐爾歎氣,“我今晚可以住這裏嗎?我不想明天一推門就遇見阿諾和母親。”


    “不可以。”卡蘭拒絕了。


    拉斐爾抿了抿唇,起身離開。


    卡蘭看著他離開,然後隔窗問道:“你有認真想過你母親為什麽偏心阿諾嗎?”


    “阿諾比較像父親。”


    “你更像你父親。”卡蘭坦誠地告訴他自己的想法,“阿諾隻是打扮得像而已。說不定蒂琳夫人是覺得你太像你父親了,所以才討厭你。”


    第24章


    不知道是因為卡蘭的話,還是因為阿諾即將離開帝國,拉斐爾後來幾天都心情不佳。


    他如約給卡蘭買了手機,並且辦好了手機卡。


    卡蘭想用它給父母打個電話。


    他們養育了她,給了她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供她上學,讓她吃穿不愁。即便不是出於真情實感,而是期待有所回報才付出的投資,卡蘭也非常感激。


    她知道養奴場的黑發奴隸是怎麽生存的。


    如果沒有被收養,她也會是那般下場。


    但是……


    卡蘭不知道要跟他們說什麽。


    “生物課本,卡蘭。”


    拉斐爾低聲提醒她。


    卡蘭連忙抽出書給他。


    拉斐爾接過後把它翻成正的,然後問:“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卡蘭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把我的生物實驗報告帶成化學實驗報告了。”


    “我畢竟不是專業的女仆。而且你的生物實驗報告結果都寫錯了,改改再交吧。”


    卡蘭連說話口氣都變刻薄了。


    拉斐爾暗想,難道是因為他這兩天心情不好,說錯了什麽?


    課間休息時,他又試著跟卡蘭搭話。


    “今晚莊園舉行慈善晚會,你要呆在船上嗎?”


    “不,那艘破船會入鏡的,女仆長讓我去花園木屋呆一晚。”


    晚會在城堡一樓和正前方的草地上舉行,能遠遠拍到舊船。鏡頭再好一點,說不定可以拍到她的輪廓。


    “好吧……”


    拉斐爾會參加晚會,但是阿諾不去,他向來討厭聚會。


    “你幫我帶封信給阿諾吧?”拉斐爾猶豫道。


    “信?”卡蘭疑惑地看著他,“我早就想問了,你上次跟阿諾沒談成,怎麽不打個電話給他,或者發郵件給他?”


    拉斐爾沉默一陣:“那樣太不正式了。而且……我覺得寫信可以更好地表達複雜的情緒。”


    “好吧……”花園離城堡很近,卡蘭可以繞到城堡背後,從希歐維爾帶她走過的安全通道溜上去。


    她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不直接塞他門縫裏?”


    “他會扔掉的。”拉斐爾說道,“你得騙他打開,或者讀給他聽……但你最好還是不要讀……”


    太羞恥了。


    “你想要我送你什麽?”拉斐爾問道。


    “你也幫我送一封信。”


    “什麽?”


    卡蘭壓低聲音:“送一封信給我的養父母。”


    拉斐爾訝然看著她:“好吧……”


    這件事可大可小,不過由他來送的話,肯定不會產生任何問題。


    卡蘭利用午休時間把信寫好。


    她發現拉斐爾說得對,那些複雜的,無法在電話裏表達的情緒,可以很好地用信傳遞。


    她把信交給拉斐爾,拉斐爾把信交給她。


    兩人在課桌後對視,像交換了秘密的孩子。


    晚上,他們從學校返還莊園。


    莊園外的那條道路兩側停滿了豪車。賓客們不能把車開進莊園裏麵,他們在門口下車,莊園裏會派馬車把他們接到城堡門口。


    他們到門口時,這裏正好堵住了。


    在門口接待賓客的管家迅速走過來:“少爺,請您等等,這裏有點突發情況。”


    拉斐爾拉下車窗:“什麽事?”


    “有人帶黑奴來參加宴會,剛剛被趕出去。還有就是……”


    “請問是拉斐爾少爺嗎?”有個略嫌激動的女聲打斷管家,然後迅速貼近車窗。


    這是一名亞麻色頭發的中年女性,約莫四十歲,穿一身洗得發黃的白色大衣。她看起來比聲音顯得老很多,眼角紋路明顯,皮膚暗黃,臉很瘦,所以顴骨特別突出。


    “夫人,你沒有請柬,不能入內。”管家迅速把她與車子隔開,“很抱歉我們得請您離開。”


    拉斐爾覺得她不像捐贈者。


    她這身穿著打扮,更像是來拉讚助的人。


    “等等。”拉斐爾把車窗完全打開,問那個女人,“請問你是?”


    中年女人迅速走到車邊:“我叫瑞貝卡,是首都醫學院畢業的博士!目前在首都醫學院一家附屬研究所工作,擔任副所長!我在我們學校其他研究所看見了希歐維爾家的請柬,所以想來碰碰運氣……”


    管家連忙攔住她:“女士,慈善晚會不是讓您碰運氣的地方,我們對賓客有嚴格的篩選……”


    拉斐爾向管家擺擺手,問道:“你們的研究方向是什麽?”


    “一些心髒疾病以及……心髒移植。”


    拉斐爾怔了怔,然後看向卡蘭。


    瑞貝卡這會兒才注意到車後座的卡蘭。


    年輕的女孩藏在陰影裏,黑發遮住半張臉,看起來十分困倦。她和希歐維爾家的大少爺挨得很近,手裏還抱著他的球衣。


    剛才,瑞貝卡看見不少帶奴隸的人被趕走。


    因為荊棘鳥莊園禁止任何黑發人種踏入。


    在這樣的地方能看見黑發奴隸坐著車進去,實在是讓人驚奇。


    “讓瑞貝卡博士進去吧。”拉斐爾對管家說道。


    管家隻能恭謹地放人:“是的,少爺。不過這事兒您最好跟公爵大人說一下。”


    “我會的。”拉斐爾迅速關上車窗。


    卡蘭的麵孔漸漸消失在瑞貝卡視線裏。


    “你看,這就是上帝的安排。”拉斐爾對卡蘭說道,“一個研究心髒疾病和心髒移植的研究所。”


    “上帝就不該讓我懷孕。”卡蘭半閉著眼說。


    “不要這樣褻-瀆上帝……”


    進門後,紅毯從門口一直鋪到城堡階下。


    草地上用水晶杯堆出的香檳噴泉,花香味濃鬱到讓人暈眩。城堡裏亮如白晝,各色晚禮服爭奇鬥豔。這裏大部分都是金發貴族、商界巨頭,衣著樸素點的一般是等待投資的醫學實驗室負責人。


    等晚會開始,所有人都集中到一樓和草地上的時候,卡蘭從花園潛入了城堡。


    家教剛走,阿諾忘了關門。


    卡蘭進去時,他正在收拾自己的課桌。


    “親愛的弟弟阿諾。”卡蘭的聲音把阿諾嚇了一跳,他回過頭,看見卡蘭拿著封信在念,“我不確定是不是該寫這封信,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認真看它。但是我很認真地寫下了自己的想法。一些,我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的想法。”


    阿諾聽到一半,意識到她在讀什麽,於是又驚又怒地走上前:“把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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